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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家失踪多年的真千金归来,欢喜中再度夹杂着离别的忧虑,她才回来,又要出国了。
闻越蕴失踪时候还不到十岁,准确的说是九岁零七个月。
她上学很早,人已经念五年级。
而救了她的好心渔民夫妻俩深海捕捞金枪鱼为生,等船回港,匆忙办好乱七八糟的手续,已然错过了一年的入学时间。
所以改叫钟浅夕的闻越蕴第二年才重新上学,户口上岁数报的有错。
读的还是五年级,在正常的岁数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十一岁就该读五年级。
闻越蕴为什么没告诉好心夫妻和负责照顾她的孤儿院院长她确切该读的年级,大家勉强能猜到二三。
精英教育下培养出来的孩子年幼时并没有太多喘.息的空间。
帝都海淀区小学生英语水平达六级的新闻年年被报道上热搜,引起一波社会性讨论再沉寂,第二年继续,堪称流量热点新闻了。
闻越蕴小时候一周要上四门兴趣课,每天都有外教来跟她聊四十分钟的天。
在经历了老师骚扰、不被父母信任、父母离婚、自己失踪后发现有人替代了自己的接连打击后,年仅十岁的闻越蕴下意识的选择课逃避。
除开闻越蕴本人以外,旁人无法预想她的崩溃,更不能替她做出任何选择。
她遇到了好心人,没有自暴自弃,只是隐去了曾经的锋芒,没有在追求第一与名校。
这一年户口本上叫做钟浅夕的闻越蕴,户口上年龄十九岁。
就读于沐城最好的大学,沐城理工。
是所985,全国排名0左右,在普通人里看来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存在了。
但对于她本人来说,只是逃避造成的不良结果。
闻越蕴或许曾想要读完书在本地找工作,安稳一生。
可很多事情让她不能再沉寂安静下去了。
跟家人彻夜长谈以后,闻越蕴提出了她目前的想法,她想退学出国,或许会gap一年来选择之后要读的专业。
她才过完二十岁生日,还有很多选择的余地。
失而复得与虚惊一场是世上最最美好的词汇了,闻家父母对女儿有求必应,闻妈妈更是表示会陪女儿出国小住。
舒悦窈再踏进闻家景山别墅,是过来给闻越蕴送行的,她很坦率的问江烬,“蕴蕴要出国,我想在她出国前都陪她住,可以吗?”
江烬欣然应允,桃花眼潋滟带笑,“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行的?”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别墅住呀?”舒悦窈追问,“这样出门拐歪就能看到我了呢。”
江烬拂手,捏了下她的腰,温声回绝,“大a他们从年初就开始筹划,组织八周年京郊游了,我明天中午要出游。”
过去一起打电竞的兄弟们多早早成家立业,有妻子孩子,倒出点儿时间潇洒不容易。
江烬之前跟舒悦窈提过这茬,只不过她日子过得实在快乐幸福,什么都不用操心不用记事,忽略了确切时间。
“那好吧。”舒悦窈并不介意,浅笑说,“那你要替我给他们带好哦。”
江烬颔首,“上次你夸狮子家店里外卖的剁椒鱼头好吃,狮子说他老婆回头给你做剁椒酱,等我们回来,我去他家拿了给你。”
舒悦窈兴奋的搓搓手,“好耶,那我能定制,多加点儿盐吗?”
“当然。”江烬微笑,摸出手机,“来吧公主殿下,尽管说出你的要求来!”
舒悦窈站在花坛的边缘,堪堪和江烬平视,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保持平衡,“你是不是要路过怀柔?带点儿桃子回来吗?”
江烬想了想,确认道,“要脆的是吧?”
