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回到天宫,第一个见的人是幺宁。
那根曾经绑束过他的柱子,此时正绑束着幺宁,看守幺宁的天兵见禾过来,立即打开来结界,幺宁垂着头,听见声音也没做反应。
禾当日并未让人对他用刑,但被困在这结界之内,幺宁看起来虚弱了许多。
“这几日来给你送饭的小仙,全被你骂走了?”禾走到幺宁身边,挥手解开捆在他身上的锁链,再稳稳将他接进怀里。“为什么不吃饭?身体虚弱成这样。”
幺宁被收了神力,加上多日不曾进食,此时确实无比虚弱,靠在禾的肩膀上,想要挣脱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轻咳几声,连话都说不利落。
禾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把自己体内的神力渡进去。“老凤凰的神力比较好相融,你能恢复的快些。”
“你为何要帮我?”幺宁受了这神力,身体恢复过来,费力站直身子倚靠在柱子上,与禾拉开距离。
禾揉着额头轻巧一笑:“因为你想救的人是我母妃,这个理由不牵强吧。”
“就……这么简单?”
“要和你聊聊。”禾说罢,委身坐到玉石台阶上,再抬头,“这场闹剧里,你是什么样的角色?”
幺宁扶着身后的柱子将身子站正,理顺体内不断翻涌的神力。他早料到禾有一天会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内心并没有多大波动。也没打算隐瞒,毕竟到了今天这一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双生罗盘能收集魂魄的事,是我告诉天帝的。”幺宁低着头,没有去迎接禾的目光,虽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毕竟是做了错事,还是有些心虚。
“这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的?”禾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聊家常一般。
幺宁见他这样的反应,一颗提着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曾无意中翻阅古书。”
禾没接话,幺宁便接着说:“天帝时常命我去看望你……”
“实际上是要你监视我吧。”这一点,禾也早就想到了,怎么会五万年来对自己都不闻不问的,突然有一天他同敖羽成亲了,天帝便关切了起来。
幺宁稍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但是天帝心里是有你的,他反复确认这件事不会伤到你,所以才……”
禾挥手打断他的话,“不用你再为他解释了。”
这些解释在禾看来是毫无意义的,什么叫不会伤到他?黑云枪没入身体难道不叫伤吗?敖羽现在失踪杳无音信难道不叫伤吗?
“我只想听你的事。”禾再次看向幺宁,“为什么他最后没有选择救我母妃,你还是帮他了?”
“我……”幺宁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些什么,但除了这个我字,却再说不出其他的了,只好将头低下去,默不作声。
“忠心是好事,但也要跟对人啊。”禾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我不罚你,但也不能再用你,收了你的神力,将你放生瑶池,如何?”
幺宁原以为禾此次前来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厉声厉色的天尊,此时倒是宽容了起来。立即跪拜到地上,向他叩谢。
禾没有去扶幺宁,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道:“如果日后还想修成人形,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幺宁俯身,“是。”
禾挥手抽回幺宁体内的神力,于是这少年人的身形缓缓化作了一条红色团鲤。禾将他托在手里,凝成结界把他护在当中,当年还有意让灶神炖了他,却被天帝发现及时制止。想来幺宁应该就是从那时起,打算忠心追随天帝的吧。
禾路过瑶池将手中的这条团鲤放进去,结界在接触水面的那一刻也融化开了。幺宁在瑶池边游了两圈,接着钻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禾望着水面,脑海中响起了千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自己睡了那么久,此时是该出来管理一下天宫秩序了。毕竟不出几日他必然是要继位天帝的,总得让众仙官信服自己才行。
