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蒹葭的话虽然说得轻忽淡然,但是我越是细想却越是心寒。当初薇薇对我使用夺魂术的记忆让我印象颇深,当初薇薇对我使用夺魂术时,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我至今无法忘怀。单单是薇薇一人拥有夺魂术就已经是如此的可怕,而拥有相似能力的焦侥人数量又有多少?想到此处,我甚至开始对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都产生了深重的怀疑。
我不安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试探着问道: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将普通人和焦侥人区分出来吗?焦侥人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龙神蒹葭微微摇头,道:
“目前我对焦侥人也是所知甚少,只因他们实在是太过隐蔽神秘,但是就我目前所知的信息来说,想要辨别焦侥人极其的困难,至少在外貌上,想要将他们和普通人区别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若是不开口说话,做出和原宿主反常的举动,甚至就连他们的血亲也无法判断他们是本人还是焦侥人。”
我把手里的柠檬汁一饮而尽,有些难受地想要伸出手抓头发,但是想到来和龙神蒹葭见面之前头发上打了不少的发蜡,我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有些随性的举动。
“这么看来,只从那些失踪的人口开始调查起了,像是失踪的小孩啊,儿童啊之类的……”我颇为无奈地道。
龙神蒹葭微微摇头,道:
“焦侥人虽然偏爱于夺取孩童的身体,但是他们也经常夺取成年人的身体,虽然孩童的概率较高,但是若只是寻找失踪儿童的话,想要找到焦侥人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对着龙神蒹葭微笑道:
“不管怎么样,你能够来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很是感激了。至少让我知道了以后该从哪个方向走,也不至于原地踏步了。只是……不知道焦侥人偷走神兽芯片,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龙神蒹葭的睫毛微微低垂,她那虚无的空灵视线静静地落在了手中已经快要见底的柠檬茶之中,她轻启朱唇,道:
“这一点……我就更是不得而知了。但是想来,焦侥人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做出此举,便意味着他们对自己想要采取的计划有十足的把握了吧。想来,他们在不久之后就会做一些大动作了,否则,时间拖得越长,他们暴露出蛛丝马迹的风险也会越大。”
“嗯……确实是这样。如果让我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一定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的。”我自信地一笑,道,“今天能够再碰到你,我感觉这些天来心里一直弥漫着的迷雾也渐渐散开了。谢谢你,蒹葭。”
龙神蒹葭浅浅地一笑,道:
“能够见到你,我也很高兴。看来,这几个月下来,你的变化比我所想还要更小。”
我顿时抖了抖眉毛,不服气地道:
“不会吧?我的变化很小吗?”
龙神蒹葭掩嘴一笑,道:
“至少就我与你这寥寥交谈之中看来,你的变化很小。还有,你的服装品味也是,一成不变。”
我忍不住不甘心地扯着衣领叫了起来,道:
“不会吧?来这里之前,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找合身的衣服,你还说我品味差?”
龙神蒹葭笑着看了看我腰间的钻石腰带,又看了看我的西装和长裤,笑道:
“所谓缺什么想要什么,只有那些内心没有什么能够填充自己的人,才喜欢用华丽和花哨的装扮来让自己显得耀眼夺目。”
我斜目瞥了龙神蒹葭一眼,懒洋洋地道:
“大小姐,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吧。就穿衣服来说,还有谁能比你更高调的吗?”
龙神蒹葭噗嗤一笑:
“服装花哨只是第一点。第二点是要懂的搭配,比如说色调、格调、气质和品味的相符。如果你身上穿的是布拉吉连衣裙,身下穿的却是巴伐利亚白袜,一味地往身上塞金银玉器可不能提高你的格调。一个人的品味和艺术修养能够反映出的是他的家庭背景、家人涵养、性格气质、内在品性、幼年教育和交际网络,至于财富和资源,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在自己身上戴满了耳坠、项圈、头饰、法冠、腰带、手镯、佩饰的猫三昧,我想猫三昧大概就是龙神蒹葭说的那种喜欢把自己装扮得满满当当的典型案例吧。不过猫三昧可绝对不是什么缺乏教养之人,她喜欢金银玉器,纯粹只是因为她的基因使然罢了。
“听了你的话,受益良多啊。”我笑着道。
龙神蒹葭笑道:
“只是一点贵族的繁琐礼仪心得罢了。如今的我,却已不再注重这些。”
语毕,龙神蒹葭的脸色重新变得恬静平和了起来。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来,扶正了头上的太阳帽,淡然一笑,道:
“我们再随便走走吧。”
“好。”我也走了起来,陪着龙神蒹葭,在围满了云杉的白鸲公园那干净明亮的青石地板悠然走着。一片又一片细碎的花瓣在春风的吹拂之中如同水流般细细地流过我们的身边,仿佛钢琴上摆放着的五线谱。
毫无怕生的白鸲在我们的身旁蹦蹦跳跳,龙神蒹葭信手挥臂,手中的饲料粒粒洒落,而白鸲们也是扑打着雪白的羽翼欢快地跟随了我们一路。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一边和龙神蒹葭齐肩走着,一边问道,“以后的人生还漫长着呢。有过什么打算吗?”
龙神蒹葭的脚步稍稍放慢了一些,迎面而来的风风力稍稍增大了几分,她单手压着帽檐,一边走,一边轻轻地道:
“人生啊……嗯……算是有过吧……比如,找一个能够接受他的妻子背负着深重罪孽的称职丈夫,然后像个小女人一样,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安然度过一生?你说,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男人吗?”
