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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致爱丽丝【31】(1 / 1)

翟小丰住在洗浴中心职工宿舍,距离南台区分院区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

几辆警车接连开出警局大门,由夏冰洋打头阵,不挂灯的警车在繁忙的公路上飞驰。晦暗的天光彻底消隐了,灿烂的街火像一条条燃着火光的巨龙在城市中交错盘踞。

夏冰洋坐在副驾驶,在缭乱的街景和嘈杂的人声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不断回想艾露在办公室对他说的那些话。

“翟小丰为什么杀死俞冰洁?”

他问艾露。

艾露脸上冷漠的神色似有消解,眼神甚至有些柔软:“他喜欢王瑶。”

“谁?”

“翟小丰,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谁都不接近,但对王瑶非常留意。以前我和王瑶放学回家的时候,有好几次发现他跟在后面。王瑶出事之后,他找到我,问我杀死王瑶的凶手究竟是不是秦平,我说我不知道,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凶手是刘畅然了吧。”

“所以你知道在304房间等待你和俞冰洁的人是翟小丰?”

“我不知道,俞冰洁收到刘畅然的短信,刘畅然,不应该说是翟小丰,翟小丰只约她一个人晚上在百乐宫304房间见面,我本来并不想去,但是俞冰洁求我,我就陪她去了。我以为在房间等我们的人是刘畅然,但是开门的人却是翟小丰,翟小丰说他不会伤害我,他只想为王瑶报仇。我对他说,那你应该去找刘畅然才对。他说他找过刘畅然了,刘畅然说是俞冰洁一直劝他除掉王瑶,所以他才会对王瑶下手。当时我就知道,刘畅然或许已经被他杀了。但是我很高兴,我并没有害怕,因为我也恨刘畅然,这么多年他一直拿秦莉丝和王瑶威胁我,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刘畅然死了,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翟小丰说只要我不干涉他,他就不会伤害我。所以......我没有参与他的计划,也没有妨碍他的计划。”

“你亲眼看到俞冰洁被他杀死?”

“我看到了,当时我就藏在卫生间里。我看到俞冰洁停止挣扎之后忽然很害怕,我怕翟小丰出尔反尔杀我灭口,但是翟小丰没有伤害我,他说他要留下我做人证,并且让我把杀死俞冰洁的罪名推给秦平,因为当天他就是伪装成秦平的模样进入百乐宫的。他还说他都计划好了,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我们都会没事,但是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会回来找我。”

夏冰洋记得艾露说出这番话时的表情,艾露当时很冷静,并没有受丝毫到威胁之后的惊恐,甚至有些恬淡。他头一次在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身上看出了城府。

他知道艾露一定说谎了,或许翟小丰并没有对她以性命相威胁,而是和她说了别的什么,总之翟小丰和她达成共识。艾露保守翟小丰的秘密并且帮助翟小丰脱罪,翟小丰就会放过她。但是她却说自己受到翟小丰的生命威胁,所以才会配合翟小丰欺骗警察。这就是艾露的高明之处,如果她主动帮助凶手,那她就是胁从犯罪,而如果她的生命遭到威胁,身不由己,那她就是翟小丰的受害者。

她很聪明,她不会让自己落入法网之中,她会竭尽全力为自己开脱一切责任。

夏冰洋知道她在说谎,但无法拆穿她,因为艾露用她的智慧和逻辑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任何实质性证据都打不破的谎言,如果他想拆穿艾露,也必须从逻辑上打破她。

但是目前为止,艾露的谎言成立了。

虽然艾露说谎了,但是夏冰洋依旧信任她,因为他认为艾露说谎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并没有附带任何对他人的恶意。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翟小丰杀死俞冰洁的证据,证实了艾露的证词是真实的。

留守在警局的老陆给他打来电话,一向老练的他按捺不住激动:“你怎么知道从王瑶身上发现的尿液里含有蛋白?”

其实很简单,听到艾露说在304房间杀死俞冰洁的人是翟小丰后,夏冰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抓人,而是如何取证。即是为了证明艾露所言非虚,更是为了证明翟小丰的罪行。他立刻想到了杀人凶手在俞冰洁身上留下的尿液,尿液的成分大都是水分和无机盐,不包含可以鉴别身份的蛋白质。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这种情况下尿液中可能含有病理性蛋白,从而能从蛋白质中检测到病体dna。

只有得了肾脏疾病的人,才有可能在尿液中排泄蛋白。

很巧,翟小丰就患有肾炎。

夏冰洋依旧什么都没有解释,只看着窗外问:“检材里找到蛋白了吗?”