舒小姐年少时候是坚定的脆桃爱好者,对水蜜桃嗤之以鼻。
目前喜好飘忽不定,全靠心情,因为有了晏柠橙这种喜欢吃桃子到小名桃子的朋友,跟着吃了无数品种的桃子后,发现软得也未必就不能入口。
“要脆的啊。”舒悦窈郑重讲,“虽然能吃软得了,但我心目里,永远奉脆桃为王。”
其实没这个必要,大家这种家世,哪怕想吃大洋彼岸的水果,也会有最好的保鲜措施空运,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你手边。
何况是帝都近郊的怀柔?江烬也未必会挑桃子。
可就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原因简单:你我长到这个岁数,已经不能、更没有机会当个恋爱脑,为了跟恋人多相处两天去推掉必要社交了,但我希望你在做自己事情的时候记得我。
三个多月的相处里,舒悦窈跟江烬都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相似性可能导致他们不合适,有在努力不懈的适逢上对方。
江烬送舒悦窈来景山别墅区的时候,闻越蕴正帽子口罩一应俱全的坐在门口的外墙边轻点喷墙用的颜料。
那堵她俩年少时随手涂鸦而成的墙因为她的“离去”而有人月月维护,历久弥新。
这玩意就跟你收拾家,无意中翻到小学时候本上写的玛丽苏作文一样令人尴尬,闻越蕴合计临走之前给这黑历史抹了,换点儿别的,起码边角别再画的是喜羊羊与灰太狼吧?
“毁尸灭迹呢?”舒悦窈迈下车,把墨镜朝头顶一推,笑着问。
闻越蕴先礼貌的对江烬点头致意,才揉太阳穴,淡淡答,“搞得这不是你黑历史一样,你换套方便的衣服来帮忙,我就等你呢。”
舒悦窈哽咽,她早年路过这堵墙的时候并非没动过刷白的想法,奈何时间太久,总算是做个友谊的见证用。
现在朋友站在她面前,自然犯不上这种黑历史作见证了。
舒悦窈认真点头,“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回家换个衣服,就来陪你刷。”
晚霞把半边天际烧得火红,三个人人手一个滚轮刷墙。
按照原定计划,得先抹白再重画,舒悦窈不是个会干活儿的人,效率极低下,到最后干脆坐在板凳上心情复杂的给江烬和闻越蕴喊加油。
她看着女孩子清瘦的背影,几不可察的叹过无数口气。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妹妹,现在干起这种活儿来竟然熟练无比。
舒悦窈还是习惯叫她蕴蕴,虽然钟浅夕这个名字也很好听。
夕阳余晖被暗色吞并,车灯由远而近,灭灯熄火后依然没有人下车。
舒悦窈回眸望了下,那是辆低调的迈巴赫,车窗贴了深色的防窥膜。
她站起来,背着手晃到车前,反手敲窗,平静喊,“下车。”
闻落行在她退开半步后即开车门,眸光深邃,解释道,“我只是来送东西的。”
“你不回家吃饭吗?”舒悦窈气笑了,“还有几顿团圆饭给你吃啊闻落行?”
闻落行抿唇,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舒悦窈指自己的那套涂墙工具,冷静说,“进去换套衣服,出来帮忙刷墙吧。”
工具人闻落行任劳任怨的换衣服开始学习刷墙,中途管家出来喊吃饭,同样邀约江烬一起,江烬也没客气,熟稔的叫过闻父闻母。
饭吃得和气,菜色众多,方方面面的口味都顾及到了。
舒悦窈左边坐江烬,右边坐闻越蕴,瓷白的汤勺搅着丝瓜蛋汤,下肚时肺腑温热,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碗筷碰撞的无声里达成和解。
饭后舒悦窈持续监工,不过椅子换了个躺椅,还加上了薄毯。
月明星稀,锋利的月牙悬在空中,墙已经用白漆涂完大半,秋风压着开始有枯败迹象的落叶发出呜呜的声响,不衬这劳动人民的景致。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改了歌词的两处字,便合上,站起来左右松动颈椎,吊着嗓子唱了段《锁麟囊》。
这半个来月常听路梨衿的唱腔,勉勉强强唱在调子上,兰花指比的极不标准。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起调是高的,中间气不足,停下换过气,又坚持着唱完了大团圆的这段。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舒悦窈唱到最后难分清到底是换气困难所以感觉眼眶微酸,还是这戏文几乎完美的概括了他们这几人多年来的际遇,甚至连“惊涛”,都是闻越蕴真的经历过的,所以当对风长哭。
闻越蕴听完沉默半分钟,直接把手里东西扔开,转身小跑向舒悦窈。
她蹭着半边躺椅坐下,抱着舒悦窈的腰,仰着脑袋,跟好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动作,这孩子打小受了委屈就会这样抱舒悦窈。
舒悦窈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乖,姐姐在呢。”