说到了此处,龙神蒹葭微微偏头,看向了我,不知道何时,她已经摘下了脸上的有色眼镜,用一双明澈清净的黑珍珠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嘴角浮现出自嘲之色。
那一刻,我的心脏突然间漏了一拍。
不知道为什么,在龙神蒹葭那雪亮的瞳眸深处,我看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忧愁与神伤。
我心中暗道,蒹葭姑娘,你这么认真地看着我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暗示着什么吧?作为一个人男人,我是很容易受到女人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而诱发不该有的瞎想的好吗?虽然你我曾经是敌人,但是本质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大家是不是要遵守一点两性的社交规范?
龙神蒹葭清浅忧柔地一笑,她的视线稍稍低落了下去,道:
“算了,也罢,我这般曾犯下滔天大罪的女人,也该孤老终身吧,又还有何资格提及男女私情?”
龙神蒹葭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自嘲之意,虽然算不上自怨自艾,但是也显得有些妄自菲薄。在走到了某一棵云杉树下时,她立定了脚跟,紫罗兰色草帽下飘出的樱花色丝带在风中细细展开,雪白的蕾丝肩布拉吉连衣裙拉出扇状的弧度,在这个缤繁绚烂的花季里,磨去了过往锐气的龙神蒹葭变得柔和起来,在白鸲的清鸣里,裙摆随着风欢乐得舞动,花舞人间,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仿佛伴随在她的身侧。
娇柔若柳的她轻轻夹出纤细的二指,那在沙沙作响的碎风中,一片弯卷的玉兰花花瓣轻落于指缝之中,女子并未将起夹住,只是任由其在自己的双指间轻轻逗留,却又随风飘逝,蜿蜒流向林缝深处。
细风夹杂着迷眼的轻沙与残叶飘飞而过,靠着云杉的龙神蒹葭那宽大的弧形裙摆飘移灵动,每一条褶皱均匀整洁,纤直的美腰拉伸出线条感,呈现出极其明显女性曲线,这样的姣好女子,此刻脸上却是止不住的郁结之色。
“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谢你。”龙神蒹葭布满哀戚之色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一丝振作的笑容,她轻轻地以手掩住了胸口,脸上渐渐融化出淡淡的暖意,“龙飞晖,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你身体的一部分在我的身体内,那种温暖、充满活力与生机的感觉,每天都在我的体内流淌鼓动着,让自幼体质虚寒的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每当想到此事,我那冰冷失落的心,总是会重新振作起来。除了你生命的一部分,有时候夜静沉思之时,我甚至也能够隐隐感受到你的心绪和感情,也许我们之间在无形之中构建出了某种看不见的联系吧。”
“就像……神兽和御赐者的那种感觉吗?”我嘴上这般问着,脑海里却是有种忍不住想吐槽的冲动。大小姐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容易引起歧义好吗?什么我的一部分在你的体内,这种话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好吗?
龙神蒹葭双目紧闭着,她捂着胸口,微微摇头,道:
“我也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也许是吧……但是却并没有那么的清晰。也许冥冥之中,你我的性命已经联系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一直闭目良久,龙神蒹葭才缓缓睁开,那遍布着氤氲水气的眸子散射着金斑点点的阳光,仿佛在阳光下掀开井盖的古老深井。
“其实那时候我也只是下意识地反应,”我笑了笑,“只是觉得不能看一个人就那么平白无故地在自己面前死去……也没有想太多之后的事。”
龙神蒹葭唇角绽放出了玫瑰花般的笑意,她淡淡地道:
“或许吧,这大概……就是缘分?”
她双手交错在背后,缓缓支起了她那纤长的腰肢,大圆弧的裙摆随着她重新站直了身子而微微收敛了几分。她双腿并拢,婷婷地站在我的面前,手里不知何时拈了一片玉兰花花瓣。
“其实今日我高与你的事,即便是以书信的方式也可以转达。今次我约你,主要是我想见你一面。这是我的心愿,若是不见到你,我心中终究会觉得亏欠于你,觉得心中空洞虚无,现在见到了你,方才觉得这几个月来心中的空洞填实了几分。”
我笑着,和龙神蒹葭相对而视。
“我也是,见到你安然无恙,我也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这几个月来,我还以为你缺胳膊断腿或者毁容了呢,现在看你还是完好无损,脸蛋还看起来好像光洁了几分,心里倒也觉得释然了。”
龙神蒹葭笑而不语,一直在稀疏的树荫下仰头望着那万里无云的朗朗晴空半晌,方才想起了什么,收回了视线,道:
“是了,还有一件要事。”
“嗯?”我挑起了一根眉毛。
龙神蒹葭的面色重新变得铅沉了几分,道:
“听闻你之前在白云边时与你的同室挚友陈百阅遭到了拉塔托斯克松鼠的突袭,险些有火光之灾。”
我微微一怔,神智从恍然之中恢复,肃声问道:
“是啊,难道这件事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龙神蒹葭微微摇头,道:
“要说内幕,我也不敢保证。但是我却是知道你的袭击也与焦侥人的势力有关。他们这般袭击你,只是想要拖住你和娜戈前去搜寻神兽芯片的步伐,好为他们的逃亡争取时间。”
我深深吸了口气,咽喉发凉,问道:
“不过,白云边防御森严,检查严密,到底是谁把拉塔托斯克带进来的?”
龙神蒹葭眼神略显黯淡,道:
“这件事我便更难以确定了。但是,之前我与焦侥人做交易时,也曾暗中听闻,白云边内潜伏有焦侥人的卧底。几年前在校长室内袭击你和林芝豹的那只拉塔托斯克松鼠,也是那位卧底所为。而且,那位卧底,还是白云边的一名在职教师。但是具体是谁,我却是不得而知了。如今的我已断绝了以往的一切势力,想要替你查清楚卧底的身份,也怕是有心无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