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流的再汹涌,身姿再柔美婀娜,终归是被不知名姓的人拿上了天,缩上了普化台,落下八十一道困神链,言明她恶毒狠辣、祸国殃民的三十三条罪状,罚她受苦八十一日,方得解脱。
而同在天庭的白唐,此刻终于在那太极图成图之后,成功将那图压制住,收归囊中。
太上失一魂,受创颇重,形貌这才跟万年后的那一位太上对上,白发失去光泽,眼眸里是暗淡的灰色光芒,浑身冰冷的如同刚从寒窖里捞出来。
白唐得了东西,毕恭毕敬的朝着太上道谢拜别,道:“这次多谢太上赐图,如果这次人间灾难过去,我定然叫普天之下所有人鬼,都为太上歌功颂德,感念太上这次的救命之恩。”
他捧着那尺长的卷轴,神色里是活泼泼不加掩饰的欢喜和感激。
太上整个人都显得灰白而颓靡,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十万岁,对他略略抬了抬手,道:“不必。”
这两个字说完又复沉默下去,白唐脑子里思绪翻转,将道祖往后的表现与如今的选择做了对比,眼中精光一闪,破釜沉舟就要将日后昊天所做之事和盘托出,要拉拢这位太上站在自己这边。
还未开口,那太上洞悉一切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道:“天意自有指引,今番你自去吧,未来不必多说。”
白唐咬了牙,道:“若日后您做错了呢?不如提前知道后果,就……”
余下的话死死的又吞了回去,能怎么样呢?如果太上果真更改了决定,未来还会是未来吗?
太上平淡道:“错未必是真错,对也未必是全对,倘若天下祸乱有我之过,日后自有偿还之时,不必忧心。”
白唐终究不能放心,想起他被送来时的那个处境,彼时太上还未真正出手,如果这时候回去,必然是一见既厮杀的结果,他绝无机会劝说太上。
不如……
他突然又恭敬行礼道:“太上,我想与您定个万年之约!”
“日后三界遭难,生灵涂炭,希望太上能与我站在一起,共御强敌,为修补三界争取一线时间!”
他的话铿锵有力,在太上耳中却与清风无异,他平静的闭上眼,虚虚的摆手,让他自去。
童子在太上身后朝着他做口型,示意没用啦,太上闭目打坐听不见啦。
白唐不肯干休,仍旧郑重道:“太上!我以我神魂道心起誓,永护人间,绝无二心,如若生变,便让我挨过亿万生灵刀砍斧劈之刑,才能解脱。”
太上闭目垂首,一言不发。
童子翻了个白眼,似乎对他的固执不屑一顾,也有些隐隐的嘲意,似乎在说凭他这样的人,有何本事敢言护持人间?
白唐也不理会他,径自厚着脸皮道:“您老不说话,我便当您应了,他日我展开太极图,用这图中阴阳二气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时,您老人家可一定要坚定立场,我也不要多的,就要您老一拂尘,扫那敌人一拂尘,便算咱们这约定完了!”
“当然,我也不会让您老人家吃
亏,您老人家传下的道教到底被佛家欺压的不行,您放心,日后我一定光大道教,让您老人家多徒多孙多功德!”
他这话说的墨赦都有些听不下去,悄悄的闭上了耳朵。多什么徒?那种挽着破落髻,攒着木头簪,晃着二五八万的假道士?
太上他老人家要知道他的徒子徒孙里混了这些混账东西,八成是要气死!
但白唐许诺的极认真,继而又在童子一脸佩服的神色下大踏步扬长而去,浑然不觉背后悄然睁开了一双洞悉明澈的眼眸。
太上轻微的叹息一声,手在额心一拍,指尖便捏着一点白色的光,手指一碾,那白光便碎裂下去。
童子正自诧异太上为何要将自己的记忆捏碎,神思却也模糊起来,再清醒时,脑中便再无白唐两人。
……
细细说起来,谢必安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招猫逗狗的,在地府里那些大佬心里,十有都是又恼又恨,偏生这货一张嘴甜的像是抹了蜜,得罪了人就大哥大姐的哄一圈,再大的气也得消下去。
就连捉鬼的时候偷奸耍滑,这厮也能做的堂堂正正,一边颐指气使的指挥范无救帮他盯梢代班,一边潇潇洒洒的在人间买了成堆的零嘴吃食并一些新兴的时鲜玩意儿,回地府的时候遇上那个就送那个。
月戎起先并不知道还有编故事演故事这回事,也是谢必安从人间偷摸找来的画本子投了他的脾气解了他的封,从此就在戏精话痨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一日,谢必安老老实实的跟着范无救到上天庭来办差,真是半点歪心思都没动,连范无救都觉着他今日简直乖顺极了,忍不住惊奇的多看了他好几眼。
谢必安哼了哼,没理睬他大哥意味深长的目光笑话,那伪圣听说跑到了天上,这天上本就不是个好地方,还添了那杀神,多呆一刻都是祸患,不如早早离了,去别的地方浪荡。
眼看南天门就要到了,谢必安的心思开始活络,琢磨着反正是办公差,一会儿可以先带着老范去那人间混一混,权当散心旅游,不着急回去。
他自逍遥自在,隐在暗处的人却有些忍不住,一连声的问:“你们真就来了这一回?这怎么眼看就要走了?不是……这谢必安怎么不去救美……这走向不对啊老墨!”
