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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尚喜直挺挺的睡在沙发上,气呼呼的。
成梓笑用手掌充当扇子,为她散散热,安慰她的话一刻不敢停,心里却也腹诽曲小实在放肆,花尚喜眼下最忌讳这事,曲小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管家最擅长察言观色,自责于惹恼小主人,忙给花尚喜道歉,另不忘帮曲小说点好话。说是曲小姐有心,一大早就让自家伴当把东西送来了,她关心您,想来没有别的意思,哦,对了,她家姨娘方才还送来五十斤牡蛎呢,这可是好东西啊。
花尚喜“唰”的坐起身:“牡蛎?五十斤?”
林管家瞧她一惊一乍的,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对,新鲜着呢,厨娘们刚把它们收拾进厨房。”
啪。
花尚喜一巴掌打在沙发皮面上,咬牙切齿着。
别人不知道曲小送牡蛎什么意思,她可知道,那些洋鬼子在备孕前除了戒烟戒酒,就是吃这玩意,说是可以“强身健体”。
好你个曲小,很好,非常好。变着法子羞辱她。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唉哟妈呀!”成荔的惊叹声突然冒出来。她近日被花芝盈照顾的不错,腿上的纱布全拆了,拐杖丢得远远的,只是胳膊还没恢复,用雪色长丝巾吊在胸口处,“谁呀,一大早送这么多补品,都是好东西啊!alpha必备!”
成梓笑斥她:“把你嘴闭上!”
成荔一心记挂着花尚喜揍她的事,好不容易遇上个报复的好机会,岂有就此作罢的道理,她不恼成梓笑对她的态度,眼角含泪的踱步到成梓笑身前,一脸生离死别、柔肠寸断:“梓笑,这半年你吃苦了!”
花尚喜当即抖得跟秋风萧瑟下的狗尾巴花似的。
这台词……为何如此耳熟。
“明明是你让我姐这些年吃苦才对!”花尚喜辩驳道。
“妹夫,此话何意啊?”
花尚喜用“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的眼神瞅她。
成荔用“我还就是没点b数”的眼神回她。
“林叔,”花尚喜唤着林管家,“把曲小姐送的礼物都搬到我姐夫房里去。”
“妹夫你这又是何意啊?”
“祝你和我姐早生贵子啊!”
“你!”成荔气得手抖,她和花芝盈结婚三年有余,家里上下都在催她们要孩子,可是老天不开眼,她都三十岁了,花芝盈的肚子还没见动静,花尚喜胆敢用这事指责她,“你个白眼狼!”
“行了!”成梓笑着实听不下去了,这两人一点不顾及她这个omega在场吗,一个个的,满口胡吣。
“大清早干什么呢!”花穹不知何时步到她们身后,横眉冷对,“一点体统都都没”。
她身边的花夫人忙帮腔,说,家和万事兴。
这话是说给花尚喜她们听的,也是说给花穹听的,如此一来,花穹便没了再指责孩子们的理由,只能见好就收。
林管家机敏,把薄子捧给花穹,解释说,曲家小姐知道二小姐身体抱恙,送了不少补品来,我都清点清楚了,您过过目。
花穹把薄子推开,扫了眼那满墙的东西,随口一句,你办事我放心,便让花夫人陪她去后花园里走走。
花家的后花园是整个里德苑最大的,宽约一百步,长约两百步,其间有花卉周环,柳荫四合,还有一蜿蜒小径。
选在这里议事最好不过。
花穹问:“曲小姐如何得知老二身体不适的?”
花夫人答:“昨日跟班们不回禀了吗?老二看病时,曲小姐也陪着去了。”
“她倒是对老二有心。”花穹若有所思。
“何止有心,还有情有义,一点没嫌弃咱家老二。”
“嗯,看来下聘的事得尽快办,你今日寻个机会,给梓笑丫头说说,好好说,别让她心里太膈应。”
“那老二呢,她一向对梓笑言听计从,梓笑若是不许,她自是不敢。”
花穹嘬嘬牙花子,眼眸先是一暗,遂又一亮:“你若要找梓笑丫头言说此事,需先把老二支走……”
花夫人慢下脚步,等待她的下文。
“咱们家在苏下里街的那块地……你一会把地契交给老二,让她去曲家回个礼。”
“这可是份大礼啊!”花夫人惊讶。
苏下里街的那块地,前临门亭中路,后接曲铭池公园,东边不远处是法国领事馆,西边是圣彼得教堂,各路商行汇聚于此,地段是十足十的繁盛。
当年花穹买下这块地,本是想将商行分行建造于此,后因多方阻挠而就此作罢,便在此处修建了一栋宅邸,比里德苑的这栋大了足足三倍。
花穹有自己的算盘,一来,她想让曲会长看到花家的诚意和对曲小的认可。二来,她想弥补堂堂曲家小姐嫁做二房的委屈。
“这样做成家岂不是会多想,哪有二房的聘礼远超梓笑这位正房的道理呀。”花夫人忧虑。
花穹让她挽着自己,说:“曲小姐的清白折在老二手里,沪上哪个不知,我这样做是帮花家挣回名声,成家岂有理由计较?”
