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好似在这过程中紧张也被绞得少了。忽地,脑海里闪过祁冷的面容,温晚蓦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医院!
是在医院里看见她的!
还有祁冷。
如果没有看见祁冷,程逢是不可能那么问的。只有他亲自看见了祁冷和她,才会知道她在隐瞒!怪不得……
那程逢究竟看到了多少呢?全部吗?还是一小部分?
温晚不知道为什么程逢那个时候不直接喊她,但现在令她头疼的是不知道他知道多少。
“我没有隐瞒,”温晚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心中也镇定了不少,直视程逢:“我交了朋友,这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程逢注视着她,视线在她的脸上打量了片刻,勾了勾嘴角,“是啊,那为什么你这么紧张?是心里有鬼吗?”
温晚眨了眨眼睛,没那么紧张了,绞着衣角的手松开,她抚了抚褶皱的衣服,若无其事道:“我有鬼?程医生你想多了,谁叫你一直盯着我看,我本来就不习惯,有点紧张不奇怪吧?”
程逢一脸探究,温晚不想被他看出什么来,又补充道:“再说了,心理学中不也说过,哪怕是心里没有鬼的,被对方长时间注视也会有紧张的情绪,这是很正常的,我只不过是比常人要敏感些罢了。”
她说完,程逢很安静,一直没有说话。
“可我们之前每次不都是这样的吗?你虽然紧张,但没有像这次这样拽着衣角。拽着衣角这样的动作……我想想啊,感觉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呢,是第一年。”程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满是褶皱的衣角,温晚有些不自然地用手压在那,挡住他的视线。
程逢的视线很有压迫感,但和祁冷那种显而易见的逼人不一样,他看起来温润如玉,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悄无声息地透露出他隐藏起来的锋芒,在和风细雨中缓缓压迫着对方。
温晚感觉自己此刻便是如此。
气氛愈来沉重,其中暗暗藏着剑拔弩张的气场。程逢不说话,温晚也不说话,谁先忍不住先开口了,谁就在这场博弈中输掉了,温晚双手交叉抱胸,抿着唇沉默。
忽地,男人轻笑一声,然后若有若无地叹息,他眼角微挑,一双笑眼,眼底却是认真:“我们这么熟了,拽衣角的动作是你焦虑不安时才会有的,这不要我说吧?”
温晚长睫微颤,覆在眼下如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眼睫扑闪了下,抬眸看向他。
“那么,你在不安什么呢?”
程逢看着她,“是不想让我知道祁冷的存在吗?”
*
“晚晚,今天和程医生聊的怎么样?”餐桌上沈明关心地询问道。
温晚伸向鸡翅的筷子一顿,然后很是自然地收回筷子,眼眸弯弯:“嗯,挺好的。”
“那就好,”沈明松了一口气,“程医生口碑很好的,还是你哥哥的朋友。”
沈雁行的朋友?
那程逢会告诉他们吗?
温晚咬了咬唇,然后一只鸡翅突然出现她的碗里。
她顺着看过去,沈雁行一脸温和地笑着给她夹了一块鸡翅,见她看过来,笑了一下:“你刚刚不是想夹这个吗?快吃吧,你放心,程逢很有职业操守的,患者的隐私他是不会透露给别人的,哪怕我是他的朋友。而且,你不想说的,我们不会问程逢的,你开心就好。”
沈明和尤莉也说:“对,你想告诉我们就告诉我们,不想说也没事,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闻言,温晚暗暗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自己不相信程逢和舅舅舅妈一家而感到愧疚。
沈明、尤莉和沈雁行三人对她这么好,可是她却在这里怀疑他们,她可真是糟糕透了啊。
*
尤莉是全职画家,除了偶尔不在家会请阿姨来做饭,基本上每天都是她亲自做菜。今天这顿也是她做的,全是温晚爱吃的,可温晚却吃得食不知味。
吃到最后,温晚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看起来让人非常没有食欲,她强撑着扒了几口饭,然后找了个理由下了餐桌。
温晚一步步走进房间,靠在墙边,伸手拧着门锁。在听到门锁“咔哒”一声落下后,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下子瘫软在地板上,整个人蜷缩着在墙角。
温晚屈着膝盖,弯着背,双手交叉环抱着小腿,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形态静静地坐在地板上。
秋季的地板上泛着寒意,尤莉早就为温晚的地板上铺满了地毯,任她坐哪都不会受凉。
在房间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温晚就彻底崩溃了,她把头埋在膝盖间,眼泪“滴答滴答”地一滴一滴落下,先是小雨点,然后汇集成一块小小的“湖泊”,倒映着少女伤心狼狈的样子。
她真的是差劲透了,怎么会有她这样差劲的人。舅舅舅妈,还有哥哥都对她这么好,可她却只会一个劲地揣测他们,怀疑他们。明明大家都在为她担心,着急,想办法,但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掩饰自己的不看,永远关闭着心里的门,然后让大家难过,也让自己痛苦。
她对生活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期待,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可有可无地看着其他人在为她操心。她知道她吃饭的样子看起来很没有食欲,但她真的很认真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