白唐冷汗都要下来了,要是让谢必安就这么直接走了,苏姚再无人搭理,以后那麻烦可就大了!
当即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趁着谢必安眼神游移,一下就将墨赦推了出去,正让谢必安看见这张熟悉的脸,
谢必安不会不追来,以他那无风也要掀起三分浪的狗脾气,必然会追来!尤其是看见了墨赦的脸,他一定会查个究竟!
谢必安目光果然凝住,又转回头去看了眼在他左侧的范无救。
白唐拍了拍墨赦的肩,示意他好好发挥,墨赦顿时身如闪电,一瞬而逝。
谢必安果然如白唐所预计的那样没出息,十分放心不下,随意搪塞身旁的范无救两句,一溜烟的追着墨赦去了。
白唐倒是十二万分的想追上去瞧瞧,可他在那谢必安经过时就被狠狠的弹开了,对这天地间原主优先的原则撇了撇嘴,随即去拦住也要追去他范无救。
他盯着与谢必安全然不同的脸,当头就是一句:“范无救,你可还记得我?!”
演技堪称出神入化,将含恨带怨演绎的入木三分,此时的范无救不像墨赦那样是绝版的棺材脸,脸皮虽然也冷,到底有些变化,他数次张口,都被白唐极快的打断,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就愣愣的听白唐从哭诉他薄情寡义,到埋怨他抢他的半只烧鸡,再到抄家法抄心经抄一切能抄的东西,白唐酣畅淋漓的骂了一场,骂的范无救数次青筋暴起,偏又无从发泄,腰间的锁链鼓动一次就被弹回去一次。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白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歇了会儿,笑道:“你原来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好啦,日后见吧,放宽心,日后跟了我,大哥保证叫你吃香喝辣说话不打磕绊!我去啦!”
这人十分不要脸,但委实厉害的紧,范无救的锁魂链在手中转了两圈,愣是没发出去,郁闷的脸都黑了。
而另一边,墨赦比白唐耿直多了,没他那么多戏,只在将谢必安引到那普化台前时,就隐了身。
可谢必安顽劣归顽劣,到底不是蠢,他就站在那边,没半点上前救人的意思,哪怕他面上掩饰不住诧异和怜惜,他都忍住了没动,只略提了声音,道:“出来,你费这心思引我到此处,若不出来,我转身就走!白无常谢必安向来言出必行的,你可考虑好啦!”
墨赦抿紧了唇,终于在他数到二的时候现了身,谢必安一下就扑了上来,哭丧棒直往他身上招呼,眼睛里淬了毒一样狠辣,半句废话都再没有。
墨赦在他密不透风的攻击下连连后退,只偶尔伸出手指在那哭丧棒上弹一弹。
只用了三招,谢必安就收了手,眸子里越发疑惑,道:“你是谁?”
墨赦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头蓦地就是一疼,他深呼吸了口气,极轻的道:“你心里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谢必安才会停手,可这更让他搞不明白。
墨赦微微摇头,什么都不愿多说,道:“去救人。”
言罢深深看他一眼,身形瞬间消失。
白唐远远瞧见了谢必安去解那困神锁,松了口气,又扯来一大团云朵挡在面前,安心的躲在后面,静静等待事情发生。
谢必安的力量并不够,瞧着简直费尽心机,白唐略想了想,就拈起屠灵上的几缕刀气,化作一柄缩小的屠灵,飞到了谢必安手边。
于是谢必安原本想做的事顺理成章的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带着那美女跑路。
白唐与墨赦齐齐松了一口气,却就在此时,素来笃定普化台万无一失的天神们都黑着脸露了面,喊打喊杀的就要上来捉他。
那谢必安怀里揣着苏姚的魂魄,想必还没出那南天门,白唐苦逼的想,少不得这劫走苏姚魂魄的黑锅也得他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