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亲吻带来的后遗症是脸颊和耳后的红难以消弭,而舒悦窈还在琴房里安了一整面的镜子。
她揉着发烫的耳垂,要求跟江烬调换位置,“你到这边来座。”
“为什么?”江烬指腹蹭过唇角,又勾着领口抖了抖,散漫发问。
舒悦窈鼓腮撒娇,“这边有镜子啊。”
江烬低笑,“然后呢?”
舒悦窈蹙眉,“那我会看到自己啊。”
江烬懒调问,“主动亲我的不是你吗窈窈?现在开始害羞了啊?”
“……”舒悦窈伸手捶他的肩膀,然后起身蹭着他那侧的座位边角,把江烬硬生生往自己原来坐的那侧挤。
江烬配合的挪动,嘴上不饶人,音色低哑,磁性十足,“我刚刚亲你时候,就看着镜子里的我呢,你有看到吗?”
当然有,还因为沉溺于他看自己的眼神,贴近时候颤栗到头皮发麻,分离时牵扯在唇边的水迹而心血澎湃呢。
“今天我们要弹的曲子叫《造梦》。”舒悦窈生硬的扭转话题,“我知道你没听过,昨晚也说过了,这曲子是我小时候跟闻越蕴合写的。”
她叹了口气,讲下去,“我把闻越蕴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不想通过谁再联系她,所以我抽掉了她写得所有部分,现在你所能看到的《造梦》,是我13岁时候的初版第四稿,可能会有些问题,你既然也学过琴,那等下我弹的时候觉得那里需要改,就跟我提出来。”
舒悦窈晃着腿,无奈讲,“我昨天晚上试着弹了几次,其实我有很多年没弹过这首曲子了,但是拿去比赛过,背过谱,弹得时候总是时不时的弹回合写的那一版……”
“算了,我先弹给你听一下,喏,这是谱子。”舒悦窈把复印下来的曲谱递给江烬。
因为后来用得版本和今天弹得不同,这版《造梦》的曲谱还是手写版,贼古典。
但也不能怪舒悦窈,她14岁之后不怎么碰琴,满打满算这都是十一年前的废稿了。
江烬严肃起来,颔首应,“嗯,你弹。”
葱白似的指尖在黑白键上跳跃,流淌出悠扬轻快的曲调,的确是能听出舒悦窈的停顿和每个小节总有某处是不按给自己的曲谱走的,但总体来说是很好听。
一曲终了,舒悦窈侧头看他,“我错了几处?”
江烬伸手比出个六,安抚道,“这很正常,人的肌肉记忆是很难更改的。”
舒悦窈扁嘴没做声,又重新去看谱。
“我还有个问题。”江烬眸光黯然,盯着手写曲谱上的一行名字,音色忽沉。
舒悦窈朗声回,“你问啊。”
江烬低声问,“哈里森是你以前的钢琴老师?”
