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月,上元佳节。
风月楼挑起灯笼,在红绸的映衬下更显喜庆,靡初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但依然有达官贵人到风月楼来听曲喝酒,消遣一番。
敖羽和禾走进来时,秋姑姑立即笑脸迎了上来:“呦,二位许久没来了。想吃点什么,听些什么曲子,我这厢去吩咐一番。”
禾摆摆手:“随便安排个地方坐下吧,不需讲究。我此次还要向你打探些事情。”
秋姑姑咽了咽口水,上次这两个人过来打听事情之后,整个靡初尸横遍野,自己都差点将小命搭进去,如今又来?
秋姑姑动动眼皮,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一黑一白,怕不是地狱里索命的无常鬼,又来纠缠自己了?
寻思的空当,二人已经扯过椅子在角落里坐下了,对回过神的秋姑姑招招手。她便真的如同被勾了魂魄一般,战战兢兢地凑了过去。
敖羽咳了咳:“你不必紧张,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好……好。”秋姑姑尽量唤回自己的理智,“你们问,凡我知道的,一定事无巨细,统统告之。”
敖羽又道:“现在是谁执政?”
“前朝时的七皇子。”
“沈时渡?”
“别别别。”秋姑姑急忙摆摆手,差点一激动扑过来捂住敖羽的嘴。“这圣上的名讳可不能直呼。”
禾见秋姑姑如此忌惮敖羽,便又扯来个椅子,叫她一并坐下,又问:“你可知有什么可以潜进皇宫的机会?”
秋姑姑要不是坐到了椅子上,此时听见禾说这话,绝对会膝盖一软跪到地上,“你们,你们想干嘛?”
“你别误会。”敖羽解释道,“我们并非想伤害他,只是有些东西遗落在皇宫里。你也知道当时我们是同皇妃交好才有机会进入皇宫的。现在改朝换代,皇妃失踪,我们也不方便直接进去。”
“嗨~”秋姑姑长出一口气,“要是这样,你大可不必担心,直接禀报看守就好了。”
禾不解:“这是何意?”
秋姑姑捶着自己还有些发软的腿,低头道:“当今圣上一直思念着皇妃,还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却一直杳无音信,如果你们与皇妃交好,圣上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额……”禾拾起桌上的茶杯,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去招呼客人吧。”
“唉。”秋姑姑答应着站起身,临走不忘回过头嘱咐,“当真遇见圣上,别忘了帮我们这风月楼美言几句。”
走远了,敖羽侧过头拿下禾手中的茶杯,里面干干净净空无一物,“都没倒茶,你在喝空气?”
禾苦笑道:“你方才没听见她说吗?沈环如果知道秦淑其实根本没失踪,而是被我们变成了只猫,那他不还手刃了我们。”
“哇,你身为三界天尊,在天宫都横着走,怎么现在这么怂?”
禾扪心道:“许是有些心虚吧。”
二人正商量着如何潜进皇宫将那花猫变回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锣鼓声,风月楼中的其余人也从窗子探头出去观望,片刻听见有人谈论。
“今天是上元节啊,所以圣上来为皇妃祈福了。”
“哪个皇妃?之前失踪那个?”
“对对对,听说那皇妃生前养了一只猫,现在在皇宫里,那只猫可比人还金贵。”
敖羽稍稍放了心,还担心沈环不在意,会把那猫扔了呢。既然现在如此看重那只猫,祈福应该也随身带着吧,只要接近祈福队伍,就有机会把秦淑变回来了。
想到此处,站起身走向邻桌,“几位兄弟,我们方才听见你们说,圣上会为皇妃祈福?”
“是啊,没错。”
“那冒昧问一下,这怎么个祈福法?到哪去祈福?”
“哦。”桌上一人站起身,道:“你不是靡初本地人吧。”
敖羽拱手,“路过。”
“我们这靡初,多灾多难,新皇登基废除了奴隶制度,还在奴隶区建了座供他们居住的庙宇,所以为皇妃祈福,就是到那寺庙。”
敖羽点点头道:“多谢。”又问:“那寺庙叫?”
那人摆手:“新建不久,没取名,没挂匾。”
敖羽再次道谢,转回身要对禾说这件事,却发现刚才落座的那张桌子,此时已经没有人了。
禾呢?自己出去了?
敖羽走出风月楼,街上飘着小雪,人群熙攘。方才祈福的队伍已经过去了,锣鼓声也被街道两旁的叫卖声压了下来。
只是这人山人海中,却看不到那一头银发的少年。敖羽调动神力,飞身落在风月楼的楼顶,那一层薄薄的白雪瞬间被踏上了两只脚印。
敖羽伸手探去,在不远处感受到了浓烈的神气,两缕神气。
敖羽飞身过去,在一条离风月楼很近的胡同看到了禾,还有另一缕陌生神气的主人,杏花神。
“这位是?”杏花神见到敖羽愣了愣神,片刻反应过来,“尊后?”
禾点点头,走到敖羽身边,伸手挽过他的腰身,笑道:“正是。”
敖羽笑笑顺势将手搭在禾的肩上:“杏花神此番是?路过?”
杏花神咂嘴道:“你们两个在外不能收敛一点吗?非要在我这个孤寡老人面前秀恩爱?”
“好,好。”禾将手收回来,“所以你到凡间来,就是为了酒神?”
