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佩玉撑着地面,对自己执着的东西产生怀疑。
她好像陷入两难的境地之中——天崩地裂,苍生受劫,师尊会伤心,但如若牺牲自己,师尊难道就不会难过了吗?
魔君扬起唇,“看吧,你远不如自己想的那么无私。”
“可是呢,”她弯下腰,朝佩玉笑了笑,“我也不会给你,气不气?”
佩玉怔怔地看着她。
魔君扶额,“要是早知道你还在,我就不答应你姐了,对了,”她转了个圈,兴致勃勃地问:“这个身体是你姐的吧?她怎么和你一点也不像。不对,也挺像的,你们都挺有趣。”
佩玉张了张口,声音喑哑,“她呢?”
魔君眨眨眼,“很快你就能再到她呢,姐妹相认,想想就令人感动。”
她挥挥手,“我走了,下次拼齐轮回镜再困我,不过你应该拼不起来了。”
佩玉执刀而立,想要拦住魔君。但她方才遭受太多,心神受创,拿起无双时,脑中回旋怀柏倒下的画面,一时竟连刀也拿不稳。
杀人诛心,魔君偏头,笑容中似带有些得意,慢慢从她的身边走过。
佩玉猛地跃起,刀意拔地而起,有如巍峨山岳,朝地上压去。
魔君不躲不避,黑发像墨一样散开,对上冰凉的刀刃,忽然勾起唇,极轻地喊了声:“妹妹。”
无双刀意轰然溃散,佩玉跌跪在地,用刀撑着身子,面色惨白,微微喘息,眼圈已有几分红意。
魔君摇了摇头,“你太心软了,我实在好奇,你这样的人,上辈子怎么会堕魔?”
“等等,”佩玉身子微颤,“至少,做坏事的时候,不要用她的身体。”
魔君觉得好笑,“你觉得她还能回得去吗?”
佩玉哑口无言,眼里有朦胧的泪光。
一股很柔软的情绪从心里生了出来,这让魔君觉得陌生,又有些愉悦。
被记挂着的感觉真是不错,她微微笑起来,神情中带着股稚气,“好吧,我答应你。”
平地卷起大风,银雪围绕着她飞舞。风越来越大,模糊了山间一切,裹挟巨石断木,往天空冲去。
佩玉用力撑着刀,无双半身都钉入石中,才勉强维持身体。
四面八方飞来桃红色的花瓣,和着残雪飞旋在空中,呈现出绝美又诡异的情形。
一双手从风中伸出,轻轻一扯,似把狂风、残雪、天幕撕开,金光从天上洒下。
魔君容色庄严绝世,超绝色相,身后巨大的翅膀张开,在阳光下闪着漆黑的光芒。
她张开手,乘风而起,扶摇直上,翱翔于九天之上。
狂风大作,佩玉勉力稳住身子,往天上看去。
魔君两翼垂云,遮住大半个天空,世间万物,仿佛都笼罩在她的身影之下。
在这一刻,佩玉感受到了震撼——
上古魔君,生来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存在,如此强大而又美丽。
佩玉甚至在想,在前世,到底是鸣鸾吞噬掉魔君的意识,还是魔君觉得厌倦,主动将自己的力量拱手让出。
天际尽头,光阴的碎片点点如星,魔君张开双翼,踏碎光阴而去。
只剩高山残雪,一地落花狼藉,西边半轮未落的月光。
——
千寒宫顶上的华光已经黯淡,一条裂缝横贯整个结界,魔气从缝隙不断涌进来。
余尺素放下被血染红的玉箫,神色淡然,嘱咐道:“不必吹了,准备好,等会就逃吧。”
“小宫主!”
少女们有些轻轻拭泪,有些固执地继续用玉箫对敌。
余尺素心里叹息,就算开启杀阵,勉强能争得时机让她们离开,结局是否会有改变?她不知道,可她也只能尽力而为,无愧无悔。
长凌挥拳,狠狠一击,结界霍然碎开,化作点点金光,如金雪般飘落。
余尺素低声斥道:“快走!”