光顺着天窗落进来,把琴房里打得一片澄明,镜中映出舒悦窈原本离开琴键的手又覆上去,重重地拨弄了整串,音阶从低到高,铿锵有力。
她舔了下唇角,很轻的点过头,缓慢答,“他从前是我钢琴老师,甚至你看到的这版手稿,是他批阅过的,但他没有帮我改一个音节,否则我不会让你来跟我四手联弹,脏。”
哈里森的全名是harrisongarcia,身世非常复杂,出生在中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但后来随母亲出国,母亲改嫁后,他顺理成章的加入英国籍,随继父姓garcia。在继父跟母亲离婚后重新回国,按照相关法律条例重新加入了中国籍。
这人在钢琴领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少年天才,他成名时候用名是哈里森,所以大家习惯这样称呼他,甚至对他本名叫什么没有概念。
但他属实不太合适当人。
哈里森在十年前被检方控告故意杀人,死刑缓刑二年执行。
当年的哈里森享誉乐坛,这件事登报后举世震惊。
谁都想不到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都是英伦绅士范的中年人,会杀人埋尸。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舒悦窈垂眸叹着气,怅然失色,“但我跟认识他的所有人一样,没看出他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是真没有,我三岁开始学琴,启蒙的老师是我小姨陆知,她也是个钢琴家,六岁开始师从哈里森,到十四岁不再学琴。期间他教得很细心,没做过半分越轨的事情,连我弹错都不会大声呵斥。”
“这些年除非被硬拉上去表演节目外,我都没怎么再弹过琴,原因有二,一个是因为闻越蕴小时候因为喜欢我,说想跟姐姐一样,所以才学琴,而挚友绝交,连半个字都没留就不理我了,我失去了一起演奏的搭档。”
江烬把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吻上光洁的额头,“窈窈乖,别再说了,都过去了。”
舒悦窈很坚持的给讲完,“另一个原因就是那段时间我个人状态不太好,为什么你也知道了,我暴饮暴食,抑郁情绪严重,初三学业又多少有点儿忙碌。等我好不容易走出来,洗心革面,重新做窈了,一回头,整个报纸版面上都是哈里森杀人碎尸跟埋尸的事情了。”
她捂着心口,痛心疾首说,“别人是从师有幸,可我他妈简直算从师不幸的典范人物。”
江烬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脊背,指腹攀着瘦削突兀的蝴蝶骨,摸到后颈,松弛有度的捏着。
沉默良久后,江烬启口才打破冷冰冰的氛围。
他问,“所以你应该不太喜欢弹琴,我看你只填词,明明也是会作曲的,但是好像从来不给自己写曲子,那么为什么想跟我四手联弹?”
舒悦窈的杏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亮,她唇角翘起,梨涡浅淡,“就是因为弹琴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快乐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克服啊。”
“嗯哼?能具体说说吗?”江烬温柔问。
舒悦窈眨眼wink,笑语嫣然,“我就不具体,反正大概就是你是对我来说挺奇特的存在。每次出现时候都在给我拯救吧,以前给我解围,现在交往了,抱到你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在拥抱新的纪元,人生拉开了新的篇章,过去介意的事情都想要和你一起给抹平。”
江烬目光灼灼,克制住再亲上去的欲.望,喉结微滚,喑哑道,“以前说过,你可以对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而我会陪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公主殿下,现在我来实现我的承诺了。”
“所以你准备怎么实现?”舒悦窈露出尖锐的小虎牙,黑眸流转,软音问。
江烬带着纵容而宠溺的笑容,“陪你弹曲子啊,还有明天要来我家吗?让我妈给你做桂花味的马卡龙吃?”
舒悦窈莞尔回,“好呀。”
闹够了才开始练习,两个人在年少时候都受过系统的钢琴教学,连着每日不间断的练习过很长时间。
粗略的合弹了几首简单的曲子后,肌肉记忆被唤醒,才开始试着合奏。
纤细跟瘦长的手指同在琴键上飞跃,舒悦窈依然偶尔错音,不过反正是自己写的曲目,哪怕弹错,台下人也是听不出来的,随意之极。
江烬偶尔没跟上,会即兴合着弹几个音。
上一次有人坐在这间琴房里陪舒悦窈弹琴,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有新的人坐旧人的位置,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往昔的辗转反侧与闷头痛哭都消失在跟江烬对视的刹那间。
悦耳动听的声响混着笑语闲聊从天窗透出去,惊起顶棚飞鸟。
晚饭江烬是依约留在舒宅吃的,厨师大显身手,一口气倒腾出冷冷热热十六个菜。
池在野跟下班半小时还没来得及躺进房车的池妄都被喊回家吃饭。
陆诗是个非常开明的母亲,尤其宠溺女儿。
舒悦窈的饭碗从始至终都是冒尖的满,池在野食不言,安静吃饭。
池妄跟江烬偶尔才能互怼三两句,内容都是关于她的。
池妄面色不虞,却没有指责舒悦窈的意思,指得对江烬发难,“我跟你强调好几次了,她吃麻辣小龙虾就会不舒服,你就不听,你看窈窈生病不心疼吗?”