“找到了,已经加急送到市局做鉴定了,两个小时出结果。”

“结果出来立刻告诉我,挂了。”

老法医道:“等一等,小夏。”

夏冰洋又把手机放在耳边:“怎么了?”

法医道:“那块香皂有点蹊跷。”

夏冰洋皱眉:“香皂?什么香皂?”

“从刘小飞宿舍里拿回来的那块含有秦平皮肤组织的香皂。”

夏冰洋这才想起来刘畅然死亡当天,勘察组从刘小飞的宿舍里拿回一块沾有秦平皮肤组织的香皂,而警方正是因为这快检测到秦平皮肤组织的香皂和在凶杀现场秦平的头发而确定了秦平的作案嫌疑。

夏冰洋问:“香皂怎么了?”

“刚才我又从香皂里找到一块微小的人体表皮组织,做过鉴定了,不属于秦平也不属于刘小飞和刘畅然,和一个叫做‘薛海龙’男人匹配成功了。这个薛海龙和秦平以及刘小飞和刘畅然并没有任何的社会交叉关系,你看这——”

老陆没有把话说尽,留给他思考问题的余地。

夏冰洋听到这条信息,顿时觉得乱极了,怎么又忽然蹦出来一个薛海龙?此龙难不成也涉案了?那他和秦平以及刘畅然又是什么关系?

忽然,他想到了,于是草草结束和老陆的通话,紧接着又拨给郎西西。

郎西西正领着被留在警局的乔淇在警局食堂吃晚饭,接到夏冰洋的电话刚要向他抱怨乔淇有多难伺候,就听夏冰洋口吻冷肃道:“薛海龙是你在调查吗?”

郎西西的思路立即被他拨正了:“十几分钟前陆主任给我一份dna鉴定书,和本市一个叫薛海龙的男人配比成功了。但是刘畅然死亡当天薛海龙不在场证明,他当时和家人在新加坡度假——”

夏冰洋仅听了一两句,就听出郎西西和老陆一样彻底搞错了侦查方向,把这个薛海龙当做涉案人员在查,于是果决的打断她:“你现在立刻调查薛海龙在刘畅然死亡前几天有没有去翟小丰工作的洗浴中心消费过。”

郎西西一愣,顿时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她起身正要回办公室,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把正在吃饭的乔淇拉起来,一起走了。

任尔东旁听了夏冰洋打电话的全过程,在夏冰洋点拨郎西西思路的时候也被夏冰洋点拨了,所以他此刻大概知道了为什么留有秦平皮肤组织的香皂上会发现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皮肤组织,咂舌道:“我|靠,这小子也太聪明了。”

夏冰洋面色沉抑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手里紧握着手机,等郎西西的回音。

十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他立即接起来:“怎么样?”

郎西西道:“没错,老大,薛海龙的确是洗浴中心的会员,他最后一次在洗浴中心消费是在刘畅然死亡的前一天,第二天他就和家人去国外度假了。我还问了他有没有用过13楼汗蒸房洗手间的香皂,他说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洗手间里的洗手液按压开关坏了,工作人员临时摆上一块香皂,他用完香皂还把洗手间里的清洁工骂了一顿。”

夏冰洋面无表情地听完,语气又冷又沉:“也就是说,秦平和徐海龙用过同一块香皂?”

“对。”

夏冰洋慢慢吁出一口气:“没事了,你联系薛海龙,让他尽快回国做笔录。”

挂断电话,夏冰洋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挡风玻璃,忽然道:“秦平在哪?”

任尔东也是郁色难平:“你还找秦平干什么?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是翟小丰把秦平在洗浴中心用过的香皂放在刘小飞的宿舍里,伪造成秦平杀死刘畅然的证据。现在我们有证据证明俞冰洁不是秦平杀的,刘畅然也不是秦平杀的,全都是翟小丰这个小王八羔子干的!”

夏冰洋忽然转头看着他,眼角拖着一道冷厉的光:“翟小丰扮成秦平去杀人,并且在凶杀现场留下指向秦平的伪证。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让秦平为他顶罪,他的杀人计划看似没有漏洞,其实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这个漏洞就是秦平。”

任尔东正在开车,无暇分心太多,急道:“你有话直说行不行!”

夏冰洋幽幽道:“既然翟小丰这么聪明,能做出这么详细缜密的计划,他没有理由想不到秦平是他计划中最大的不可控的因素。如果我们按照他留下的伪证抓到秦平,秦平一定会质疑我们找到的证据,到时候我们也会怀疑证据的真伪,也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出有机会拿到那块香皂嫁祸秦平的人。这些问题......翟小丰会想不到吗?”

