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间十分浩大而空旷的屋子里,里面摆满了各列书架,这都是地府的珍藏版古籍,每一层都要有相应的权限才能进去。
现在的墨赦已然没有权限,甚至连进入这地府图书馆的资格都没,还是靠着何蔚一路刷脸刷进来的。
何蔚当年也是地府的风云人物,虽说现在落魄了些,当年的人脉也还是在的,比如那看守图书馆的小鬼云香,就垂涎了他很久来着,再比如那在钟馗手底下实习了几百年都没转正的男鬼添丁,也对他颇为投缘来着。
但何蔚自认是个洁身自好的好鬼,从来不这些人勾勾搭搭,就是有事的时候嘴比较甜,实在是个很有情操和节操的鬼界君子。
这时,鬼界君子正靠着那排古老的书架打瞌睡,脑袋时不时的点一下,要不是墨赦非要这个点来查什么资料,自己这会多半已经入梦了,何至于现在这样?
旁边还浮着云香给送来的一桶爱心爆米花,悠悠的散发着勾鬼心神的阵阵香味。
但那埋在一堆资料里的人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清心寡欲的翻阅着那些资料。
冥界其实挺亮的,也没有什么白天黑夜之说,更不像人间传说的那样天空呈血红色,或者暗沉沉的一片混乱。
凭良心讲,地府的秩序还不错,起码,有秩序的这半边地府秩序十分良好,这当然多亏了那第六府君,地府的天气也不错,这得多亏了地府阎君。
那阎君也是个奇葩,原先地府的确昏沉沉的没个天日,这阎君看了成千上万年,也没觉着腻烦,某日,他望着那灰蒙蒙的天色,莫名就觉得烦躁,于是就弄了个仿版太阳给挂在了天上,发光不发热,散发的还是纯正的地府鬼气。
这会子,那假太阳的光透过窗棂撒下来,落在那人清冷的眉宇间,无端就让那人显出几分与世隔绝的高雅来。
想也知道,这地府图书馆是没什么人气的地方,此刻只有那人指尖划过书页的声音滑落在空气中。
也不知什么因由,何蔚不知何时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打瞌睡,倚靠在那里静静望着墨赦,唇角含笑眉眼柔和。
墨赦随手一挥,那些悬空浮在面前的一排书就都自己归入书架,他走了几步,换到了另一架书面前,手指划过面前的那些书脊,蹙眉想了想,才又动手在那乌木的书架上点了点,登时那一整排的书就又自动飞出,在他面前排列出一排,在他眼睛扫过之后就自动翻页。
那些十分残缺的符文在他脑子里闪现浮动,墨赦所在的就是地府这成千上万年来收集到的符咒信息,地府的图书馆里信息实在颇全,毕竟
但凡是个生灵,死后都要来地府报道的,什么咒法符文、秘籍功法、宗族典籍、王族秘辛,这里实在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让你查的事你查了么?”
何蔚还在神游,冷不丁听见那人发问,下意识就笑了笑,然后脑子才开始转动,道:“查了,九世富贵命,应的是南斗义星的命格,他前世曾匡扶一国正道,天上的司命星官许他十世富贵,咱们地府的命书上也排的是这个命。只是这个命运嘛,三分天定,七分人定,啧,谁知道呢?”