于是次日清晨,禾将众仙官召集到了凌霄殿内。
几日前的事情,站在凌霄殿内的这些仙家已经将来龙去脉理清了。知道这背后是凤元天帝所为,对禾心怀误会,所以此时被召集到殿内,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这天尊一时兴起借机报复。
“各位不用惶恐,我将大家召集到这凌霄殿内,是想安稳一下各位的心情。”禾说着,从大殿中央的台阶上走下来。“如今天帝不在了,我理应继位坐上这把椅子。”
禾回手指向凌霄殿上那把精致的座椅,同时环顾四周,将眼神放在每个人的脸上。“之前是我不懂事,给各位添了许多麻烦。”
禾收回手,面向众仙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这些年来,天上的众多仙家全都期盼着禾能不到自家殿里作妖,如此便心满意足了,更不可能奢求有朝一日能受到他的拜见。这突如其来的正经,令原本就诚惶诚恐的仙家们,更加慌神了。
“不敢当,不敢当。”众仙家急忙回礼道。
禾没有起身的意思,依然弯腰行礼,道:“今后三界之内的事情就要交给我负责了,我也希望各位仙官能尽自己的责任,不要让悲剧再度发生。”
众仙见他不起身,也不敢起身,低头齐声道:“是。”
禾接着道:“还有一事,我要向各位表明。”
顿了片刻,“我要告假。”
新继位的天帝,还未正式掌权,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告假!没有先例且闻所未闻。
禾知道这样的事,放在这些老仙家身上,他们必定是没办法接受的,所以继续解释道:“我经历了这番,要立即安定下心神实在太难,所以打算去凡间游历一遭。天界有任何大事小情,只消报给凤禾宫,必要情况,我自会回来。”
太上老君轻咳了一声,首先道:“天、天帝。你现在身为天帝,做什么事情自然随心,无需征求我们的同意。只是我们担心你这一去就遥遥无期啊,到时出了什么乱子,我们要找谁处理?”
其余仙家也放下手附和道:“是啊,而且上次那神力波动太过剧烈,很多仙家此时还没恢复过来,如果有妖邪趁虚而入,恐怕招架不住。”
禾收手,长叹了口气,问:“哪位仙家还没恢复好?”
众人:“……”
“仪韫可在?”
禾朝下望去,仪韫从众仙当中走出来,拱手,“在。”
禾接着问:“身体如何?”
仪韫道:“调养了几日,已经好了。”
禾点了点头,“当日你们不信我,被吸走了神力,只有仪韫一人助我,他受的伤最重,如今都已经痊愈了,你们和我说谁的身体还有没恢复好?我来帮他治治。”
众人更不敢回应。禾从小任性惯了,无理也能辩三分,更何况人家此时占理,这些仙家就更不是对手了。
“既然没有,那就是说没人需要我来关照了。”禾顿了顿接着道,“各仙家将自己的事情做好,我还要在天宫住几日,等到三界内秩序恢复正常再下凡。所以这些天里,请不要自找麻烦。”
无疑,这场早朝是众仙官有生之年来过的最辛苦的早朝,禾还是那个禾,即使是当上了天帝也不能让他像张元一样,对着畏首畏尾没有主见的仙官们宽宏大量,不过确实,这仙界盛行的一些风气应该改改了。
禾答应要在天宫多留几日,确实也只留了几日。但这几日里各路仙官全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生怕出了半点差错惹得禾不痛快。
张元在位时,可能因为他自己动用双生罗盘本就心虚,所以对着身边这些懒散的仙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现在变成了禾,他可是容不得半点沙子,毕竟敖羽现在还在赎罪还债,他在这边多做些造福人间的好事,也能让心里安稳一些。
所以禾在天宫的第十日,人间那些由于双生罗盘肆虐起来的妖邪,已经被镇压的干干净净了。人间的事情平息下去,禾便可以到离开天宫下凡去了。
当日阎君对他说,让他去经历些没机会经历的。禾并没有参透他言语之中的意思,但是却觉得如果真的选择经历一些什么,那就去见见敖羽曾经看过的景色吧。
“苍山负雪,似锦繁花。”敖羽曾说过要带他去的,此时禾要自己去瞧瞧了。
去瞧瞧,是否如他所言那么美?
禾摩挲着凤禾宫里那只仙鹤的羽毛,语重心长叮嘱道:“但凡天宫有所异动,你都要立即下界去寻我。”
仙鹤垂着头,似乎是对禾心怀不舍。
禾接着道:“你不用担心我走后没人照顾你,我会叫仪韫来时刻看望。”
仙鹤这下对着天空长鸣了一声,神态中的悲伤情绪倏然消散了。禾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奋,但是见到这样的反应,他便将心放下了。
临走不忘对众仙官留下句威胁,站在南天门看向来送行的人,挥了挥手道:“我随时有可能回来,诸位一定要尽职尽责啊。”
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