任尔东听着他幽冷的语气,忽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道:“你别说了,抓到翟小丰就真相大白了。”

洗浴中心给员工租的房子位于近郊,是一座多年前落成的小区,小区面积中的道路虽然宽敞,但是晚上回家的人群都把车停在甬道边,造成路面堵塞,警车刚开进大门就被堵在了甬道中间。

夏冰洋迅速决定弃车步行,下了车摔上车门朝后面陆陆续续下车的刑警喊道:“小吴,你带两组人守住出口,剩下的人跟我走!”

黯淡昏黄的路灯下飞快的跑过一个个敏捷的身影,到了翟小丰和舍友同住的一栋单元楼底下,夏冰洋先仰头朝六楼顶楼看了一眼,见里面灯开着,貌似有人。

他从武装腰带上拔|出手|枪,回头对站在最外围的一名便衣低声道:“你留下。”然后向前一挥手,领着其他人快步上楼。

到了顶楼,601房间锁着门,里面隐隐飘出某地方台转播拳击赛的声响,夏冰洋试着敲门,等了五秒钟不见里面有人回应,于是后退一步抬脚揣在门板上,一脚没踹开,又踹了一脚,这下房门猛地往里弹开,撞到墙壁又弹了回来。夏冰洋双手端枪率先冲了进去,任尔东等人迅速涌入,转眼占据了小小的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但每个房间都亮着灯,电视里还在转播一场拳击赛。

“找人!”

便衣们分别进入卧室和卫生间,很快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夏冰洋看着地面布满零食袋的客厅,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任尔东敲响对面的602房间,开门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任尔东出示过警官证,问她:“住在对面的小伙子什么时候出门的?”

“你是说那个长得蛮漂亮的年轻人吧?他好像中午就出门了。”

“他回来过吗?”

“没有,他房子里电视的声音太吵了,我敲了好几次门想让他把电视声音关小点,都没人开门。”

任尔东回到601,对夏冰洋说:“对面的女人说翟小丰——”

夏冰洋忽然抬手打断他,朝竖在卫生间门外夹角处的一台小冰箱走了过去。

这台冰箱很小,只有一米多高,只适合在独居的宿舍里用,不可能藏得下一个人,但是夏冰洋却面色凝重地在冰箱前蹲下,先提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拽开了冰箱门。

任尔东蹲在他旁边,看到他拉开冰箱门的同时,一个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圆柱状的物体从冰箱隔层里掉在地板上,而且冰箱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黑色塑料袋。

任尔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白着脸和夏冰洋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解开了塑料袋......一条血淋淋的人体右手肘乍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任尔东脑袋一矇,眼前晕了一瞬,然后用力吞了一口唾沫,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声:“......我|靠。”

夏冰洋沉着脸又把冷冻层的门打开,里面依旧是慢慢当当的黑色塑料袋,几只塑料袋的袋口还在往下沥沥拉拉地流着血滴。

夏冰洋缓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拨出留守在局里的黎志明的电话,让他赶紧派侦查组和法医过来,末了又道:“翟小丰跑了,让郎西西立刻调查他的去向。”

分散在房间里搜查的便衣们渐渐聚集在夏冰洋和任尔东身后,都看出了塞满冰箱的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便衣们的脸色难看的一个胜过一个,有个刚从技术队转到行动队的警员在一片死寂的氛围中忽然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

夏冰洋深知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吐出来,其他心里防御机制低的人就会被传染,所以把卫生间门拉上了。几分钟后,跑到卫生间呕吐的警员出来了,脸色比吐之前更不好看,手里提着一只脏兮兮的编织袋,隔着大老远递给夏冰洋:“老大,这里面是......呕!”

话没说完,他丢下东西扭头又钻进卫生间。

任尔东拉开编织袋拉链,露出里面散发着血腥味沾满鲜血的手锯和刀具,袋子底部还散着一些零散的皮肉。

夏冰洋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把头找出来,先确认死者的身份。”

任尔东叹了一口气,领着几个人蹲在地上开始把碎尸块往外拿,每个都解开往里看一眼。在他们拼碎尸的时候,夏冰洋到卧室转了一圈,在床头柜上看到一个相框,里面镶着一张巴掌大的照片。他把照片拿起来,一眼认出照片里留着短发,五官清秀气质腼腆的女孩是王瑶,背景是一片操场,右下角印着拍摄日期——2011·05·13

这天应该是白鹭镇中学举办运动会的日子,王瑶身穿神似啦啦队服的一套衣裙,手里拿着金色的彩球,对着镜头笑的甜美又靓丽。

夏冰洋把照片翻到北面,看后面印着‘漂亮宝贝摄影馆’的水印。他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把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光仔细看着照片左侧边缘,发现左侧边缘并不是一条直线,略有些弯曲,像是拿剪刀裁出来的一条线。

“领导,你出来看看!”

