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跟着部队走,没饭吃也是有汤喝的,我今儿个也是跟定了凌子蟾这个老大哥,我们这支四人小队,凌子蟾就是队长。在他的带队下,我们从停车场笔直走了十来米到了玉龙雪山风景区的售票区,在那里最靠边的售票窗口处,我看到一个穿戴着着半卷边喜鹊窝帽、披着羊毛坎肩和靛青色右衽长袖大褂的小哥正叼着一根手指粗细颜色粗糙的东巴香烟迷醉地享受着。看到我们众人,这位小哥上上下下扫荡了我们几眼,最后他的视线平落在了凌子蟾肩上的那只黑色羽翅上凝结着粒粒水珠的黑鸲身上。
戴着喜鹊窝帽一副纳西族人打扮的小哥热切中带着调侃地用纳西语问道:
“哟呵呵,若芝,仁沟卜(帅哥,去哪里?)?”
凌子蟾用中指勾下了鼻梁上的太阳镜,让对方看清楚了自己的脸,然后回答道:
“天雨流芳(去读书)。”
我压根没听明白凌子蟾和这个纳西族小哥之间的暗号,但是我看得出来那小哥在看到凌子蟾摘下太阳镜对了暗号后脸色刷得变了。
“凌大哥,怎么是你?”那纳西族小哥的口音突然就切换成了标标准准的汉语,“今天怎么特地赶到甘海子来搭乘龙骨列车了?是带妹子来兜风吗?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啊?”
“喂喂,你见过有捎带着一个跟班虫和十岁都不到的小妹妹到三千米海拔的雪山上兜风的人吗?”猫三昧大大落落地摘下脑门上的灰皮太阳帽,踮起脚跟一把盖到了那个纳西族小哥的脑门上,后者惊退两步,苦笑不已。
“当然不是,猫三昧,你堂堂猫家的三小姐,怎么会是凌……”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纳西小哥又眼珠子一打溜,改口道,“怎么会到这个僻壤的地方来呢?”
凌子蟾简洁地说道:
“一言难尽。我们找到了一只灵兽,路上遭到了疑似神隐会的人追杀。黑鸲通讯网也可能被监控了,提前知会不安全。让我上龙骨列车吧,猴沐冠。”
叫猴沐冠的纳西族青年脸色都降温了几分:
“灵兽!!?神隐会的人追杀?真的假的?他们敢追杀我们学院的人?还有,灵兽在哪儿呢?”
凌子蟾斜睨了我和雨瞳一眼,没有说话。
猴沐冠见到了凌子蟾的视线,削尖了脑袋从售票窗口中探身出来,左右摇看着,他先是上下瞅了我两眼,大概是觉得我不像后,他的视线又微微偏移,定格在了被我牵着手,一脸颓瑟的雨瞳上。
“不会是她?好漂亮个小妹妹诶,小美人啊!她是灵兽?不像啊!”
凌子蟾直接摘去了雨瞳脑袋上的太阳帽,雨瞳的八只粉色支角顿时暴露在了玉龙雪山寒冷的空气之中,想着两侧分开的细角像是鸟的骨翼,又像是发网一般插在黑发间。
“灵兽!真的是灵兽!我没看错吧?化人的?什么灵兽?”猴沐冠失声尖叫起来,凌子蟾点了一下头,迅速地把太阳帽盖回到了雨瞳的发顶上,沉肃地说道:
“更多的信息不方便透露。现在你知道了情况的紧要性,让我们上龙骨列车吧,我们赶着回学院交代她。”
“也是!哪里还有比一只灵兽更重要的事呢!”猴沐冠探出在售票窗口外的脸突然消失,紧接着售票室的防盗门开了,猴沐冠半身披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匆匆忙忙跑了出来,“跟我来吧!我用我自己的私家车带你们去!”
雨瞳握紧了我的手,偏过小小的脸蛋看着我,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的忧虑,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冲她一笑,雨瞳脸上的忧虑也淡淡地化开了。
虽然我还是个刚跟天空人接触没多久的门外汉,但是我也感觉得出来天空人对灵兽的重视程度,简直不亚于对待国宝大熊猫,甚至还要更高,仿佛看到了神的代言人一般。
猴沐冠领着我们上了一辆六人座的电动观光车,直接从停车场掉头出后门,载着我们急速奔着甘海子西头的玉龙雪山山麓赶去。
一路上,我们搭着话。一问猫三昧之下我才知道原来这猴沐冠是凌子蟾的师弟,比凌子蟾小一年级,比猫三昧却要大一级,是妖兽生态学专业的,之前在学院里受到过凌子蟾的照顾,而他趁着暑假在这里做龙骨列车的检票员进行社会实践。
“小师弟,你是新来的吧,我是猴沐冠,二年级的,妖兽生态学专业,以后叫我猴哥就行,既然你是凌子蟾的师弟,那我以后也罩着你。你叫什么名字?”猴沐冠大大咧咧地说。
“那多谢师兄照顾了,我叫龙飞晖。”我迎着风小声说。
“你姓龙?不过我们云陆不应该有姓龙的人啊。龙氏在云陆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他是地上人,是一名御赐者。”凌子蟾说,“灵兽的御赐者。”
凌子蟾的话让猴沐冠差点把方向盘给打滑,坐在车座上的我屁股猛地一滑,猫三昧被我的屁股给压到了车座的另一头,她哎哟叫了一声,嗔怪地看着我,狠狠地在我的屁股上砸了一记。
“地上人?还是灵兽的御赐者?!”猴沐冠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我的玄牝大哥啊,我以前只在文献学课上听到过,今天居然真的碰到了灵兽选御赐者的事,真是开了猴眼了!难怪神隐会的人会追杀你们现在我明白了!这可是大隐患啊!”