没有一个人动。
金色的雪花随风飘落,洒在少女们的衣上。腰间佩戴的鲤鱼佩触到金雪的刹那,忽然发出柔和的银光。
所有人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摆,银光汇聚在一起,凝成一个缥缈的身影。
那银光汇成的女子手执玉箫,低垂着头,气质柔美,只是心脏处是黯淡的。
余尺素想到什么,将剪云砂留下的那枚红鲤佩掷出,红色流光化作心脏,飞入女子胸口。
女子猛地张开眸,竖起玉箫,声断长虹。
正如圣人留在东海雕像中的那股剑意一般,这也是千寒宫初任宫主留给她们的保命之器。
声波穿透天地,千寒宫中的弟子感受不到,但稍微近一些的魔物在瞬间被斩为两截。
洞庭心中骇然,唤道:“北辰,你也去。”
沈知水听命,白影一闪,站在长凌身前,一人挥刀,一人挥拳,轰然朝那女子砸去。
萧声猛地拔高,似含金戈之声。
一个身披铠甲的巨人从地底钻出,挡住两个魔物的攻击。
余尺素也曾使过这个术法,却被怀柏随意破掉,她怀疑过千寒宫术法不精,但此刻看着女子使出的音杀之术,只觉心神震撼。
巨人披石为甲,搬山作剑,朝魔物一刺。
就连依仗强悍身体的玄魔,也不敢直面迎上这一剑,匆匆避开。
余尺素把轮回镜一揣怀里,招呼道:“趁现在,快跑!”
弟子们:“哎?不与千寒宫共存亡吗?”
余尺素抬手打了她一记爆栗,“跑不掉不就只能共存亡嘛,跑得掉你们还等什么?真要我殉阵吗?我还没和我老婆上过床呢!”
摸索着赶过来的谢春秋正好听到这一句话,身子一僵,神色有些古怪。
余尺素催促她们:“赶紧跑,以后得空去找个媳妇,趁着大家完蛋前先幸福一把。”她转身,与谢春秋面对面,顿时面红如血,心中不停咆哮,恨不得开启杀阵让自己死一遍。
谢春秋听到打斗声,问:“现在战况如何?”
余尺素快步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老祖留下了一缕战意在那打架,我们赶紧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洞庭望见场下形势,冷笑一声,“想跑?”
她一挥袖,白玉地板顿时裂开,水龙从地底卷出,咆哮着冲过来。
余尺素揽住谢春秋,往旁一滚,躲开水龙,一边往头顶喊:“老祖,你看看这边,快把那个蓝衣服的女人先给打趴了!”
女子毕竟只是一抹残存战意,战至如今已是奇迹。
沈知水纵身跃起,长刀劈下,女子的一截手臂被斩断,化作流光散去。
与此同时,沈知水的胸口也出现淋漓的血痕。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广场上只有余尺素和谢春秋被水龙困住,形容狼狈。
空中,随着两个化神大魔的齐力攻击,女子的身影如尘落下,银光点点,一枚黯淡的红色玉佩从天空跌落。
余尺素跳过去,把它接住。
红鲤佩已经彻底黯淡,触手冰冷,像一颗冷却的心脏。
一滴泪落在玉佩上,她低声道:“谢谢了。”
洞庭君闲庭漫步,“好孩子,把轮回镜交出来。”
余尺素心知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也一笑,说道:“好啊,你让春秋先走。”
洞庭君道:“我自然不会杀她,她可是太微最疼爱的小侄女。”
谢春秋:“太微是谁?”
洞庭只是笑了下,接着对余尺素道:“你既然和春秋要好,看在太微的面子上,只要交出轮回镜,我就饶你一命。”
余尺素暗暗驱动灵力,想毁掉这半面残镜,“如若不呢?”
洞庭道:“你可没有谈判的资本。”
她身后是两个化神大将,还有数不清的残酷魔兵。若非洞庭君阻拦,那些魔物们早就上前,把这两个女子撕成碎片。
余尺素拿出轮回镜,“好啊,给你。”
话音刚落,手中白光大盛,她将身的修为灌注其中,用力一震。
洞庭哈哈大笑,“一个普通修士,也妄想击碎神器?天真。”
一股巨力将轮回镜拉扯出来,洞庭君夺过残镜,轻轻抚摸,动作十分珍惜又温柔,一面转身往外走,一面说:“这里的人,都杀了吧。”
谢春秋把余尺素护在身后。
魔兵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她们两人像是海中的一座孤岛,马上就要被怒吼的海水吞噬。
天空传来一声凤鸣,洞庭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赤红的凤鸟划过晦暗天空,飞过之处,云霞带霓,似要将天空灼尽。
它张开双翼,尾羽绮丽遮天,赤红的双目扫来,指抓如勾,抓起一座小山朝魔兵掷去。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漫漫,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谢春秋与余尺素一同躲开山石,趁机逃进宫中。
谢春秋侧耳细听,清越凤鸣与魔兵们尖利的叫声混杂在一起,“这是什么叫声?我怎么从没听过”
余尺素喃喃:“是凤凰。”
谢春秋吃惊道:“现世怎么还会有神鸟凤凰?”
余尺素摇头,“不是神鸟,是我姑姑,我姑姑的箫,原来千寒秘籍上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天空之上,两个银袍女子乘凤吹箫,此音天地绝响。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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