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盘的内容并不长,只单单录了军体拳那一截,十来分钟就放完了。
碟子在读碟机里停止了旋转,屏幕上跳出了播放完成的提示。
周枕月想要起身,“我还带了其他的盘,你想……”
穆雪衣用手腕按住了她的肩,不让她起来,眼睫微垂,喃喃:“等等吧……”
周枕月嗓音低哑:“嗯?”
穆雪衣的手腕转到了周枕月的后脖颈,压着她,让她低下了头。
她仰起脖子,用自己的唇去接住了周枕月的唇,彼此的呼吸吹拂在彼此的脸上。
本就暖到有些热的屋子,好像更热了。
周枕月主动抱住了穆雪衣,戴着玉戒指的手捞住穆雪衣的后耳侧,把她往上带。
她身上的清冽气息随着她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包裹住怀里瘦弱的穆雪衣,让穆雪衣有一种错觉,好像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世界,都变成了阿月。
她也会在这个吻里,化成阿月的一部分。
成云。
成水。
绕她身,润她舌,穿她心。
她们正吻着。
房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葛薇浓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地响起:“二小姐,您的莲子羹。”
周枕月错开了脸,转而去吻穆雪衣的耳朵,留给穆雪衣开口应答的空间。
温热的嘴唇贴着雪白的耳廓,每一下唇舌的搅动,都带着触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
即使嘴巴空出来了,穆雪衣也没有办法正常开口说话。她的耳朵太敏感了,周枕月才衔起她的耳垂,她就差点发出难耐的声音。
葛薇浓见里面没声音,又敲了敲门,有点犹疑:“二小姐?”
穆雪衣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缩成一团,躲着周枕月的亲吻,声音颤得厉害:
“我……”
周枕月却不放过她,故意咬了一下她的耳廓。
“我……唔!”
穆雪衣捂着嘴,但还是有羞耻的声音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门并不怎么厚。
起码,没有厚到可以完全阻断里面的声音。
站在门外的葛薇浓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动静,愣了愣,端着盘子的手指一下缩紧。
难道……二小姐是一个人在这深山待久了,寂寞难忍,开始自己……
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红了大半。
“二小姐,那、那我……”葛薇浓罕见地结巴了起来,“我放在保温箱里,给您搁在门口。我先……先走了。”
穆雪衣现在要是能正常开口,绝对要连说三个:“走走走!”
听着葛薇浓的脚步慢慢远去,穆雪衣才慢慢放开捂着嘴巴的手,还没恢复好的小指都僵了。
刚刚葛薇浓在,周枕月亲她亲得十足起劲。现在葛薇浓走了,周枕月反而不亲了,只是抱着她,笑着揉她软乎乎的头发。
穆雪衣做了几个深呼吸,缓和自己过于快速的心跳。
“你故意的啊?”她面色复杂地看着周枕月。
周枕月玩着穆雪衣的头发,在指尖绕来绕去,轻笑:“我就是想看看,要夺权篡位的堂堂穆二小姐,‘定力’这一项基础素质究竟好是不好。可惜,看样子差得远呢。”
穆雪衣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眯起眼,“你可不要后悔喔,周枕月。”
周枕月动作一顿,眉尾微挑:“你叫我什么?”
穆雪衣:“……”
“叫你周枕月,”穆雪衣学她,也挑了挑眉尾,“怎么,你的大名是伏地魔,叫不得?”
周枕月盯着穆雪衣的脸,缓缓地,唇角弯起。
穆雪衣看她这从容不迫的表情,以为她也要张口叫自己的大名,心里都想好了回嘴的内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周枕月微启双唇,下一秒,口中吐出的却不是自己的全名。
而是极轻地喊了声:
“姐姐。”
穆雪衣一愣。
想起自己以前趁人家醉酒干过的缺德事,她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
“哎……”她把脸埋进周枕月的怀里。
心甘情愿,败下阵来。
她们又窝在一处亲昵了一会儿。
夜深了,周枕月本来准备了一些老电影的光盘,也没有时间去看了。穆雪衣身体不好,还是得要早点入睡。
穆雪衣躺下后,和上次在穆家一样,抱住周枕月说:“阿月,等我睡着了再走。”
周枕月:“我不走,今晚陪你睡。”
穆雪衣:“那你明天早上和葛薇浓撞见了怎么办?”
周枕月:“……”
“不得不说,我在你身边,你确实降智得厉害。”
周枕月也躺了下来,顺手关了床头灯,“你明天一早找个借口,让她去给你端早餐什么的,我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了么?”
“嗯……”穆雪衣窝在周枕月怀里,打了个哈欠,“阿月就是比我聪明……”
周枕月见她困了,也就不再多聊什么,抚着她的背,与她一起入眠。
穆雪衣又做梦了。
她重生以来,夜夜都做前世的梦。
可今晚不同,梦一开始,她就身处在一个陌生却又有一点熟悉的地方。
天边是蟹壳青,没有日月,只有沉甸甸的乌云。
院子的角落,有几棵张牙舞爪的枯树,像是要吃人。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
这里是她曾经来过的疯人院。
她一回头,便措不及防地看见,穆如晴站在她的身后。
穆如晴对她笑:
“妹妹,你终于也疯了。”
她睁大眼睛,厉声反驳:
“我没疯!”