“酒神?仪韫?”敖羽非但没放手,反而将下巴靠在了禾的肩上,抬头看着杏花神道。
杏花神扶额,这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了呢,自己这晚年生活刚有些眉目,八字画不出一撇,受不了这种打击,摆摆手道:“打扰你们二位了,我还是接着找仪韫去吧。”
“真是仪韫?”敖羽站直身子,有些震惊。仪韫整天沾花惹草,这杏花神怎么会瞎眼看上他?
“怎么了?”杏花神反问。“有什么可震惊的。”
禾拦下敖羽道:“无事,您去忙。我们这里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杏花神颔首告别,化成一缕烟气消失在二人眼前。禾这才转头看向敖羽道:“杏花神好不容易赶上个春天,你怎么?想从中作梗?”
敖羽三指并拢,神情认真,“没有没有。我就是怕你误会,方才才在杏花神面前与你亲……”
“哦,原来不是发自内心,只是装装样子?”禾说罢,摆了摆手,转身要走。
敖羽伸手将他扯回来,转身朝墙上一抵,两只小臂撑着墙面将禾锁在自己面前,低头道:“怎么?我的太子妃又吃醋了?”
“是啊。”禾说着笑意盈盈地看向敖羽,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敖羽吃痛闷哼一声,凑到禾耳边,“那……补偿一下?”
说罢舔了舔禾的耳垂,又接着向下吻上了脖颈,一阵酥痒席卷上来,禾下意识攥紧敖羽的衣角。敖羽抬起头,目光落到禾的嘴唇上,缓缓凑近。
“闭眼。”
人间此时寒冷,唇齿交合,白色的雾气在两方灼热的唇瓣间时隐时现。
片刻,禾将敖羽推开,“这是所谓补偿?”
“怎么?不满意?”敖羽再撑着墙问。
禾伸手勾住敖羽的衣领,将他拉到近前,轻轻在他的下唇处咬了一口,道:“这个才算。”
敖羽愕然,一缕绯红迅速攀上脸颊,果然自己再怎么撩,也不及眼前这位小天尊。什么青出于蓝?这分明是望尘莫及。
“傻?”禾拍了拍敖羽的头,转身走出胡同,“走了,去找秦淑。”
敖羽回过神跟上禾的脚步,一并走出了出来,奔向奴隶区新建的庙宇。
这座庙虽然只建了个大概,但是恢弘气势已经可见端倪,沈时渡亲自前来祈福,周遭戒备更是无比森严,老鼠都难窜进去一只,这两个大活人就更难混进去了。
“怎么办?”二人站在一众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之间,抬头望去只有黑压压的人头,沈时渡的轿辇也只露出个鲜红的顶。
禾向四下望了望,似乎是在心中做了个无比谨慎的决定,看着敖羽答:“我只消调动些许神力,这些人就……”
敖羽冷眼打断他,“本就不能对凡人随便动用神力,你现在还想弄一个这么大规模的,疯了吗?”
禾耸肩,挑起眉毛:“那夫人可有良策?”
敖羽思忖片刻,摇了摇头,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听我的。”禾拍着敖羽的肩膀,同时调动神力,将这庙宇周围的众人全都定在了当场,“走,速战速决。”
说罢,两个人便闪身到了轿前,拨开帘子,沈时渡正捏着前额侧坐在内,怀里是一只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二人,惊吓到的花猫。
“你们……你们。”花猫叫了几声,奔着禾便扑了上来。
禾侧身避开,在反手揪住那花猫的毛,拎到眼前,“我们这次来,是特地要帮你恢复原身的。”
花猫本还想伸手去抓禾,听见这话,安稳了下来,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沈时渡,道:“此时此刻,在这里吗?”
“不行。”敖羽阻拦住,“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恐怕会引起慌乱。”
禾点点头,“那……制造个偶遇?”
说罢,两人一猫飞身进了庙内,禾也顺便解开了施在众人身上的神力。沈时渡在轿辇中清醒过来,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做了场梦。
那身着艳丽衣裳的小女孩儿,从他府上的墙头跌落,拍打开裙角的灰尘,仰着头对自己道:“环哥哥,教我箭术如何?”
再伸手揉着前额,整整四个月了,找遍了靡初的上上下下,却没得到一点关于怀梦的消息。轻叹了口气,向身边摸去,那当初与她随嫁过来的花猫却不见了踪迹,沈时渡心头一凉,这是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唯一念想了,万万不可丢了。
“落……”轿字还未脱口,便只觉得周遭一沉,轿辇落了下来。
沈时渡伸手拨开轿帘,正欲问是何缘故,刚探出头便与众人一样,愣在了当场。
天空中的飘雪更大,将那一众庙宇屋檐覆盖其下,两个红色灯笼悬在庙门处,随着冷风缓缓飘荡。身着碎花棉裙的少女站在中间,对着沈时渡莞尔一笑,朗声道:“环哥哥。”
“怀?怀梦?”
沈时渡从轿辇上一跃而下,许是太过激动,双脚吃不上力,险些跌坐在雪地里。扶着身边的侍卫站正身体,还有些不敢相信地朝秦淑走过去。
秦淑笑着,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直接扑到沈时渡怀里,双脚盘到腰间,勾着他的脖子道:“环哥哥,我回来了。”
这一年的上元节,靡初国海清河晏,举国上下分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