舒悦窈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的给江烬开脱,“哥,是我非要吃的,你别为难他了。”
江烬则低眉顺眼的解释道,“我当然心疼啊,之前我真不知道,以后不会了。”
“好好吃饭,吃不到喜欢的东西,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人人都跟你一样自律啃草吃沙拉吗?你要上镜、要保持身材,窈窈和阿烬又不用。”陆诗发声,以立场完全歪向女儿,彻底终结了他们的暗流涌动。
池在野摇着头拍他哥的肩膀,仍不置一言。
池妄调转枪头,凉凉道,“阿野,你知道,嘴是做什么用的对吧?”
池在野直接回了他一个冷漠的表情。
江烬立刻开始嘲讽模式,口型挑衅说,“做人真失败,人都都理你的。”
舒悦窈被喂得肚圆,坚持喝完最后一口汤,小企鹅似得晃悠着扑去沙发上躺下了。
管家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电视上播着《新闻联播》。
闲聊与杂谈和碗筷碰撞的声音交织成首温馨的打击乐,窗外花园里的虫鸣和风声来当伴奏应和。
舒悦窈咬住江烬拿叉子递过来的西瓜果切,惬意地眯起眼睛朝左侧看过去。
镶金边的巨大窗框像是流动的画布,时而映出家人、时而照出江烬。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江烬是被池妄强行喊走的,八点半都不到,舒悦窈消食都还没消完。
池妄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陪妹妹看自己演得电影,面无表情地戳手机屏幕给江烬发消息。
池妄:[明早我有通告,要回市区,今晚住君倾,等下你跟我一起回去。]
江烬:[???]
池妄:[我喝酒了,开不了车,我司机请假了,所以你要开车送我。]
江烬:[……你喝什么酒了?你喝没喝,我还不知道吗?]
他刚打完这句话,就听见江烬清冽如水的声音响起来,“窈窈,去帮哥哥把酒柜里那瓶dalmore62拿来。”
“好唉。”舒悦窈乖巧回,爬起啦趿上拖鞋跑去给池妄拿酒了,反复两次,冰桶和杯子都拿全才又坐下。
江烬的屏幕又亮起来,还是池妄的消息。
他正小口咂着酒,慢条斯理地打出:[现在我喝了,辛苦小江送我回去了。]
江烬:[……]
事实证明了老话说的有些道理,做人不要得罪小舅子,更不要得罪大舅哥,否则他有一万种方法为难你。
舒悦窈听说江烬要走的时候只有一瞬迟疑,接着粲然说,“那我哥的身份野确不太方便随便叫车回去,就辛苦男朋友啦。”
江烬勾着车钥匙甩动,跟在池妄身后离开大门,身后的门因惯性缓缓合拢。
原本满面春风的江烬收笑,冷冷问,“池妄,你几岁?”
池妄单手抄兜,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晚风把他的回答送到江烬耳畔,“二十九,你得跟窈窈喊哥。”
“……”江烬噎住,竟然无法反驳,末了他大步追上去,“你这是当哥的人能干出的事?”
池妄笼火点烟,吐着白雾,倦声回,“是啊,我家客房千千万,可我就是不想让你住,有毛病吗?”
江烬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像个父亲把池妄原谅?
他漠然往外走,手机震了下,窈窈发了条语音,他以为是寻常的撒娇或是告别,直接外放的。
舒悦窈清甜的声音传出来,“你送完我哥要不要回来呀。反正你总要回来接我一趟的,早回晚回不都一样?明天我们不是还要一起去看江伯母吗?”
“……”池妄脸色一变,夹烟的手微晃,摸出手机给舒悦窈发语音,“你别想了,江烬今晚敢回家住,我把他腿打断。”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提过窈窈年少时候多拿钢琴奖项qwq。
团举着话筒:一般不都应该说把窈窈腿打断吗?
池妄:我不想听,我就打江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