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各自怀揣着心事,所以这从贞观元年向贞观二年跨越的年冯家人都过的没有什么滋味。
去年送走了冯智戴,今年马上要送走冯智彧,冯盎这个老父亲的心情显然是不太好,而陈丽烟也是如此。
一直以来冯智彧可以说是她彰显冯氏主母的一个工具,但她也确实是因为冯智彧的身世而怜惜他。
十七年了,这十七年陈丽烟做好了一个后母应该做的,甚至可以说除了继母继子间的那种自带隔阂之外她和冯智彧的生母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而过了这个年就意味着冯智彧就要去长安了,那个龙潭虎穴暗流涌动的长安,陈丽烟体会到了当时送冯智戴所没有体会过的心情。
很心酸,也很心疼。
然后就是冯智戣了。
俗话说长兄如父,虽然冯盎依然还健在且身体很好,但他们生母的逝世让冯智戣这个长子早早的就担负起了那份对冯智戴和冯智彧来说已经缺失了的那份爱和职责。
从去年送走了冯智戴之后冯智戣就变得更加沉闷了。
冯盎和冯智彧给他的评价一直都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所以冯智戣一直以来就不是个很开朗很善谈的人,经过了送冯智戴去长安一事之后他就变得更沉闷了。
送别冯智戴之后冯智戣把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他那春州刺史的工作了,而冯智戴去长安后空缺的恩州刺史所留下来的事务他也是尽心尽力。
似乎是想让他的二弟没有后顾之忧,但却只有冯智戣明白,他是在弥补。
作为嫡长子,冯盎找儿子谈话找的最多的无疑就是冯智戣了。
这是时代基调所决定的,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再加上冯智戣的风格一向都是以稳健为主,所以很多事情冯盎都会和他商议。
不过这次不同。
为了过年,也是习惯,冯智戣早在小除之前就带着自己的家室返回了高州,而冯盎也是趁此机会和冯智戣说了冯智彧要去长安的事情。
冯智彧要去长安对于冯家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基本上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因为在去年送别冯智戴的时候冯智彧就说过一年最多一年半他就回去长安把冯智戴替换回来。
当时冯智戣也是在场的,所以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送别冯智戴对冯智戣来说算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因为他知道冯智戴此去长安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作为长兄,从母亲死后冯智戣就一直把自己代入了母亲的角色,而冯智戴去长安做质子一事他一直都认为是自己的过错,是他不够努力。
冯智彧一直都是被冯智戣和冯智戴两兄弟护在身后的,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又是给钱又是派人的,就连冯智彧拿下清远那块土地的事情冯智戣都没有告诉过冯盎。
所以,冯智彧这个最年幼的弟弟要去长安替换二弟冯智戴,这对于冯智戣来说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最小的孩子最受宠,这似乎是人们最常见的情感,冯智戣也是一样。
岭南的正月多少有些寒意,而且是直刺入骨的那种寒意。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在每年九月初九的时候都会到这个竹屋这里来,但自己来对于冯智戣来说尚属首次。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情感,冯智戣看着面前的竹屋,他不知道这个竹屋对于冯智彧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那把简单的铜锁锁住了什么东西。
“大哥,一起喝酒这种事儿对于我们兄弟二人来说还是第一次吧?”
拿着酒坛给冯智戣倒了一杯酒,冯智彧笑着说道。
“嗯,第一次。”冯智戣点了点头,将视线从竹屋上收了回来。
“因为是春州刺史,所以我以前总是不在家中,以往你去找我的时候不是缺钱了就是有事儿需要我帮忙,像今天这般你我兄弟二人坐在一起喝酒还是第一次。”
“那可能要让大哥失望了,今天还是有事儿需要大哥帮忙。”给自己也倒了杯酒,冯智彧笑着端起了酒杯。
冯智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冯智彧碰了一下之后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想来大哥也知道,这两年每逢九月我都会到这里来,这个中原因小弟就不多赘述了,这事儿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理解,今天请大哥过来还是有些事情想说一下。”
冯智彧说着拿起了酒坛,想要给冯智戣再添一杯酒,但却被冯智戣抢了过去。
看着冯智戣给自己倒酒,冯智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仿佛自顾自地说着。
“大哥你的性子比较稳,爹对于你这性子是褒贬参半,不过我的性子比较跳脱,你我兄弟二人也算是互补了。”
“此去长安,小弟会将二哥替换回来,相信届时在大哥二哥的领导下岭南少说还能在延续个几十年。”
“清远那边的地契我交给爹了,待到长安之后我会将那茶叶运作起来,凭借着那茶叶特殊的香气,想来不出两年的功夫就能够风靡长安,想来届时您和二哥也会轻松一些。”
“除此之外高州城外还有我的一个庄子,那里我让人种了不少的东西,那些都是香料,我也提前留下了会打理那些香料的农户,您和二哥直接接手就好了。”
“保安和南巴那边我提前交代好了人,不过现在暂时还派不上用场,等过两年这条线能用得上的时候我会提前让人给您送书信的。”
“二哥所掌管的恩州我也有留下一些人,在海陵那边我让人建了一些东西,也留了一些东西,过段时间也会派上用场,等二哥回来的时候您和二哥一起去看看。”
“另外,待我走后您让人规整一下岭南这边的果子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我们岭南不值钱,但是过段时间我会有用的。”
冯智彧喋喋不休,冯智戣静静聆听,兄弟二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很难说清的和谐感。
“爹老了,小妈和代玉也需要人照顾,此去长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大哥,家里就交给您和二哥了。”
叮~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冯智戣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举杯示意。
冯智彧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