猴沐冠的话听得我胆战心惊,我压根就没想过把雨瞳带到云陆来会引起这么多纠纷,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居然变得这么错综复杂,甚至演变成了一场关系到天空人政治角逐的大事了。
我虽然想开口多问几句,但是甘海子的风实在太大,从雪山上刮下来的强风简直相当于一场无形的雪崩,把我的话全都堵回到了肠子里,我也只能把满腹疑问埋在肚子里,等上了云陆再问。
猴沐冠带着我们在甘海子草甸上驰骋了整整四十分钟,最后他把车停在了草甸尽头的一片松叶林边缘,这里距离甘海子停车场已经有好一段距离,地势低缓平伏,砺石堆中夹杂着一簇簇的亚高山灌丛,人迹罕至,风貌原始,不像是人来的地方。
不过我才刚下车,举目一望,却在一片松叶林的树杆掩映中看到了一道马蹄形的地上隧道入口,隧道口漆黑而深邃,看起来像是通往地底深处。
“喂,凌大哥,咱们不是要去天上吗,可是为什么这隧道看起来通往地下啊?这可是几千米的高山,别告诉我里面还有隧道啊。”凌子蟾没有搭理我,猫三昧弹了弹我的耳朵,笑着说:
“跟着走就知道了。”
于是我只好苦着脸像是等着被人拐卖似的跟着凌子蟾和猫三昧还有猴沐冠进了地下隧道口,最开始进隧道里面光线还很不充足,但是沿着斜向下的玄武岩石阶走了十来步后,隧道突然变成了笔直向前,而我的视野也开阔了起来,我的眼里一片灯火通明,看到这里的景象时,我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这里会是一条更幽长的隧道,但是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是一座面积不亚于足球场规模的大厅,大厅内部完全是长途客运站的布置,东部区域有一片候座区,此刻候座区上已经零零总总座了四五十个人,其中大多数人是年纪跟我相仿的学生,男女皆有,而且基本上都戴着太阳帽和太阳镜,身上紧紧裹着厚实的羽绒服或者狐皮、貂皮的大棉袄,大多携箱带包,一副要出门远行的架势。
而在南部的区域,我还看到了两排用毡篷搭建起来的临时小店,小店规模一律不大,最多不过凉亭大小,每间小店前都挂着一盏孔明灯,而且这些小店还是日本移动拉面摊那样的门前可坐人的房车式结构。地下大厅里一半的灯火光亮来自于大厅穹顶上漂浮着的孔明灯,一半则来自这些毡篷式的移动摊位。
“我靠,真是别有洞天啊。我没有穿越吧?”我忍不住呼叫起来。
“这里原来是一片因为地下河流干涸后形成的地下空洞,经过改造后变成了龙骨列车的地下大厅。大多数做贸易的商贩都是通过龙骨列车把大型物资送上云陆的。”猴沐冠笑容可掬地解释着。
“这个地方也有地下电缆?怎么这么明亮?”我万分稀奇地道。
“非也非也。这里没有你们地上人的电器照明设备,不过这里的孔明灯里都有用洞冥草作灯芯,所以很亮。洞冥草是一种很有趣的植物,它本身会发光放电,它的木质部可以吸收高浓度的镍元素储存在组织之中还不会中毒,属于妖兽植物中所说的‘超积累植物’。它的纤维管被点燃后会发出的光更亮。洞冥草的根是上下颠倒的,草根在上方,叶片却在下面,白天洞冥草用草根吸取了太阳光,晚上就会在地底下释放太阳能发光发亮。”
听着猴沐冠背诵教科书式的一番介绍,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嘴都抽搐成了一条波浪线,左顾右盼之下,我看到了一座正在贩卖着各种动物的移动毡蓬,毡蓬前面的拱形门上挂着几个铁笼子,在笼子里面关着一窝黑羽的大头鸟,我意识到,这些鸟和凌子蟾的那只黑鸲是同类,只不过它们大概是幼年期,比凌子蟾的小了一大号。我有点心痒欲动,很想去买一只黑鸲收入囊中,这宝贝不但能通话通讯,还能偷窥耍酷,绝对是装逼神器。可是一想到我空空如也的口袋,我还是哀叹连连,只得罢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