闻落行跟江烬同样停下手上的活,不知是谁先给谁的点的烟。
闻越蕴安静了许久,哑着声,同样说的是《锁麟囊》的戏词选段,还是最广为流传的那一段,“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是闻越蕴回京后首次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借着戏词。
在明月夜,在故居门口,在年少好友面前,少女失声痛哭,一次又一次的念着,“我弄不明白,但是我清醒。”
舒悦窈敛眸看她,陪着哭,也同样重复回应,“我弄明白了,可是没有用。”
闻越蕴的每句都有舒悦窈答,以此证明她始终都在。
今日的刷墙事宜暂且搁置,舒悦窈陪闻越蕴回屋,大被同眠,讲得都是些难言的少女心事。
江烬明天要开车出行,他回隔壁舒宅的客房住。
打光灯照着那面没刷完的墙,闻落行去而复返,咬着烟独自弯腰蘸白漆,滚上剩下小半边色彩艳丽的墙面。
颀长的影落在墙面上,冷月孤灯,茕茕孑立。
舒悦窈有时候会觉得,豪门出公子哥,十个人九个作死,要闹到追妻的地步,怕不是组团去火葬场能打折。
她通宵听完闻越蕴的恋爱经历,终于想起了那天照片上眼熟搂着她的男孩是为什么了。
那他妈是陆离铮,容磊亲生表弟,紧接着大早上借故去楼下吃口东西,冲到花园给容磊打电话,厉声要求容磊把他表弟拦在帝都之外,否则她亲自打断这狗东西的腿。
容磊温香软玉在怀,睡得贼懵逼,硬生生让她吓醒了,表示自己马上飞沐城,把这个倒霉表弟按在原地,否则誓不为人。
舒悦窈怒气冲天的挂断电话,抬眸看到闻落行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抽烟,脚边还放着刷墙工具箱,神情寂寥,看上去多半成宿没睡。
她顿了片刻,轻声讲,“辛苦了。”
闻落行摇摇头,嘶哑回,“去睡吧,阿磊那边我跟他沟通。”
清晨的阳光温和,舒悦窈嘘气,认真说,“我之前陪苏烟去拍婚纱照,看到了你在一中表白墙上写过的东西。”
“……”闻落行皱眉,握着秋千绳索的手骤然收紧,骨节泛白,看口型大概是想反驳上句,“他没写过,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但到底没有发出声音来,真心隐匿太久,承认是错,不认也是错。
“解释就是掩饰,我不会不认识你的字。”舒悦窈摊手无情戳破,又道,“我是真的释怀了,你也不必再小心翼翼地避开我,蕴蕴在家,你住自己家也没有任何问题。等到朋友聚会时候,我依然愿意跟你碰杯喝口酒,早安。”
闻落行苦笑,不置可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还是老样子哈,你唱红脸,我唱白脸,你先批评她,然后再把电话给我,让我来教育。”
河边支着五根鱼竿,江烬大马金刀地瘫在行军椅里等于上钩,旁边的狮子正在跟老婆通话,声音洪亮,有鱼都被他吓跑了。
江烬调侃道,“怎么事儿,你家这还演出京剧了是吧?咋还得你媳妇儿唱红脸,你咋不唱呢?”
狮子皱着眉嫌弃讲,“去去去,我得酝酿词,没空理你。”
大a跟老沙则像单口相声似得一唱一和给江烬解释。
“这就是你没孩子的人不懂了。”
——“家庭教育是个大事儿,小朋友就得松弛有度的教。”
“混合双打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
——“那你说说,一味溺爱更不行,惯子如杀子啊。”
“谁唱红脸要看家里谁合适。”
——“你看狮子从前打辅助位,这脾气注定唱白啊。”
他们的相声在狮子接到女儿哭哭啼啼的电话时候戛然而止。
狮子语气无比温柔,哄着八岁的女儿,“……嗯,妈妈说你了,可你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你要注意……宝贝儿,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江烬听得一愣一愣的,依然很不解,反问道几位队友,“不是,那就作文不好好写这点儿事,用得着这样吗?”
狮子表情复杂的拍他的肩膀说,“朋友,你知道作文占中考高考多少分吗?”
这事江烬真不知道,他小时候念国际学校,长大了走竞赛路子,平生写过的应试作文,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那看来以后你家得是窈窈唱红脸了。”狮子坐下,随口说道。
除开江烬外,其他队友都已婚有娃,少年时代离经叛道,现在反而都沉稳过得是正常日子。
他们无可避免的聊起教育,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很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江烬面前,他们太过相似,看问题的思路都差不多。
窈窈唱不了红脸,自己也唱不了红脸,那么他们两个人要怎么共同养育好一个孩子呢?要直接选择丁克吗?
