走在這裏,如同走在通往黑山老妖巢穴的路上,頗有些陰森恐怖。
由於此地地處山區,因此路也是高低不平的,時而上山,時而下山,走得很是辛苦。
走了不到五裏路,沈元珠就已經頭上見汗,兩腿發軟,高跟鞋磨得腳疼。李睿見她步伐慢了下來,道:“沈主任,要不然你坐旁邊石頭上歇會兒吧,我往前走走就回來。我看是不可能發現什麽了。”沈元珠倒也不勉強,道:“行,那我歇會兒,你也別走太遠。”
李睿對她一笑,繼續往前行去,心裏琢磨,兩個記者失蹤前,是要秘密采訪礦上的工人,可她們怎樣才能找到礦工呢?
昨晚上沈元珠說得很有道理,兩人不敢堂而皇之以記者身份進煤礦找人,但可以裝作路人、做煤炭生意的老板進去。可問題是,礦上所有的工人都在忙碌,誰有空跟他們說話?就算說話閑聊,怎麽可能在礦裏說起當年礦難的事情?再說了,礦上有那麽多凶神惡煞的保安,他倆就算能夠混進去,也必被人監視,怎麽敢扯談不利於自身的事情?
想到這,他停下來,望著高高的圍牆搖了搖頭,看來,兩個記者絕對沒有混入煤礦,也就是說,他倆不是在煤礦裏被抓的。
正在此時,前方山坡上忽然冒出一個半大小子,十四五歲年紀,平頭,穿著一身髒兮兮的衣服,肩頭背著一個烏漆墨黑的口袋,鬼鬼祟祟的往山下跑來。
李睿招手道:“小兄弟……”那小子正要往他這邊跑來,見他招手,反而停住不敢前行了。李睿陪笑道:“小兄弟,我跟你打聽個事兒。”那小子用一口濃鬱的山區口音說道:“你要打聽啥呀?”李睿笑道:“這煤礦你熟悉嗎?”那小子得意的說:“熟悉,當然熟了,我家就在山下邊,我能不熟嗎?”李睿問道:“那我問問你,這幾天,你在煤礦這邊玩了沒有?”那小子點點頭。李睿說:“那你有沒有見過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年紀跟我差不多,女的要年輕點,梳著辮子,長得很漂亮……”
不等他說完,那小子就連連點頭,道:“見過見過,那個姐姐是挺漂亮的,還給我巧克力吃來著呢。”
李睿原本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抱任何希望,打算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就打道回府,哪知道這小子竟然真的見過兩人,真是大喜過望,快步跑過去。那小子嚇壞了,轉身要跑,可是肩頭的麻袋很沉,他怎麽都跑不快。李睿邊追邊道:“小兄弟,你別跑,我隻是有事問你,沒別的意思。你回答我的問題,我給你錢買巧克力,你想買多少就買多少。”那小子聞言大喜,轉過身來停住,將麻袋往地上一摔,道:“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
那麻袋摔在地上後,袋口敞開,裏麵露出了一塊塊的煤塊。
李睿看了一眼,笑道:“好啊小兄弟,你這是從煤礦裏偷煤?”那小子大喇喇的說:“是啊,怎麽啦,我們這的人都這麽幹。我爸說,這叫靠山吃山,靠煤吃煤。”李睿笑了笑,拿出錢包,從裏麵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過去道:“小兄弟,隻要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這就是我給你的獎勵。”那小子見錢眼開,伸舌頭舔了舔嘴巴,嘿嘿笑著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還迎著陽光看了看水印,小心翼翼把它疊起來塞到褲兜裏,道:“大哥,你問吧,想知道什麽我就告訴你什麽。”
李睿心情暢快之極,笑著問道:“你叫什麽?”那小子道:“孫曉光,你叫我曉光就行了。”李睿點頭道:“好,曉光,咱倆就說那個美女姐姐的事情。你在哪看到她的?什麽時候?”孫曉光撓撓頭皮,仔細回想,道:“幾天前吧,到底禮拜幾我就不記得了。那時也是後晌,他倆跟你一樣,也是在煤礦牆外路上走,我也是剛偷煤出來,他倆就把我叫住了。”李睿喜道:“然後呢,他倆叫住你都問什麽了?”孫曉光說:“問我啊……問我知不知道去年發生的礦難,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又問我知不知道死人了,我說不知道,就知道有一回地裏忽然多了好多墳頭,但是那幾天沒見發喪人,我挺鬱悶的。”
