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已然入冬,而云凌,也终于诞下了与杨勇的第二个儿子,杨峪。
杨勇自然是十分高兴,即便是心力交瘁,却也在云涟殿中抱着峪儿爱不释手。可是云凌,却早已看透了他眼底竭力隐藏的焦虑。
两月了,可是东宫之中还是没能寻着一点线索。那个偷走晋王罪证的人,到底是谁?而更糟糕的是,那罪证,显然已经落入了杨广手中。
因为如今在朝堂之上,杨广的态度已然愈发蛮横、猖獗,似是已经完全不将杨勇放在眼中。而对于杨勇的打击弹劾,也是愈发频繁,如高洛卿生子之事,甚至还有许多伪证和诬告,如杨勇才前去请教南陈余党的时候,因为心中怜悯,而悄悄放走了几个原本被大隋极为有利的俘虏。
这些完完全全是污蔑,可是在那些人却如亲眼所见一般,将每件事情都说的头头是道。而文帝虽然并没有做什么处置,可对于杨勇的态度,也逐渐冷淡了下来。
这一日天气较暖,而云凌也顾不得自己身在月中,便扶着沉星又一次来到了宫中。因为她必须要找一个人,也许只有从那个人的口中,她才能问出事情的真相,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
那个人,如今便在掖庭宫中。
上一次她来时,是为了找林姬。而这一次,她要找的,却是那罗。
当年断去薛萦双手之人正是那罗,文帝一怒之下,也不顾她多年的身份,独孤皇后的病情才好没多久,便将她关入了掖庭宫中。而后即便独孤皇后百般求情,文帝竟然出乎意料的不去再顺独孤皇后的意,始终不肯释放那罗。
也许,这是文帝心底出于对于薛萦的几分愧疚,亦或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觉悟,他再也不愿被独孤皇后一个女人所控。
那罗从前的身份十分贵重,恐怕在这宫中的奴才之中,她是最体面的一个,甚至胜过了跟在文帝身旁多年的王喜。然而进了掖庭宫这种地方,没有人会去在意你从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儿,便是最下贱、最低等的奴才!
“娘娘,”沉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子还很虚弱的云凌,有些犹豫道:“那罗已然离开重阳宫快有六年了。六年,她当真还能知晓吗?”
云凌暗暗叹了口气,道:“有胆子做这样冒险的事情,而且还做的天衣无缝,不被人察觉,可见那窃贼绝不是临时被收买的奴才。这样大的事儿若是被抓住,就唯有一死,所以,那人一定在东宫之中已经潜伏已久了,做事也十分熟络。”
云凌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沉声道:“我已经查过了。东宫之中,只有六年前才进了一批新人,那时那罗仍在重阳宫中,照顾着独孤皇后的病情。东宫在皇宫之中,又是独立的宫院,而且若是外人想收买东宫中的人,那也必须要靠宫内熟络的人疏通。所以我始终觉得,这事儿与重阳宫有脱不开的关系。”
沉星听了云凌这番话,也觉有理,颔首道:“无论如何,咱们总是要试一试的。”
云凌这一次并没有避讳自己的身份,指名便要见那罗。而一个时辰后,如今已然苍老的不成样子的那罗,终于被管事嬷嬷一脚踹进了屋子,带到了云凌面前。
那罗的身子其实原本便不是很好,经过了这些年的劳苦,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个奇迹了。她从前面上的冷峻与自傲,也终于被掖庭宫中的一鞭鞭抽打而渐渐瓦解,如今已然没有半分残余。
她一进来便要扣头,然而抬眼看到面前此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云凌时,眼中不禁又沁出了几分怨毒之意。
而云凌何尝不是如此?当日将佩儿害死的人,便是这个那罗!那罗的这张脸,便是烧成了灰,云凌也断然不会认错!
云凌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恢复着平静,然而声音之中却满是寒意,冷冷道:“那嬷嬷,好久不见。”
从前的那罗见到云凌,是从来没有下跪的时候的。她此时原想再摆出六年前那般冷峻的面孔,可是一个人若是跪在别人面前,如何还能有什么威风可耍呢?
半晌,那罗才终于道:“参见云昭训。”
“原来你还记得我。”云凌竭力忍住即将从嘴角涌出的一抹冷笑,镇静道。
那罗见她并不打算吩咐自己起身,只幽幽叹了一口气,轻轻阖目,道:“娘娘贵体,不知来掖庭宫这种地方,有何要事?”
“若是没有要事,我自然不会前来了。”云凌向后靠一靠身子,饶是如今还未出月,身子孱弱,然语气却十分强硬:“我今日来,自然是有一件要事,来问那嬷嬷。”
那罗的嘴角微微一翘,并不抬眼看云凌,只淡淡道:“奴婢已然在掖庭宫中待了六年,早已不知宫中的事情了。只怕娘娘想要问的事情,奴婢并不知情。”
“你是否知情,也要我问过才知道。”云凌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扣下,冷冷道:“我只想知道,皇后娘娘,可曾往东宫之中派过细作!”
那罗一听这事儿,漆黑的眸子不自觉地便放大了。这件事情,她自然是知情的!
那时独孤皇后正在病重之中,而听到东宫太子妃元佩琳自尽的消息后,更是虚弱的不成样子。无论是皇后亦或是她,都不相信太子妃会无缘无故地自尽!
失宠抑郁,半夜心悸而死?那简直是个笑话!元佩琳已然失宠了那样多年,即便后来失了孩子,也并没有自尽。怎么后来突然便自尽了?而且,正是独孤皇后告诉她,云凌便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后,她便自尽了!
独孤皇后与那罗无论怎样都想不通这个关节,心中便揣测着,这定然是元佩琳复仇之意被云凌发现,故而云凌才下此毒手。
而晋王妃萧筎,一向是与元佩琳情同姐妹的,听了这话,也不禁十分伤感。于是一合计,便提议,往东宫之中安插一个细作,暗暗调查元佩琳的真实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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