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如同花狸貓看著麵前一隻跑不掉的田鼠。
魏海繼續解釋:“這應該都是王仕海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生怕被處理,所以誣賴到我這個紀委書記頭上,想以此逃避紀律懲處,事實上,我身為紀委書記,怎麽可能知法犯法呢,絕對不可能指使他做這些事。作為紀委幹部,作為一名黨員,我基本的道德操守還是有的啊。”
宋朝陽還是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魏海見他態度曖昧,也不好再解釋下去,真要是解釋得太多,反而是欲蓋彌彰了,問道:“書記,我的話你還不信嗎?”
宋朝陽不答反問:“我聽說,魏書記和於市長交情不錯?”
魏海哪想到他會突然轉到這個話題上,既驚訝又尷尬,道:“曾經共事過,也說不上交情不錯。”
宋朝陽又問:“那天質問季剛的時候,魏書記還幫季剛說過話?是看於市長的麵子麽?”
魏海越發尷尬,道:“哪有?我什麽時候幫季剛說話來著?”
宋朝陽道:“魏書記隻盯住季剛當前犯下的錯誤論罪,而自動忽視掉季剛其它的問題,這不就是幫他說話嗎?”
魏海被他追問得臉色泛紅,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液,別提多鬱悶了,卻也隻能硬著頭皮道:“我當時沒想到他還有其它的問題,是我的疏忽,我事後已經意識到了,倒沒有別的意思。”
宋朝陽道:“我這次請你過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和你探討一下,市紀委作為市黨委的紀律檢查機關,如何更好的在市黨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並加強幹部隊伍作風建設。你回去後好好想一想,抽時間我們再討論。”
魏海聽得出他話裏的深意,看了手上的供認書一眼,非常窘迫的站起身,道:“書記你放心,市紀委一定堅持市委的正確領導,保證按照市委的指導方針開展工作。”
宋朝陽微微一笑,道:“好,好,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王仕海這張供認書你帶回去,我也希望是這個人有問題。”
魏海點了點頭,舉步走向門口,此時他不論氣質還是走路姿勢,與之前來時都已大不相同,來時氣宇軒昂,昂頭挺胸,去時彎腰塌背,有些狼狽,他後背裏麵的背心與外麵的襯衫,更是在這短短的兩三分鍾內濕透,非常明顯的貼在後背上。
宋朝陽目送他離去,臉上現出滿意的笑容。
過了一會兒,李睿忽然走進屋裏,臉上帶著古怪的笑,來到宋朝陽辦公桌前,道:“魏書記走的時候蔫頭耷腦,後背衣服都濕透了。”
宋朝陽冷笑道:“他那是做賊心虛!我可沒當麵批評他。”
李睿笑問道:“那您給他壓力也肯定不小?”
宋朝陽嗯了一聲,道:“說到底,還是他自己心虛,我也沒說什麽重話,隻是稍微點了點他,他就有些驚惶失措,最後嚇得當麵向我表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他膽子很小。以前我可是被他的外表給唬住了,還以為他是個很難對付的家夥呢。”
李睿好奇地問道:“他向您表什麽態了?從此以後聽從您的領導嗎?”
宋朝陽微微頷首,說:“他是這麽個意思,但誰知道他做得到做不到。不過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應該不敢再幫於和平說話了,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大好處。”說完嗬嗬一笑,道:“小睿啊,這事我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敏銳的抓到王仕海的所作所為,我可是拿他魏海無可奈何啊,到時紀委被他經營成為他的自家三分地,我很多工作就都要被動了,你又給我立下一功啊。”
李睿謙虛笑道:“我也沒幹啥,就是偶然裝修福利房碰上的,說起來這都是天意,老天爺都幫著老板您,嗬嗬。”
宋朝陽對這事還很感興趣,笑道:“裝修福利房碰上的?你給我好好講講?”
李睿便將去福利房看房,卻遭遇家門潑漆事件,先後結識季剛之妻母子,最終發現王仕海違規行跡的事情講了。
宋朝陽聽後也覺得是老天爺在幫自己,否則怎麽會那麽巧,李睿不過是去福利房看房裝修,都能無意中發現王仕海的違規之舉?心裏非常高興,思慮一陣,道:“這次打掉韓水前後,於老狐狸可是連連失算啊,先是給韓水通風報信,折了季剛這個手下頭號大將;又通過魏海想減輕季剛的刑責,結果又被咱們中途阻擊;更倒黴的是,連魏海都受到了這次事件的牽連,變得自身難保,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幫他,哈哈,老狐狸這下可是一敗塗地。”
李睿也笑,說道:“這回看他以後還能弄出什麽幺蛾子來。”
主仆倆慶祝的同一時刻,魏海已經回到了市紀委的書記辦公室裏,他第一時間吩咐秘書把紀檢監察一室副主任王仕海叫來,等王仕海到來的時間,他給代市長於和平打去了電話。
“喂,和平,你可別說我不幫你,我該幫你的都已經幫了,現在我已經是自身難保,以後恕我要明哲保身了!”