穆如晴笑意渐深。
“你以为,在周枕月身边,披几天人皮,你就可以回到以前的你了?”
穆雪衣后退了一小步,突然恍惚。
“妹妹,你的手已经不干净了,你皮下的骨头……已经变得太锋利了……”
穆如晴慢慢向她走来,身上的束缚衣发出细碎的金属扣子碰撞声。
“你早晚有一天,也要进来这个地方。你是个疯子,我们穆家人,都是疯子……”
穆雪衣连连后退,可是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金属碰撞声。
像是医生的手术刀。
金属钳。
束缚衣。
她茫然地抬头,再次看向浑浊黑暗的天空。
……她是已经跳进了深渊的人。
她是一个,不择手段,诡计多端,丧心病狂,的刽子手。
她是一个……骨子里,已经发疯的……
疯子。
没有底线的人,没有良知的人。
与疯子,别无不同。
可就在她要闭眼时,耳边又响起一个坚定且温柔的声音——
“雪衣。”
“雪衣,我就是你,最后的良知。”
……
“雪衣。”
“雪衣……”
穆雪衣喘着粗气,猛地睁开眼。
梦里的那一声声“雪衣”,和现实中耳边的一声声“雪衣”交叠在了一起。像是夹着细雪的风,才拂过冷杉寒松,吹入了她的耳廓。
清澈似冰,温柔似云。
周枕月按亮了台灯,把穆雪衣抱在怀里,抽了几叠纸巾,帮她擦去满头的汗。
“雪衣,”她捏了捏穆雪衣的耳垂,“做噩梦了?”
穆雪衣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发现嗓子又干又痛,刀割一样。
良久,她才哑着嗓子自言自语地低喃:“……我不是疯子。”
梦里的执念,在意识半醒之间,无意地带入了现实。
“乖。”周枕月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你不疯。”
穆雪衣听了,却笑了起来,笑得嘶哑难听。
“呵……呵呵……”
周枕月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笑什么?”
穆雪衣深深地看了周枕月一眼,裹着被子,转过头去蜷缩起来。
她的背影,看上去太过脆弱。像是一碰,就要碎掉了。
“笑我傻。”穆雪衣含着笑的声音轻轻响起:“也……笑你傻。”
周枕月伸手环住穆雪衣的腰,温声说:“我不觉得我傻。”
穆雪衣沉默许久,才说:“你现在抱着我,就是你做的最傻的事。”
她的肩在轻轻颤抖。
“我只是一个骗过你的骗子,一个发起疯来毁人一生的疯子。我这个人,没有一点点的好,之前唯一的一点好,就是足够软弱温顺。”
“可是……就算我清醒时装得再像,我也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周枕月一听,便明白,之前那盘棋,那件事,并没有那么轻易地过去。
所有的郁结,总是容易在深夜浮露出来。
她也知道,该怎么去解开。
周枕月收紧了环在穆雪衣腰间的手臂,在她耳边慢慢的说:
“你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以前的你,才甘愿放下岸阳的一切,来这里陪着你么?”
穆雪衣抓着枕巾的四指蜷紧了。
“雪衣,”周枕月闭上眼,轻叹,“我觉得,你一直都很好。”
“是因为你好,我才来到这里,来到你身边。”
“真的。你每个时期,都各有各的好。”
“五年前,你小心翼翼接近我的时候,明知道我性格那么糟糕,还一次次顶着压力守着我,对我百依百顺。送我情书,给我做饭。”
“我无数次让你走开,你每一次都笑着走开,又笑着走回来。就算难过,也只在没人的时候,偷偷一个人哭。”
“我真的觉得,没有人比你更有耐心,更坚强了。”
“几个月前,你回来了,对我认错。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肯低下头认错的。”
“可是,你能知错,肯认错,还愿意为自己的过失做出弥补。”
“所以,我比谁都清楚,穆雪衣,其实是一个很勇敢,很真诚,很负责任的女孩子。”
“前段时间,你回了穆家。明知此事难为,但为了我,你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你不但勇敢,还聪明,聪明到可以设计这么精彩的一盘局,手里握着最贫瘠的筹码,却做成了最难的事。”
“就算是我,易地而处,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可以比你做得更好。”
“你不是骗子,你只是之前太温顺,太容易被人捏把柄了。”
“你也不是疯子,你只是对仇人太聪明,太坚定了。”
“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你一直,都特别特别好。”
周枕月把下巴埋在穆雪衣的肩窝里。
她在她耳边,语气是平生所能及的最温柔的状态。
“所以,不要说什么,抱着你是我做的最傻的事。”
“在我眼里,雪衣,是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人。”
“我周枕月,这辈子何其有幸,能像现在这样,抱着雪衣……这么好的人呢。”
“……”
穆雪衣捂着嘴,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泪,在周枕月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她以为,周枕月就算是开口安慰她,也会说:
你应该努力走出阴影,你应该朝着阳光的方向看。
可是周枕月却说:
你在阳光里,有在阳光里的好。
你在阴影里,有在阴影里的好。
你啊,就算是有一千万种模样,在我眼里,也有一千万种的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试问,谁不想被周总抱在怀里,听她温柔地说:
“你有一千万种好。”
[捂脸]老夫的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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