是了,昨天墨赦就发消息让他查这林樊的命数,虽然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何蔚向来是跟墨赦站一边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难事,当即就给查了。
这一查可不得了,又是一个宿命魂,这阵子这些宿命魂跟扎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这在地府里也挺罕见,毕竟这些宿命魂放在哪个时间都挺稀罕,突然这么一股脑的冒出来,着实是有些不平凡。
更奇怪的是,地府里前段时间的八卦圈里,还扒拉出另一条宿命魂的新闻,据说是个九世杀将,不过这一世不知遇上了什么被改了命数,早早身亡,就是那魂魄没来地府报道。何蔚当时也听了一耳朵,还慨叹了下世事无常。
原还以为那林樊在白唐面前说天师门传人给他批命的话是哄着白唐玩的,现在看来倒是真的,那林樊魂魄里的禁制想必也是那天师门人动的手,那林樊的灵慧魄无端端回去,应当是有问题的,但这个问题林樊自己却好像知道,并且已经请了人界修士来处理,他也不便多插手,那人想来是不想白唐担心,便不愿意告诉白唐,墨赦便也没有多嘴。
能让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换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是没想到又是一个九世宿命魂。
墨赦道:“最近的宿命混出现频率有点高。”
何蔚点头,同意道:“是啊,前些天地府八卦娱乐党不是还爆出了那九世杀将的事,实在是高的不太正常,你办事的时候也小心点,可别阴沟里翻船。”
这话墨赦也上了心,想起昨晚同自己交手的男人,也不由得他不上心。
而且这宿命魂出现的频率实在是不对,按照地府千百年来积攒的大数据分析,这种宿命魂通常不会扎堆出现,这会子都冒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墨赦不由又想起那个神秘的对手,还有他身上那股不平凡的气息,a市的修道榜他已经重新排过,并没有异军突起的新秀,那些有点道行的也都老老实实在自家窝里呆着,这也就意味着,这个能与他交手的人是外来户。
这些信息在墨赦的脑子里转
了一圈,立时又被他暂压,集中精神去翻书,面前那些书页自己翻的哗啦啦作响,那小秦山上的阵纹实在是残缺的厉害,墨赦对比了脑中的成百上千种阵纹,竟没有找到能匹配的,如果在这地府图书馆的藏书里也没有能匹配的,那这阵法的来源就很值得推敲了。
毕竟,只有一个地方的修行法门、阵法秘术在地府里少有记载。
而且,那被人强行截胡的阿彦魂魄,还有没到枉死城报到的大批量鬼魂,那被植入怨种的余薇魂魄仿似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推动。
正在此时,墨赦突然接受到了符鸟的信息,有小鬼查到了几日前带走林樊灵慧魄的道士下落。
不过据那小鬼所说,那道士在西岭街出现,他们也只敢远远跟着,没敢靠的太近,只窥见那道士似乎跟一个人有了冲突,后面就不知道了。
那个年轻的道士绝不会有能力抽魂换魄,那样精细的活,没有大能力绝做不到,这件事背后必然有那个神秘人做推手,墨赦觉着自己有必要去看一趟。
目光扫过那还有许多架子的书,继而又看向何蔚。
何蔚立时就站直了,防备道:“你可别说要我来翻,不干不干!”
墨赦伸手聚气,在地上寥寥几笔,摆出那残缺阵纹的痕迹,径自对何蔚道:“你对阵法不甚精通,就对照线条吧,找到了我会重谢。”
何蔚苦着脸,道:“别的事都好说,这翻书实在是强人所难。”
他打小就不爱看书,就连身上的鬼道术法都是被逼无奈才勉强修一修,免得被众鬼嘲笑的,这会子墨赦让他翻手,实在是觉得有些不愿意,毕竟自从他能掌事,已很多年不与这些枯燥的书籍为伍了。
能让他稍微犹豫一下的,也就那句“必有重谢了”!
再看那人,那人就那么生冷的站着,也不说话,只用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望住他,何蔚无端心头就是一动,鬼使神差就应了下来,道:“好吧好吧,你去吧,我翻。”
自从那件事后,这人在这茫茫冥府能找的也就他了,其他人都被他或主动或被动的断了联系,能与他在这幽冥地府并肩的,也就他了。
既是如此,他有所求,何以推脱?
墨赦对他露出了极轻极浅的一个笑,道:“阿蔚,多谢你。”
这一声阿蔚,像是幽冥地府里唯一的一道真光,披荆斩棘,在他心底那片无边寂静里照耀出一条明亮的路。
何蔚也笑了笑,道:“谢什么,我们之间,不谈这个。”
墨赦没再多说,闪身出了地府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