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行大漠的鹰嘴岩马匪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中,便灰飞烟灭,几千兄弟基本死绝,只余下了不到两百人,几十个无牵无挂的兄弟跟着红娘子燕妙妙去了中原,剩下的就全部跟着云昭,而他们中的大部分,这一次又都跟着云昭参加了十里铺的袭击,听到燕小乙说石梁子上面都是卢城边军,而且看起来极惨,大家都是不由自主地快活起来,幸灾乐祸的声音此起彼伏。
追溯上源,当年司马瑞到达卢城之后,卢城边军的核心第一营的四名哨将集体倒戈,投向司马瑞,架空王敏,这是鹰嘴岩马匪覆灭的最起始原因,如果当初王敏能牢牢地将第一营控制在手中,司马瑞也就是一个空架子将军,鹰嘴岩与卢城边军互相呼应,蒙军也就不可能攻下卢城。而老当家更是直接死在司马瑞的手中,当初大漠一役,卢城边军第一营可是全程参于了的,而云昭亦与他们曾数度直面交手,乍一听说卢城边军的现状,云昭也是快意无比,但转瞬之间,他便冷静了下来。
“小乙,嘴上留点德!”云昭沉下脸来道:“我们与卢城边军是有矛盾,甚至是有仇,但这都是因为司马瑞的缘故,这些卢城边军只不过是奉命而行罢了,要恨便只能恨司马瑞,而这些卢城边军能与蒙军打成为般模样,连几员大将都受了如此重的伤,可见战况惨烈,无论他们以前做过什么,现在只要他们肯与蒙军打,那就是我们的朋友。现在我们势单力孤,团结所有人的力量才是上策。”
燕小乙看着云昭,恼火地道:“老大,你说得道理我不是不明白,但一看见他们,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他们,我就想起老当家当现在那具还没有头颅的遗体,说实话,我就恨不得再砍他们两刀。”
这事儿涉及到鹰嘴岩马匪一伙人与卢城边军的恩怨,一边的苏定方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闷着头不作声,他与卢城边军没有什么交情,与云昭等人并肩作战数次,早已将他们当成了生死相依的朋友,自然不会在此时出头,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以为然。此时听到云昭训斥燕小乙,不由心中极是感慨,难怪岳铭将军如此看好云昭,此人心胸开阔,的确是成大事的栋梁,如果给他时间和空间,说不定将来当真会成为一方人物。
“走,我们去看看!”云昭道,“都是打蒙人的好朋友,看能不能帮上他们一点忙。”骑着乌云踏雪,便向石梁子奔去。后面的骑兵沉默地跟了上去,
看着云昭等一行人,丁健眼中露出复杂之极的神情,对方不是蒙军,这让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但看着领头的云昭,他心中又着实忐忑不安,卢城边军与鹰嘴岩马匪之间的恩怨情仇,当真是理不断,剪还乱。
“云昭。”云昭简简单单地一抱拳,虽然不想再与这群卢城边军计较什么,但云昭心中终归是有些怨气。
“丁健,我认识你,蒙人闻名丧胆,大名鼎鼎的大漠黑煞。”丁健抱拳回了一礼。“姚将军受伤极重,请恕不能与各位见礼了。”
苏定方踏前一步,“安庆昭武校尉苏定方,见过丁健将军。”两人同属大越边军序列,丁健是正五品的游击将军,而苏定方原本是中郎将,比起丁健的游击将军要高了几级,但发配到了安庆,却是连降了数级,成了六品的昭武校尉,反而比丁健低了。是以向丁健行下属礼。
“不敢。”丁健敢紧抱拳还礼,苏定方得势之时,丁健还是一个低级军官,而且苏定方统带的还是大越最为精锐的看家部队陌刀队,他却是知道苏定方的,而且当年苏定方敢于一刀将出身曹家的老婆砍了,当年也是轰动军界的大案子,私下里,丁健几个却是非常佩服苏定方,都说他是一个真汉子,想不到此时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虽然自己级别已经比苏定方高了,但丁健却是一点也不敢托大。
原本心中还有些担心鹰嘴岩马匪趁机报复的丁健,在看到苏定方之后,倒是放心不少,既然有大越的正规军的军官在此,而且还是同属边军系列,彼此之间总是有些香火情的,有了苏定方在中间转圜,事情便不至于坏到那里去,但同时心中也极为不解,苏定方是大越边军的军官,怎么和一群马匪混到了一起,而且看这群人之中,来自安庆的士兵不少,与卢城边军一样,安庆边军的军服亦是灰色。
看到丁健询问的目光,苏定方低声道:“云昭现在是我们安庆边军的军官,与苏某一般,也是岳将军麾一的一名昭武校尉,这里面情况有些复杂,等有机会我们再说。”