鱼咬了勾,鱼竿上的铃铛响个不停,江烬忘了提起,还是大a眼疾手快的拎起来,可到底慢了,鱼还是跑掉了。
闻越蕴在两天后启程飞往英国,原因简单,英本三年制,利益最大化。
来来回回事情繁多,直到闻越蕴要上车去机场的时候,舒悦窈才终于决定在那面白墙上留下点儿什么。
不用费力打稿画画,一支巨大的毛笔和一桶黑油漆足够了。
她挥笔,写得是谢老的行书体。
[江湖夜雨十年灯]
苏烟的婚礼在国庆举行,结婚是个体力活儿,前一天还要彩排走场练习。
彭越是个顶好的伴侣,青年才俊,事业有成,婚礼布景场面浩大,一行人清早上妆,十点钟准时走完流程,上车前往婚礼现场。
舒悦窈是伴娘,江烬伴郎,习俗是伴娘跟车,坐车前副驾驶的位置。
她捧着满满一束玫瑰花,听后座的新婚小夫妻闲聊。
透过后视镜能看到他们交握的双手,是再幸福不过的伴侣。
苏烟语气软甜,规划着他们未来的生活,“我喜欢女孩子,希望怀得是个小公主。”
是的,他俩七月领的证,十月婚礼,几天前体检时候,苏烟被发现怀孕了,双喜临门。
“我妈已经在家里翻遍字典,起了八十个女孩备选名了。”彭越笑说,“我也希望是个小公主,否则我妈估计又得点灯熬油再起八十个男孩名了。”
“要真是女儿的话,我想要……”苏烟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对腹中孩子的期待跟规划,两人提前开始讨论育儿指南,以后要怎么样自己的小孩子,绝对不要让自己踩过的雷在自己的小孩子身上重演。
路上的车总是会对红白两事的车多有避让,婚车开得四平八稳,舒悦窈听得入神,藏在玫瑰花下的手指又勾缠起来,继而快速的晃脑袋,把脑海里的念头打散。
刚刚她带入了自己,竟然完全无法想象出自己和江烬共同养育孩子的场面。
舒悦窈在极其幸福的家庭里长大,很喜欢小朋友,小公主或者小王子都可以。
这念头来去匆匆,婚礼现场梦幻的到极点,新人宣誓海誓山盟的那一刻,无比真挚,足够让人相信真爱可以冲破世上所有的禁锢。
苏烟的捧花精准的落在舒悦窈的手里,传闻接到捧花的人会很快走进婚姻殿堂,所以作为伴娘的舒悦窈跟着收到了许多祝福。
来来去去无非那么几句。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百年好合、甚是般配。”
宾客散尽时候已经是下午,江烬单膝跪地给舒悦窈脱高跟鞋,顺势学着彭越的手法,揉了两下她酸胀的小腿肚子。
舒悦窈弯腰去碰江烬的额头,偏头咬耳拿气声问他,“阿烬,你真觉得,我们有别人夸奖的,那么合适吗?”
江烬的眼型很漂亮,内勾外翘,标准的桃花含情眼。
他扯薄唇,肃声回,“我不觉得,所以我在等你开口问我,如果你没开口的话,我先问你也行。你问得比我想得要快上那么一点儿,我是准备等到晚上,所有事都忙完了再说的。”
按照苏烟的说法,参与婚礼的工作人员们,晚上小聚吃饭再安排洗浴按摩一条龙。
不是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想要结婚,他俩就属于婚礼现场反思的选手。
远处是气球,头顶是没来得及撤掉的星河布景。
认识八年整,交往四个月,如梦幻泡影。
作者有话要说:容磊本来姓陆(大声),下章阿烬会跟女鹅敞开谈的(傍晚更),嗑他们糖的宝贝儿们我们就下本见了。
写爱恨情仇有点儿累,实在太太太磨人了这本写的,痛哭流涕,所以妹妹的《假千金不当了》缓一下。
大概率先写个秋日糖炒栗子味的《应长乐》,文短,十来万。
小曲:终于轮到我登场了。
应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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