曲家公馆不似花家隐于幽静之处,也不似成家那般生人勿进,而是坐落在京新大道这处闹市。
本是鳞次栉比的铺面中突兀的插着一栋洋楼,楼身外嵌有大面积的柏木,即使是在冬日微弱的日光下,亦能散发出华贵的褐色光泽。
啧啧啧……
这装修风格……
花尚喜从车上下来,面对洋楼而立,一脸嫌弃。
不过倒也符合曲款的狂野气质。
一想到曲款……花尚喜就打了个寒颤。
此时曲小正斜靠在一把圈椅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昨个儿在书屋买的话本子。话本子里的故事她很喜欢,讲得是一对分别多年的情侣在中年再遇,本以为已经忘记彼此的二人,再度重燃爱火,只可惜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情节曲折,挠心抓肝,看得曲小欲罢不能,不时还要落下两滴泪来。
正值激动的时候,丫鬟青苔一脸欣喜地跑来告诉她,花家花二小姐到了。
曲小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眼皮都没抬。
嗯?
嗯!
“你说谁来了?”
青苔重复说:“花二小姐,花教授。”
吧唧。
书摔到了铺有勾丝的蓝绒地毯上。
曲小起身掸掸裙摆上,匆忙道:“你快去我爸书房,给我找本书来。”她蹲下身子把话本子捡起来,一把塞到坐垫下。
青苔懵在原地:“书?小姐要看什么书?”
她奇怪了,她家小姐不是最讨厌读书的吗?除了言情话本。
曲小慌张地摆手:“越深奥越好,快去快去,”甫的神色一变,义正言辞,“限你三十秒回来,不然这个月的月钱扣掉一半。”
青苔的小五官瞬间皱成包子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去书房,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回来,手里举着一本……《春秋左传》
“这……这也太深奥……了吧。”曲小有些为难。
青苔:“?”
不是你说要深奥一点的吗。
青苔没上过学,心肠儿直,她印象里越厚的书越深奥,曲款的书架上这本书是最厚的,所以肯定是最深奥的。
“您看话本子不是看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曲小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装作严肃的警告她:“一会儿当着花二小姐,你可得把我的面子兜住,要让她觉得我……热爱学习,天天向上。”
教授大都喜欢这样的omega吧。
青苔的额角掉下三根黑线!
“曲——大——小——姐——”花尚喜疲懒地喊着曲小。她由一跟姨娘引进来,直引到曲小身边,姨娘说,抱歉花二小姐,老爷和管家出去办事了,我这个老婆子勉强接待您。
“曲会长不在?”花尚喜有点意外,不过不在也好,她一看到曲款那满脸胡子,就脸疼,“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诶?”曲小反应快,追上去挡住她的去路,“我爸不在不还有我嘛,”她揪住花尚喜的短褂一角,摇了摇。
花尚喜连假笑都不想,抚开曲小的手,继续往前,姨娘开口了:“花二小姐这是怪奴招待不周啊。”她话音里满是焦急。
却让花尚喜停住了步子打量她。
一袭墨绿色的直身旗袍。花白的头发盘在头顶,发髻还精心编了花样。如此打扮,可是一般姨娘不能比的。
看来是花家的老人,资历身份都有。
曲小介绍说:“是我的乳娘,殷姨。”
原来是乳娘。那就相当于曲小半个娘亲了,万没有怠慢的道理。
花尚喜回身,向殷姨赔了个礼。
曲小见她态度缓了缓,打起了感情牌:“我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了,多年来一直是殷姨照顾我。”
花尚喜一听,彻底心软了,不自在的左顾右盼,原路退回去,一撩衣摆,坐进了曲小方才坐过的那把圈椅里。
只是……这坐垫怎么左低右高呢?是右边搁了啥东西吗?花尚喜僵硬的动了动,想要起身看个究竟。
曲小赶忙摁住她:“殷,殷姨,您不是说给我熬了红豆汤吗,我现在想喝,可是熬好了?也帮花花盛一碗吧,让她尝尝您手艺。”
“红豆汤。”花尚喜目光一亮,停下动作,她最喜欢甜滋滋的玩意儿,“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麻烦帮我多放糖。”
殷姨领命,颔首退了出去。
花尚喜得空四下打量,想不到曲家外头浮夸,里头竟是中西合璧式的,厅堂的样子颇像四合院的花厅,只是线条更柔和,光线更明亮。
跟曲家父女孟浪的性子一点不般配。
曲小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唤她回神,距离太近,指尖几乎弹到花尚喜的眼皮,花尚喜吃痛,抽气一声。
“抱歉。”
曲小连忙捧着她脸查看伤势,距离一瞬间拉近,以至于花尚喜借着头顶的灯光,都能看清曲小发际边的细小碎发。
她抬手抵住曲小的肩膀,轻轻推开她,而后迅速收手,好似对曲小的触碰犯了某种大忌。
眼风一滑,滑到曲小夹在腋下的那本大部头《春秋左传》
“你还看这书?”
花尚喜不可置信地问。
她想象中的曲大小姐,应该对舞刀弄枪更喜欢一点吧。
曲小捏捏嗓子:“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花尚喜呼吸一滞:“这诗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曲小登时眉梢一颤:“是,是吗?我,我刚回国,对国内的语言环境还不太适应。”她说完,不忘坚信的点点头。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这个小动作是典型的心虚。
侍立在一旁青苔老实道:“您都回国两年了,还不适应呐?”
呃……
曲小想把青苔逐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