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挑的风目幽深,透出几分阴蛰与狠戾,只见他咬牙切齿道:“好,很好。”
沈蔓从未见过对方这幅样子,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本能的恐惧。
同坐在黑色轿车上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噤声,只剩下与她相熟的那个小弟怯生生地劝了句:“二……二少……”
然而,不待小弟把话说完,周胤钦如刀锋般的眼光便扫过来:“有没有规矩?!都被我哥惯坏了是吧?”
沈蔓听出言下之意,不再畏缩,伸手将男人挡开,干净利落地下了车:“我跟你走。”
他根本懒得理会,扯住女孩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自己的车。
沈蔓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发力,跟得踉踉跄跄,差点就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她感觉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挡住两人去路。
“放开她!”
车辆堵在传媒大学的主干道上,又是毫不避嫌的拉拉扯扯,早有人远远地驻足围观。李桢身着校篮球队的队服,气喘吁吁地站在周胤钦和跑车之间,满脸通红。
堂口小弟们跟着下车后围在三人周围,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周胤钦显然不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李桢放在眼里,只是转身问了她一句:“认识?”
沈蔓忙不迭地摇头,看都不敢看高个男孩一眼,惟求息事宁人。
“架起来。”这次周胤钦是冲手下发话。
不愧是街头混战的行家,几个小弟原本就形成包围圈,纵使李桢人高马大,依然很快被制住了。
扯着沈蔓前进,周胤钦不顾身后打斗挣扎的声音,从车里摸出一副手铐,动作迅速地将她拷在了副驾驶座的扶手上。
冰冷的触感令人脊背生寒,沈蔓却顾不得害怕,用仅剩的另一只手牢牢拉住他:“胤钦,你要干嘛?别生气,我跟你走,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男人笑着摇摇头,极致妖冶的五官绽放出别样的光华,缓缓脱下被她扯住的西装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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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传媒大学篮球队’,4号……队长是吧?”周胤钦缓缓踱步,绕着被架起的李桢,动作优雅地挽起袖口。
李桢用力挣了挣,却未能摆脱其他帮凶的钳制,大声吼道:“有种跟我一对一,只知道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那一脚出的很快,像道黑色的疾风,直接踹进腿弯处,疼得李桢当场跪在了地上。
“胤钦,不要!”沈蔓试图摆脱手铐的禁锢,却始终不得力,只好大声呼喊起来。
男人围着面色惨白的李桢又转了一圈,头也不回地斥道:“认不认识?!”
沈蔓知道他认出了李桢,否则绝不会以这样的口吻质问。
半个月的潜逃似乎让周胤钦受到刺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再稳定,在亢奋与狂躁之间飘忽,越来越难以控制。
眼见李桢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忙不迭地拼命点头犹如捣蒜:“认识,认识!求求你,胤钦……”
男人长长舒了口气,仿佛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见他点点头,示意手下将李桢的脚踝垫起来。然后,在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用尽全身力气踩了下去。
纵使李桢再坚强,也忍不住呼喊出声,仿若受伤的野兽,从胸口嘶吼真正彻骨的剧痛。
“不!”
沈蔓脱力地跪坐在原地,男孩的小腿已然弯折成不自然的形状,并且迅速肿胀起来,如同没有生命的物体,颓然垂落在马路上,再无法动弹分毫。
见被害者没有了反抗能力,堂口的小弟们也放开钳制,任由他滑落地面。
沈蔓瘫软在车门边,望向青灰色的俊秀脸庞,死死咬住嘴唇——她怕自己稍一放松便会忍不住哭出来。
周胤钦看看她,已经走过来的步伐又转回去,对着李桢的头狠狠踢了一脚。这次,男孩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远远的有警笛声传来。周胤钦不紧不慢地走近,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上车、系好安全带。而后回到驾驶座上,将油门一踩到底,跑车随即轰隆隆地绝尘而去。
他开车快得像自杀,每次沈蔓都不喜欢与之同乘,宁愿坐周胤廷的老气奔驰。如今却别无选择,只能闭上眼睛,任由其发疯似地穿梭于帝都的车水马龙之中。
