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自打出生以来,就在天庭中各个宫殿乱窜,天帝不管也没人敢管,所以他惹出来的事真真是罄竹难书。
比较有名的几件,据说某日小天尊偷偷溜进了媒神月老的宫殿,扯了那姻缘树上的红线,当时小天尊年幼,那红线还有灵气,所以一人一线便纠缠了起来。月老从外面回来时,只见小天尊正拿着剪子要朝着满身的红线下手呢。
月老想要逗他一逗,就化成了年轻仙童的模样上前夺过剪子。“小天尊,你这是在干嘛?”
小天尊从红线里抬起头,“月下老人,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月老一怔,没想到这小天尊年纪轻轻灵力到不浅,竟然还能看穿自己的法术,随即变回了本来面貌,心里却想着扳回一局。
想着便伸手刮了刮小天尊的鼻尖。“我是为了好看,你又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月老是想教育小天尊,被这些红线缠住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他自己调皮,意在让他知错。
谁知小天尊托着自己的脸蛋,从那堆红线里走出来,悠悠道了句,“天生的。”
小天尊的意思,我天生就是如此好看,用不着借助法术。被一个小娃娃绕进去,月老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据说受此事影响,他还错牵了红线,连仙官都入了他的姻缘册,被天帝狠狠数落了一通。
还有一次,灶神上天宫办理事务,被小天尊缠上,不知他从哪听说灶神厨艺了得,非让人家给自己做顿美味,差点没把天帝的灵宠团鲤给炖了。
甚至最严重的一次,是在蟠桃盛会上贪杯多喝了酒,将火神送给帝后的仙器百魅碟,不慎丢落凡间。凡间因此陷入一片昏暗之中,经历了一番浩劫。
就是这样一位招惹了漫天神明的天尊,此时此刻终于要离开天宫,下凡历练了,各路仙官简直想敲锣打鼓,夹道欢送!
天帝派身边的小仙去凤禾宫将天尊请到凌霄殿,那传信小仙到凤禾宫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宫殿大厅里会客的桌椅七零八落碎了满地,香龛也被拦腰砍成了两半,地上随处可见被撕碎的喜袍布料。大殿中央,二太子仰面躺地,而小天尊正骑在他的身上,两个人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嘴里穿着粗气。
“呦,天尊,二太子。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这小仙说完便迈开腿,打算进去劝架。
小天尊却朝着大门用了个眼神,小仙这只脚还没迈进去,就咣当一下被关到了门外,鼻子被门框砸的生疼。
“新婚燕尔,春宵千金,你闯进来要干嘛?”
听到屋里传来的呵斥,小仙瞬间羞红了脸,原来刚刚两个人不是在打架,而是……
他不敢再细想,现在进退两难,十分尴尬,只得呆呆站在门口,等天尊自己出来。
实际上,那小仙最初猜想的没错,屋子里这两个纠缠到一起的人,就是在打架。
方才从北宫玄武那里坑完玉石,小天尊心情大好,坐在凤禾宫大殿上翻过来调过去地把玩。
敖羽见人家并没有打算搭理自己,思忖了片刻,饶有礼貌地主动站起身行了个礼,“在下龙族二太子,敖羽字天启。”
小天尊侧坐到椅子上,把那灵玉往桌子上一放,神情慵懒,“哦,我单名一个禾,无字。”
“没有姓吗?”敖羽还没听说过谁是只有名没有姓的。
禾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了一会儿,“好像姓张,记不清了,叫我禾便是。”
“他们都这样叫你?”
“他们叫我天尊。”禾又将那灵玉把玩在手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
敖羽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虽然说得不错,但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他轻咳两声缓解尴尬,又问:“我刚刚给你的那个坠子,你能还给我吗?”
禾抬眼看他,狭长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敖羽见他这个反应,怕被误会自己小气,立刻补充道:“我可以再拿别的东西给你。”
“这个坠子?”禾握着胸前的那块琥珀,轻轻搓了搓,再次看向敖羽。
敖羽点头,“对,就是这个坠子。”
“不还。”
“龙宫不缺名贵珠宝,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是这坠子务必得还给我。”敖羽见说不通,便直接伸手去夺。
禾一个闪身,灵巧躲开。“你不是说里边装着你的脚指甲吗?至于这么珍惜?”