丁健心里一惊,云昭居然混到了安庆边军里?震惊的同时,心中倒是大安,云昭既然已是安庆边军,大家都统属大越军队序列,那以前的那些仇恨倒不是没有化解的可能,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云昭没有理会两人之间的私话,而是直接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一万多人的卢城边军守玉门关,怎么就这么轻易地丢了玉门关?岳铭将军只有数千人,安庆城更是比不上玉门关的险固,就守到了现在仍然让蒙军不得寸进。”
云昭连珠炮般的质问让丁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既然云昭已经加入了安庆边军序列,那论起军级,自己还要比他高,但丁健也知道,云昭此人当然不能与一般军官的身份而论,此人当年只率了百余人便敢挑衅姚猛,在他眼中,只怕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加上双方之间的恩怨,当年之事,事后证明,沈风说的话都是正确的,而且对于沈风不顾自己生死而单身入营的壮举,他亦是心折不已。对于沈风的死,他的心中亦是极为歉疚的,虽然与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但那一战,自己却是亲身参于了的。
一念至此,对云昭的愤怒便烟消云散,看着云昭,他悲愤地道:“我们不是从玉门关来的。”
一边的燕小乙哈的一声,“果然如此,王八蛋,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跟蒙人打便成了软脚蟹,连玉门关都不要了,拔腿便逃,还是没有逃掉吧,你们活该。”
听到燕小乙的讥讽,丁健大怒,眼睛立刻红了,“你放屁,我们一万卢城边军在冯口堵截蒙军,与他们血战两天两夜,一万卢城边军死得只剩下眼前这点人,王壮将军,乔子方将军都殒命沙场,屈鲁将军镇守玉门关,战至最后一人亦没有后退一步,姚猛将军身受重伤,你竟敢辱我卢城边军万余将士的英烈?”
燕小乙哧地一笑,正想反驳,云昭却从丁健的语气之中听出了问题,“住嘴,小乙,退下去。”看到云昭厉言疾色,燕小乙哼了一声,退后一步。云昭问道:“丁将军,你们不是驻守玉门关吗,怎么到了冯口?”
提起此事,丁健心里顿时悲愤莫名,“我们被司马仁卖了。”当下便一五一十地将潭州司马仁私下准备放弃潭州,退往卢宁,将他们遣往玉门关送死,而桠子口的突然失守便潭州兵面临着灭顶之灾,姚猛将军顾全大义,留下屈鲁镇守玉门关,而卢城边军则急赴冯口,堵截突出潭州的蒙军大部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乔子方等一众伤兵为了不拖累大家突累,留在了冯口阵地之上的事情,丁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心,号淘大哭起来,受到他的感染,石梁子之上的卢城边军之中,抽泣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听到的只是丁健的转述,但这一战的惊心动魄却如同在眼前,看到一万余人的卢城边军如今只剩下这一千多伤痕累累的残兵,可以想见这战的惨烈。云昭等人不由动容,看着伤心大哭的丁健,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
燕小乙此时却也是泪流满面,大踏步上前,向着丁健深深一揖,大声道:“姓丁的,虽然我对你们卢城边军不感冒,但今天我仍然要向你赔礼道歉,我燕小乙满嘴喷粪,不是东西,你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你们卢城边军还算是真汉子。请受我一礼。”
丁健不避不让,受了燕小乙这一礼,森然道:“这一礼我代表我卢城边军阵亡的万余士兵受了。”
燕小乙直起身子,道:“好,但我仍然要说,你们是一如傻蛋,司马仁不是东西,这样的狗贼你们还要给他卖命,还要为他堵截敌军,死得当真不值,让他们被蒙人杀光才好,就算不被蒙人杀光,终有一天,我燕小乙也要砍下他的脑袋。”
“我不是为司马仁而战,我们为大越而战,为大越人而战,为这片我们热爱的土地而战!”丁健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姚猛已经醒了过来,半欠着身子,断断续续地道:“至于砍下司马仁的脑袋,就不劳你的大驾了,只要我姚猛活着,终有一天,要为我卢城边军万余条性命与他讨还公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