就在忍耐到达极限,分分钟都有可能吐出来的时候,周胤钦终于将车刹住。
眼前尽是李桢断腿的样子,耳边充斥着男孩倒地时的嘶吼,沈蔓觉得整个脑袋都晕晕的,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旧债未偿,又添新债。
纤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颈项,男人的情绪似乎终于得到部分宣泄,吐气如兰的声音颤在耳畔:“嫂子。”
蓦然抬首,沈蔓这才发现自己又被带回了那处荒凉的别墅。
周胤钦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手铐,捧着已然红肿的手腕,紧皱眉头,心疼地叹息:“哎,怎么弄成这样。”
言语间,有诉不尽的懊恼与怜惜,他低下头,一点点舔舐着沈蔓的伤口,糯糯地责备道:“太不小心了……”
冰凉的舌尖,像只冷血动物在逡巡自己的猎物。沈蔓忍住甩开他的冲动,闭上双眼、默默忍耐。
似曾相识的房间经过重大改造,变成密不透风的牢笼。窗户全被粗硕的钢条封死,大门装了三层防盗,拓宽的室内有全景监控,随时看得到别墅周围的风吹草动。
周胤钦牵着她,一层层地打开门锁,又一层层地锁好,末了不忘拉拉门栓,确保没有任何意外。
他的笑容柔和而轻妙,仿佛悲天悯人的佛陀,看着女孩满脸不舍:“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时而暴躁如狂,时而温柔如水。尽管并非专业出身,沈蔓依然能够确定对方患有某种程度的心境障碍,如果再不加以治疗干预,恐怕迟早会发展成为精神分裂症。
然而,目前周胤廷命悬一线,帝都堂口又完全由这疯子所把持。沈蔓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治住他,必须治住。
男人身形单薄,手长脚长,走起路来几乎不发出声音。如今打量她的目光犹如一只猫,享受地欣赏着被自己抓住的猎物。
长腿交替,频率舒缓,周胤钦一步步地靠近,轻启的薄唇中尽是叹息。
终于,在两人距离还有半米的时候,沈蔓果断从后腰掏出一把92式手枪,乌黑的枪口直指他的面门:“站住。”
精致的面庞似惊讶、似不解,然而那表情至多维持了两秒钟,随即化作放肆大笑:“哈哈哈哈……你还会玩这个……敢开吗?嗯?要不要我教你?”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丝毫不在意这致命的威胁。
沈蔓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反应,倒退着靠到墙角。在他即将上前夺枪之时,将枪口调转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周胤钦,你给我站住!”
他这次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满脸的柔情蜜意:“死啊……也不错呢。嫂子,我陪你,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沈蔓急得手心冒汗,只觉得有股力量迎面而来。拼死抓住枪柄,她咬牙对抗着。撕扯间,扳机被扣动,巨大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震得耳膜隐隐发疼。
她懵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对方贴着墙滑下去,跪坐在地上,仿若不敢相信般,捂住小腹,仰头望着自己,眼里尽是晶莹的委屈。
沈蔓扔掉枪,赶忙将人搂紧怀里,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胤钦,胤钦你坚持住……”
一双风目清澈如水地看过来,薄唇微微蠕动,口中有模糊的呢喃。
迅速失血令他面色苍白,阴柔的五官更显妖冶。沈蔓手忙脚乱地试图堵住那枪眼,却感觉掌中的热流如泉水般汩汩而出,仿佛永远也不得停歇。
微挑的眼角有泪滴滑落,直到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声呼唤:“救我……救救我……”
没有缘由地,沈蔓却冥冥之中明白,他说的,绝不仅仅指的是身体。
茫然间突闻警铃大作,她抬头四望,见监控视频墙上红灯闪烁,似乎有车强行闯入了别墅花园。
用手抹了把脸,不顾房间里越来越重的血腥味,沈蔓爬上窗户对着院子里大叫:“救命!快来人救命!”
那道清瘦的身影抬起头,淡淡的眸光中有了难得的慌张情绪。隔着一道道栅栏,女孩终于痛哭失声:“云卿!”
堂口小弟们赶到时,周胤钦已经被救护车接走,但医生把情况说得很严重,失血过多、内脏受损什么的。都是念不好书出来混社会的家伙,听到这些专有名词早就被吓傻了。只剩下心理素质较好的,还知道问一句:“会死吗?”
气质清雅的医生表明淡漠:“让家属做好准备,安排后事吧。”
说完,任由一群人慌乱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医生便随救护车离开了。
堂口的干事闻讯赶到,见沈蔓已经从血泊中站起身来,纷纷围拢过去探问情况。
女孩手中拿着一串钥匙,指尖还有些微颤抖,却依然指示众人道:“搜,楼上楼下统统搜一遍。”
“……嫂子,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