李睿忍俊不禁,笑道:“你個半大小子鬱悶什麽?”孫曉光嘿笑道:“要是發喪人,家裏辦喪事,我就能跟著吃流水席啦。”李睿哭笑不得,道:“繼續說,他們還跟你說什麽了。”孫曉光想了想,道:“還問我認識不認識附近的礦工。我說認識啊,光我偷煤的時候就認識了不少。那個姐姐就讓我幫她找幾個認識認識,我哪敢啊,好家夥,我認識他們是認識,可要是被他們逮著我,就得往死裏揍我,我才不冒傻氣呢。”
李睿哈哈笑道:“然後呢?”孫曉光說:“然後那個姐姐就問我煤是怎麽偷出來的,還給了我巧克力,我就告訴他們是從狗洞裏鑽進去的。那姐姐就讓我帶著他們過去,我就帶著他們過去看了看。然後我就走了,從那兒就再也沒見過他們。”李睿心頭驚疑不定,難道說,兩個記者眼看沒法從煤礦正門混進去,就另辟蹊徑,學著孫曉光的樣從狗洞裏鑽進礦區了?他們可真是好大的膽子,道:“好曉光,你也帶哥哥過去瞧瞧,行不行?”孫曉光爽快的道:“行,怎麽不行,嘿嘿。走吧。”
孫曉光帶李睿爬上山坡,又從另一麵下去,始終走在圍牆的外圍,走了百十米,來到一塊山地交接的高坎上。
孫曉光停下道:“就是這兒了。”李睿定睛看去,見前麵圍牆下麵有個洗衣盆大小的土洞,蹲到那土洞洞口,見裏麵很深很廣,看走勢是穿過高牆通到礦區裏麵的,驚訝的問道:“這能鑽進去?”孫曉光道:“你看著小,可是裏麵大著呢,鑽進去沒問題,不信你試試。”
李睿沒言語,仔細觀察洞口旁邊,見四下腳印頗為駁雜,其中一雙旅遊鞋的鞋印,用自己的鞋子試試,比自己的還要大,是不是就是那個男記者呂海留下的呢?另外又看到一個秀氣的鞋印,應該就是那個女記者留下的吧。
“這倆人太膽大了,換成是我,可是絕對不敢鑽進去的。”
李睿暗歎一聲,問孫曉光道:“曉光,這裏麵進去通著哪啊?”孫曉光說:“通著煤堆,嘿嘿,沒人看管,進去就能偷,隨便拿。”李睿奇道:“你總是進來出去的偷煤,又被人發現過,怎麽沒人把這狗洞堵死呢?”孫曉光得意的笑道:“怎麽沒人堵,老有人用土埋上呢,是我們幾個夥伴每次都給他挖開。”
李睿點了下頭,暗罵兩個記者糊塗,這種自投羅網的舉動,怎麽能兩個人一起鑽進去呢,至少得有一個人留在外麵放哨吧,就算出了事,也有個回旋的餘地,唉,這記者當的可是真沒經驗啊。忽的,餘光瞥見,在牆根裏有張巧克力的包裝紙,忙走過去撿起來,道:“這是你吃的?”孫曉光搖頭道:“沒,我是在家裏吃的,不過這個跟我那個一樣。”李睿便明白了,這是莊海霞吃過的。
“嗨……你幹嗎呢?”不遠處忽然響起沈元珠的喊聲。
李睿循聲望去,見沈元珠出現在與自己方位水平相對的路上,隔著幾十米遠,就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招呼她過來,又讓孫曉光離開。
沈元珠好奇的瞥了孫曉光一眼,來到李睿跟前,道:“你在搞什麽?”李睿低聲道:“說話小聲點,我發現了重大線索,哈哈,哈哈哈。”沈元珠見他高興得跟撿了五百萬似的,忍不住笑,道:“發現什麽了?”李睿指著洞口道:“兩個失蹤記者來過這裏,我估計,兩人是鑽進煤礦後不小心被抓住的。”沈元珠又驚又喜,看著狗洞問道:“是真的嗎?”李睿說:“嗯,極有可能。剛才那個小子當日見過兩個記者,莊海霞聽說這裏有個狗洞可以通到煤礦裏麵後,還特意讓他把兩人帶過來,估計,她存心想要進去一探究竟。”
沈元珠興奮地說:“那咱們該怎麽辦?回去告訴紀局長?”李睿擺手道:“先不要。這畢竟隻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莊海霞兩人到底有沒有鑽進去,誰也不知道。要是兩人並沒有從這裏鑽進去過,豈不是貽笑大方?再說了,紀局長要是聽說了這件事,帶著大隊人馬過來,打草驚蛇了怎麽辦?先讓我進去探探虛實再說吧。”沈元珠叫道:“啊?你也要進去?”李睿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是那兩個傻記者,我也沒有那麽好欺負。還有,我有一個最佳拍檔,這是他倆所欠缺的。”
沈元珠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可不要指望我,別看著我平日裏穿著身警服可以嚇唬人,那隻能嚇唬嚇唬老百姓,真碰上橫的主兒,我也惹不起,我也得撒丫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