任尔东忽然喊道。

夏冰洋把照片揣在裤子口袋里,走出卧室看到任尔东面前放着一只已经被解开的黑色塑料袋。他走过去往袋子里看,看到一张呈青白色的,糊满鲜血的人脸。

任尔东咽下一口唾沫,才说:“是秦平。”

手机响了,勘察组打来询问详细的单元楼和门牌号,夏冰洋先接了一通电话,然后收起手机看着袋子里的人头道:“这样就说的清了,翟小丰杀死了秦平,所以才无所顾忌地往秦平身上泼脏水。因为秦平永远都没有机会替自己辩解。”

说完,他叮嘱任尔东留下指挥工作,任尔东问:“你还忙什么?”

夏冰洋道:“回去审乔淇。”

郎西西因为要看着乔淇,所以把笔记本搬到复查组办公室工作,夏冰洋推开办公室房门时,她看了一眼手表,深夜十一点四十三分。

乔淇躺在窗边拼在一起的两张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夏冰洋看了看躺在椅子上睡觉的乔淇,径直朝郎西西走过去,弯腰看着她的电脑屏幕:“找到翟小丰了吗?”

“小区门口的监控拍到他在中午三点十分离开小区,后来往青云商场地铁站方向去了。”

“查过他的银行卡和身份证的使用记录吗?”

“查过了,但是没有发现,目前只能在路面监控中慢慢排查。”

夏冰洋捏了捏眼角,略有些疲惫道:“尽快。”

“我知道。”

郎西西仰头看着他:“夏队,要不你躺一会儿吧,发现翟小丰的线索我会告诉你。”

夏冰洋道:“不用。”说着又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乔淇,对她说:“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郎西西抱起笔记本走了,临关门之前偷偷往里看了一眼。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夏冰洋先接了一杯水,轮到叫醒乔淇的时候却被难住了。他没有叫醒一个陌生少女的经验,尽管是工作职责驱使,他也觉得叫醒一个未成年的女孩有些不礼貌。他拉了一张椅子放在乔淇旁边,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放了首歌,想利用噪音叫醒乔淇,但是他低估了乔淇的睡眠质量,歌都快放一半了,乔淇还没有转醒的迹象,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于是他临时找出一首狂放的摇滚,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这次的效果立竿见影,乔淇很快就醒了,她撑着椅子坐起来,先瞪着双眼一脸迷茫地看着夏冰洋发怔,然后烦躁的揉了揉头头发:“好吵啊。”

夏冰洋关掉音乐把手机扔到桌子上,道:“轮到你了,我们聊聊。”

乔淇倒骑着椅子,往椅背上一趴,歪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看着夏冰洋说:“我等了你四个多小时。”

夏冰洋看她一眼:“态度放端正,这里是公安局办公室,你是我的询问对象。”

乔淇一脸迷蒙地笑了笑:“哦,对象么?”

夏冰洋不知道她是放松过头了,还是适应环境的能力太强,现在竟有胆子和他开一些暧昧不清的玩笑。

他没有理会这句玩笑话,看着乔淇直切正题:“白晓婷是你什么人?”

早在被他带到公安局时,乔淇就知道这个秘密瞒不住,并且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回答夏冰洋的询问时表现的很从容:“是我爸的姐姐的女儿,她管我妈叫姑妈,我管她叫表姐。”

这条讯息和郎西西查出来的资料一致,白晓婷在父母去世后就跟着姑妈生活,而她寡居的姑妈有一个女儿,名叫乔淇。乔淇今年年底满十八岁,白晓婷比她年长九岁。

夏冰洋之所以一直没能仅靠外表拆穿乔淇假扮白晓婷,是因为乔淇和白晓婷长得实在相似,她们都有一张光彩照人的明艳脸庞。尤其是乔淇上妆后,妆容遮住她青涩的神韵,让她看起来俨然是另一个白晓婷。

“为什么假扮白晓婷?”

夏冰洋又问。

乔淇无所谓道:“难道我要用自己的身份去做那些事吗?不光彩不是吗?刚好有一个身份可以让我用,我为什么不用?”

夏冰洋捕捉到她话中隐藏的一层含义:“你用白晓婷的身份,那白晓婷怎么办?”

乔淇抿了抿唇角,不说话了。

夏冰洋看着她问:“白晓婷失踪了,对吗?”

