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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啦啦。┏┛
碎片迸溅,玻璃碎片和瓷碎片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像一朵巨大的破碎残缺的花。
响声清脆,落到众人耳朵里,却是刺耳又尖锐。
花夫人和成夫人哪遇到过这档子事,一个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一个白眼一翻,差点栽到地上,指着花尚喜的鼻子,骂她有辱斯文。
花尚喜红着脖子反驳道,有辱斯文又如何。
吓得众人缄默不语。只道这孩子从未这样没大没小过,疯了疯了!肯定是疯了!
成野好歹是刀剑舔血的过来人,最先回神,习惯性的跺跺手杖,杖尾与花梨木地板相击之际,发出咚咚的沉闷声,令人生敬生畏:“尚喜,坐下来,好好说。”
他面色严肃,言语简介,铿锵有力。
花尚喜急不可耐的一个甩手,冷淡道:“不应该是我说。”她意有所指。
成野缓缓转过脸,看着依然埋头的成梓笑。成野疑惑了,难道这事真是梓笑的过错?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个好脾气的人,如此失态?
一秒、两秒……成野似是想明白了,他向成梓笑的方向移了两步,步子不大,颇为沉重:“梓笑,难不成是你在外头……”有人了?
他没把话说完,只觉一张老脸挂不住,其余三人也是一惊,成夫人抬手捂住嘴,懊恼地喊道:“梓笑,你糊涂啊!”
花穹和花夫人更是五味杂陈,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有五分怒火,五分怨气。尤以花穹更甚,她像是遭受到某种奇耻大辱,重重的拍打身侧的枕囊,不再给成野面子,非要他给个说法。
成梓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摇头,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不是这样的。”
“那到底是怎样啊!”成野摊摊手,嘴角的肌肉抽搐着,焦灼万分。
可成梓笑还是摇头。她不愿说。
花穹和花夫人见不是“绿帽子”的事,七上八下的心稳当下来,呼出一口气,好言相劝,让她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顾忌。
“哼,”花尚喜居高临下睨着成梓笑,“她有脸说吗?”
话刚落地,她便踩着一地的碎片抬脚走了。
花穹和花夫人沉默须臾,瞧出今晚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好气的和成野成夫人招呼了一声,循着花尚喜离开的方向去了。
刚走出厅堂,就见守在外头的花芝盈拉着花尚喜说话,倒也没说别的,只一句“你做什么姐姐都支持你”,末了还有一句,“只是事情莫做太绝,孩子是omega的命,你得留给梓笑。尤尤是你的骨肉,到哪都不会改变。”
她边说边用帕子捂了捂额头的伤口,伤口不大,已经结痂,周围有一圈青紫,怕是好几天才会好。
花尚喜气头正盛,想要反驳她,却因心疼她的伤势而欲言又止。
花穹和花夫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清明几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们不清楚,但唯有一点她们认定了——是成梓笑对不起老二在先。
而且是天大的事!
“曲家的婚事不能退!”
里德苑。花家书房。
成荔在书桌后坐立难安,盘在头顶的长发不再紧实,松松垮垮的。
“花老二,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给我唱什么哪吒闹海!”
“闹完离婚,闹退婚,是要让花家成为沪上的笑柄吗?”
“我没日没夜的操劳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家业迟早要交给你。你呢,做什么糊涂事呢,得罪成、曲两家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砍断花家的左膀右臂!”
花穹从未如此失态过,她的优雅自持全然不在,抄起手边的纸、笔、线装书、纸镇向花尚喜砸过去。
在门外偷听的花夫人和林管家冲进来,死死抱住她,央她消消气。
一个家吵闹得不可开交。
夜色浓稠许多。墙头的挂钟响起午夜十二点的铃声。
大半的下人都已睡下,听闻吵闹,俱都????的穿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像在寒风中受冻的小鸡仔一样,径自凑到一起,问着发生了何事?
林姨娘比出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二小姐要和二少奶奶登报离婚呢。
妈呀!