電話剛一接通,魏海就氣憤而又委屈的說了這麽一通。
電話彼端的於和平登時給懵住了,過了忽兒才問:“什麽意思?你自身難保?明哲保身?怎麽回事?你那邊出狀況了?”
“哼!”,魏海重重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要保你秘書季剛,現在我都被拖下水了!”
於和平聽他提及季剛,心頭一緊,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了。”
魏海便將剛才被宋朝陽暗點的事情講了,最後忿忿地道:“現在還不知道宋朝陽是如何發現王仕海的舉動的,等會兒王仕海來了我再問他個清清楚楚,但現在我已經被宋朝陽拿住了小辮子,多虧他高抬貴手,放我這一馬,他要是按住這件事不放,向省領導那告我一狀,我就完了,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丟人現眼臭大街,因此我不能不念他這個人情。我也已經跟他表態了,以後堅持他的領導,你那邊我就暫時幫不上了,你好自為之吧。”
於和平大吃一驚,語氣慌亂的勸道:“哎我說老夥計,你不能這麽軟弱老實啊,姓宋的嚇唬嚇唬你,你就慫了,你得站起來跟他幹啊,我這邊還給你撐著呢,咱們聯手,還怕他真怎麽著你?”
魏海哂笑道:“跟他幹?我拿什麽跟他幹?我為什麽要跟他幹?我跟他幹有什麽好處?你也別說別的了,這事就這麽說了,再見啊。”說完便掛了電話,氣呼呼的站起身來,冷笑兩聲,道:“你倒是猴兒精猴兒精的,躲我後麵,攛掇我跟宋朝陽幹,你等著撿便宜,憑什麽啊?當我魏海是傻小子啊?我已經幫你幾次了,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還想一直利用我下去,嘁,別做夢了!”
話音落下,敲門聲響起,隨後門開了,王仕海戰戰兢兢的走進屋來。
魏海看到他就是一肚子氣,拿起桌上那份供認書,繞出辦公桌,幾步走到他身前,猛地揚起供認書,往他臉上砸去。
王仕海被嚇得閉上眼睛,兩手抓弄,將供認書抓到手中,睜眼看去,隻嚇得魂魄飛散,呼吸停止。
“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好心好意的想要提拔重用你,你倒好,轉過天來就把我賣了,還賣得這麽幹幹淨淨徹徹底底,你他麽對得起我的信任嗎?這麽點小破事你都幹不好,你說你還能幹什麽大事?這麽一點鍋你都不肯背下來,你以後還能有什麽大擔當?你個混蛋東西,你等著被處理吧!”
魏海隻被氣得破口大罵,將從宋朝陽那裏得來的怨氣全部發泄到了王仕海頭上。當然,王仕海也活該被當做撒氣桶,是他辦事不力,是他出賣了魏海,他不當撒氣桶誰來當?
王仕海嚇得兩股戰栗,臉色如泣,哀求道:“書記,這不關我的事兒啊,我也不想供出您來的呀,是……是宋書記和肖書記一起審我,還有證據,我……我沒辦法,隻能供出您來啊。”
魏海壓住火氣,道:“你給我從實講來,到底怎麽回事?敢騙我一個字,我會讓你比季剛的下場還慘。”
王仕海便將昨天下午被市委兩位書記過堂的事情講了。
魏海聽後更是氣得肝疼,恨不得上去給他一腳,罵道:“你個他麽混蛋,昨天下午就發生了,你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匯報給我?你他媽的是真背叛我啦?”
王仕海哭腔兒說道:“我……我當時自己都嚇得要死,也就……也就忘了跟您匯報。”
魏海氣衝衝的道:“他們審訊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扛下來?你都他媽正科級了,這麽點政治覺悟都沒有嗎?”
王仕海委屈的說:“我倒是想扛下來,可……可他們是針對您來的,一上來就問我出自於誰的指使,我……我不敢不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