乔淇皱了皱眉,貌似有些厌烦:“谁知道她去哪儿了。”说完,她迅速底下眼,似乎在回避什么。

夏冰洋看出她有所隐瞒,故意吓她:“如果你不想让我联系你的学校,就认真我的问题。”

乔淇又抿了抿唇,脸上依旧有些漠不上心的神气,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我表姐在六年前就没有下落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我妈告诉我,她跟别人走了,活的好好的。”

“你妈怎么知道?”

乔淇想了一会儿,神色有些犹疑:“或许......我妈也不知道。”

夏冰洋道:“说清楚。”

“表姐和我们失去联系的两天后,我妈报警了,但是隔天又去撤案了,对警察说表姐已经回家了。但是我知道表姐一直没有回来,我问她为什么撒谎,她说让我不要管,还说表姐跟别人走了,过好日子去了。”

“后来?”

“后来我问我妈两次,表姐在哪里,但我妈每次都不告诉我。再后来......我就把表姐忘了,直到我决定做这一行,才想起她留在我家一张身份证。我想既然她都走了,那我用她的身份也没人知道我是谁。”

“你还记得白晓婷和你们失去联系的确切时间吗?”

“嗯......我妈报案的时间是八月二十一号,那我表姐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哦,十九号。”

“12年8月19号?”

“对,应该是这一天。”

夏冰洋本想问他白晓婷失踪前夕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抑或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又想到事情发生在六年前,而且乔淇看起来和白晓婷的关系并不亲密,两人估计交心甚少,遂免去了这个问题。

乔淇见他忧患重重地压着眉,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他虽然年轻但颇有威仪的脸看了一会儿,说:“上次在卫生间里,你对我说你见过我,其实你见的不是我,而是我表姐对吗?”

夏冰洋抬眼看着她,没有回答。

乔淇又问:“你在找她吗?”

“对。”

“为什么找她?”

想起六年前和白晓婷的那次碰面,夏冰洋至今心里都有些愧疚,但是不便也没有必要向乔淇讲明,于是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道:“你可以走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乔淇脸色为难起来,看似要和他说什么事,但羞于开口。

夏冰洋不看她的脸都知道她想说什么,淡淡道:“你做援|交是你的私事,严格来说是你的私人生活。我不会通知你的学校和家长。”

乔淇明明很在意,但装作一脸不屑,冷笑了一声:“无所谓,大不了退学,反正没人管我。”说着瞄他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我以后不做了。”

夏冰洋没听到这句话,播出一个号码让一名手下在院里等着,负责把乔淇送回家,然后站起身道:“今天太晚了,不留你做笔录。明天十点之后再来。”

乔淇跟着他往门口走:“来了找谁找你吗?”

“不用找我,直接去三楼问询室。”

夏冰洋刚走出办公室,就见蔫头耷脑的任尔东和拿着一份资料的郎西西并肩走了过来。

他停下脚步转身往墙上一靠,对乔淇说:“走吧,车在院里等你。”

乔淇挪着小步走了,和任尔东以及郎西西擦肩而过。

任尔东揉着蓬乱的头发,脸色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我他妈真是服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怎么能把一个大活人肢解三十几块——”

夏冰洋边听他发牢骚边伸手接过郎西西递给他资料,还没来得及看,就听乔淇不远不近地站在楼梯口,对他喊道:“警官,我追你啊。”

夏冰洋拿着资料一顿,十分漠然地朝乔淇看了一眼,道:“不行。”

乔淇笑着问:“为什么?”

夏冰洋随口找了句话搪塞她:“因为你未成年。”

乔淇想了一下,说:“这不是问题。”说完沿着台阶下楼了,喊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夏冰洋完全没把一个小女生对自己的示好当回事,翻开手中的资料,边看边问:“这是市局送来的鉴定报告?”

他问的是负责送资料的郎西西,但是郎西西没有回答。

夏冰洋抬眼看她,她才说:“是,陆主任从尿液检材里发现了蛋白质,从蛋白质里提取到了dna,经过比对,的确属于翟小丰。”

说完,她把资料翻开最后一页,指了指末尾的dna配比度,随后扭头就走了。

夏冰洋从未受过她冷脸,此时看着她纤细的小身板着实有点纳闷:“这小妮子怎么了?”

任尔东也迷糊着,说:“估计是加班加出脾气了。”他接了个电话,脸上又浮现出屎黄色,道:“他们把尸体拼好放在法医室了,下去看看不?”

跟他比起来,夏冰洋显得精神焕发,把资料往他怀里一拍,道:“废他妈的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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