众人一阵唏嘘,似有似无的看了阿蓉一眼,阿蓉怕图惹事端,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阴影处。
林姨娘叮嘱他们,勿要多嘴,从明日起,做事都仔细点,家里正变天呢。
唰啦——
一阵急促的蝉鸣骤然腾起,聒噪着每个人的耳膜,有几人实在受不了,小跑着去把靠近后花园的窗户关上。
他们感叹着,不知不觉已入盛夏了。
盛夏的蝉鸣就像连绵的炮火,搅弄得人心神不宁。
一个家,上上下下都没睡好。
花夫人和花穹一夜无话,也一夜没合眼。两人都上了年纪,经不起太大的折腾,鬓角新冒出两根白发,眼角也新冒出两条皱纹。
天色放亮好一阵,但谁都没有要起床的意思,花夫人悠悠叹息,提醒花穹今天是周五,公司有早会。
花穹说她不想去,下一秒却已托着疲惫的身子起身。
洗漱之际,林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语速极快:“夫人不好啦,出事啦,花二小姐绝食啦!”
花夫人“砰”的拉开门,脸色土灰:“她昨天就一天没吃饭……”
“饿死了就算了!”花穹恶狠狠的。
她换好衣服,连早食都没吃便走了,上车前突然想起什么,又原路返回,从书房里取来钥匙,反锁住花尚喜的房门。
她把门锁丢给林管家,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离开房门半步。饭菜做好就给她送进去,她若不吃就换成菜羹米汤,摁住她给灌进去。”
林管家捧着钥匙一脸不忍,想为花尚喜求情。
花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气氛很紧张,紧张的像一张吸饱水的纸,一扯就破。透进屋子的阳光,像蒙上一层灰,黯淡渺茫。
仆役们战战兢兢,比往日更加恪守本分,生怕出岔子。
林姨娘见不是办法,计上心来,窝到灶台后,用扭扭捏捏的字体写了一封信。第二日去市集买菜时,偷偷塞给大姨娘。
彼时,大姨娘正在和卖蕨菜的小贩讨价还价,价格定下后,便同两个杂役一起,把蕨菜往扁担里搬,接着又挑了一筐水萝卜和一筐鲤鱼,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她从后门回到成府,拜托刚被花家遣回来的云子,将信呈给成梓笑。
成梓笑正在摇篮边哄尤尤睡觉,她眼睛红得像兔子,肿得像核桃,看到林姨娘偷传来的信,当即恢复了几分精神。
于丑陋的字体里,费力的摘出关键词——花尚喜绝食了。为了和她离婚,为了和曲小悔婚,她居然绝食了。
成梓笑顿时痛心入骨,只觉肝肠突然缠绞在一起,疼得呼吸都颤颤巍巍,她唇色惨白,浑身发冷。
皱巴巴的信纸从她指间滑落,在闷热的空气里飘摆两下,直往下沉,沉到她的脚边,盖住她雪白的脚面。
云子如临大敌,蹲到她身后为她顺气,叫人快去请西医。
西医是个带圆眼镜的青年人,他是成家的家庭医生,诊所就开在葛登路地界,随叫随到。
他摘下听诊器,解释说二小姐没有大碍,只是伤心过度,情绪起伏过大,引起肠胃不适。
说着,回眸觑着平躺在沙发上的成梓笑,见其眼角还挂着两滴眼泪,暗暗发愁,却也无可奈何,拎上药箱,准备到一旁开药。
守在一侧的成夫人不放心,跟过去,又问了几问。
云子从厨房端来一碗红糖水,求成梓笑务必喝点,一时情急,嘴里便没了遮拦,说,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小姐可怎么办啊。
成梓笑胸间顿时情绪翻涌,发泄说,我就是死了,花尚喜那混蛋也不会心疼我。
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狠狠扎在自己的心田,鲜血汩汩。
“她不心疼,你自有爹妈心疼!”成夫人斥了句,夺过云子手里的汤碗,落坐到几案上,让成梓笑把这碗糖水喝下去,补补力气。
成梓笑好似没听见,自顾自的接着道:“想离婚?做梦!除非我死!”
她忽又冷笑:“呵呵,也好,至少我把曲小拖下了水,我跟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玉石俱焚吧!”
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曲小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