“实不相瞒,这脚指甲跟了我好多年,给出去,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说着话调动体内的三分神力,再朝禾扑身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上蹿下跳,将凤禾宫翻了个底朝天,所以那传信小仙赶来时才见到了刚刚那副场面。
传信小仙在凤禾宫门口站了许久,凌霄宝殿中的仙官们等不下去了,就又派了个小仙过来,两位小仙一碰面,愣住了。
“你怎么不进去?”
“进不得,进不得。”
“怎么了?”
“你听过一个词,叫攀龙附凤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正聊着,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穿戴整齐,一黑一白,比肩而立。
这两个小仙慌忙行礼,跪拜在地,齐声道:“天帝请小天尊到凌霄殿议事。”
“那走吧。”禾也没多问,挥手将胳膊搭在敖羽的肩上,跟在两个小仙身后。他刚刚护住了那颗琥珀,没被敖羽抢回去,现在心里很是得意。
敖羽不去看他,却也没躲开,就这么随着他来了凌霄殿,虽说表面没多大波动,心里却乱做了一团麻。刚刚那一架,他几乎用了十成十的神力,却还是被禾轻易化解了,这一架输了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发展,那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翻身啊?这可是一个关系到人生观的大问题。
凌霄宝殿内,众神站列两边,天帝坐在正中,敖羽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场合,想着怎么也该跪下来行个礼,刚想行动。禾的手就从他的肩上滑下来,一把提住他的腰身,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然后,敖羽就见这一屋子满满登登的仙官,朝着他弯腰拱手,齐声喊道:“问天尊,尊后安。”
敖羽侧身凑到禾的耳边,“呦,这待遇不错啊。”
禾冷笑一声,“是吧?以后跟哥混,亏待不了你。”然后扬扬眉毛,看向天帝。“把我叫来,所为何事啊?”
天帝早就习惯了他这脾性,也不恼,把玄武星官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禾听说让他下凡历练,瞬间来了兴趣。自己在天宫呆了这么久,仙官都得罪遍了,却不知道人间是怎样一番景象,这下正好可以去看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也没问敖羽的意见,当然,他的意见确实也不重要。
历练与游玩还是有所区别的。
这北漠荒地本来就是邪气汇集之所,寸草不生,鸟不拉屎。
别说在天宫养尊处优的小天尊看见这番荒凉景象大吃一惊,就连长期混迹在人间的这位龙族二太子,也万万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能荒芜至此。
“原来人间是这样的。”禾第一次下凡,对人间的初步概念就是,放眼望去,全是黄沙。
敖羽好歹也在人间游历了这么多年,对人间还是有些感情的,连忙解释:“这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人间全貌并非如此。”
“那是怎样?”
“这人间有苍山负雪,似锦繁花,凡尘路甚多,三千景杂。”
顿了顿又道:“以后有机会带你看看吧。”
玄武星官跟在二人身后,走了一会儿的路,突然停下了脚步,道:“天帝特意嘱咐说,要让小天尊您历练历练,如此说来,我也不便插手,就先行告退了。”
“别……”敖羽还打算向着玄武星官问问路,伸出手却连衣角都没抓住,他就化成一股烟气飘走了。
“这人真是……”禾无奈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向他讨了一块石头而已,还真是小气。”
“算了,算了。既然来了,安心办事,也算积德。”敖羽说罢,伸手捏了个诀,隐去龙角,换成凡间装扮,却依然是一身黑衣。
禾也照着他的样子,藏住了眉心印记,换了身穿戴,同样的,一身全白。
两个人在这荒漠之中行走,风沙朔朔,天地之界昏黄难辨,唯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了然可见。
黄昏时分,两人在这北漠荒地中找到了一座城镇。两个人都没想到,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居住,而且这城镇的规模还不算小。
二人踏着风沙走进城来,这城门口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写着“彼方”两个红字,城里面很是干净,建筑与一般城镇有所不同,虽然不算繁华,但每家每户看着都还富足,和外面荒芜的景象格格不入。城中人的打扮风格也不统一,看着奇特。
“荒漠之中,安居乐业。莫非是有神人庇护?”敖羽心里正想着,就见禾已经奔向了路过的行人。
“姑娘,这里可有好玩的地方?”禾扯着一位姑娘的衣角,浅笑着问道。
敖羽觉得下一刻那姑娘的巴掌就会扇在禾的脸上,谁知那姑娘比禾还要热情,激动地指了个方向,“去桃源。”
敖羽一拍脑门,“失算,失算。这无论什么时候,长得帅都吃香。”
他也走上去,一把揽过禾,也问那姑娘。“哪里能住宿?”
姑娘看他过来,脸色变了变,淑女了许多,再次指向那方。“也是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