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听得要去避暑,怔愣了一下,就吩咐苏嬷嬷带人准备行囊,这一去差不多就是两个月,虽是行宫那边有准备,这自己还是要准备一番的。
明慧算了一下日子,这范明雅成亲的日子,自己定是不在京城的,本来想过两日再去添妆的,这日子紧,过两日自己就离京了,于是让豆蔻舀了早已准备好的匣子,等下午那日头没那么烈了,这才带了豆蔻和冰片去雅园。
“奴婢见过郡主。”雅园里布置得喜气洋洋的,丫头们的笑容也是带了三分喜,一进院子丫头就跟明慧行礼。
“免礼。”
“郡主,请。”一个丫头上了前,给明慧领路往里走。
这雅园也是绿树成荫,因为烈日当空,树上的树枝条无力垂落着,院子的西边还种了一簇竹,烈阳高照,这竹叶都被晒得卷了起来,花圃的花儿被烈阳晒得恹恹的,一股股的热浪直朝人扑面而来。
进了屋,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明慧眼眸一扫,只见房间里的角落都用脸盆放置着冰块,丝丝往外冒着凉气,驱散了房间里的热气。
房里香蝉和几个丫头妈妈正围着范明雅在试嫁衣,见明慧进来了,忙行礼,“见过郡主。”
明慧挥手让她们起来。
“七妹妹,你先坐着等一会。”范明雅带着一丝歉意笑着对明慧说道。
“香蝉你去给郡主拿些消暑的花茶和点心来。”范明雅吩咐了香蝉一声。
“好,二姐姐你先忙。”明慧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郡主,请。”香蝉给明慧上了冰镇的花茶,上了点心,屈膝。
明慧接了花茶,喝了一口。
冰凉爽口,还带着一丝丝的甜味。
明慧端着杯子看着范明雅试嫁衣,红色的嫁衣,上面用金线绣满了精美的花朵和祥云,绚丽而华贵。
“这袖子,肩都合适。”范明雅穿着转了转,低头跟妈妈说道,“这里,这里,腰身这里,似乎有些大了,得收一收。”
“是,二小姐。”
范明雅不时地朝明慧一笑,忙乎了好一会几个丫头和妈妈才捧了嫁衣退了出去。
“七妹妹久等了。”范明雅额头上布了一层细细的薄汗,一边用帕子擦着,一边朝明慧走了过来说道。
“二姐姐言重了,不过是小做了一会,这茶都没喝完一杯呢。”明慧淡笑说道。
“那七妹妹在等一会,我去换身干爽的衣服。”范明雅一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于是跟明慧说道。
“嗯。”明慧点头。
范明雅进里屋换了一身干爽堇色的夏衫出来。
“二姐姐,恭喜了。”明慧让豆蔻把匣子捧给了范明雅。
“七妹妹。”范明雅一笑,伸手接了看了,“谢谢妹妹如此费心了。”
明慧送的是一支足金镶着红宝石的石榴簪子,石榴寓意多子,很是吉祥,簪子没有很出挑,就是那一颗颗红色石榴闪着光芒,很是别致。
范明雅一见就很是喜欢。
扭头把匣子交给了香蝉,“谢谢七妹妹。”
“你我是姐妹,无需如此客气。”明慧笑了,环顾了一下问道,“二姐姐,东西可都是准备妥当了?”
房间也是喜庆得很,就是垂帘也是红色的软罗纱,透着一股子的喜气。
“都好了。”范明雅点头。
“可惜,二姐姐的成亲当日妹妹来不了。”明慧脸上带着遗憾,看向范明雅说道,“刚表舅舅让何公公来府里传了口谕,让我陪驾避暑。”
范明雅一笑,体贴说道,“妹妹莫如此说,皇命在身,姐姐就算是出嫁了,以后回娘家来妹妹不是就经常能见到。”
“那也是。”明慧淡笑点头,“那妹妹就提前恭喜你了。”
“七妹妹。”范明雅嗔唤了一声,面上飞上一抹绯云。
明慧和范明雅正说着话呢,范明玉和范明婷手挽着手姐妹情深结伴进了门。
进门一见屋里的明慧,范明婷笑着说道,“真巧,七姐姐也在呢。”
“六妹妹,八妹妹。”范明雅招呼了两人坐下,让香蝉上了花茶,又重新上了点心。
“二姐姐,我和八妹妹给你来添妆呢。”范明玉柔笑着说道,看了一眼明慧,“以为七妹妹在慧园收拾出京避暑的行囊呢,就没敢去慧园打扰,可是没有想到七妹妹倒是比我们还先来一步了,早知道你也来,就跟你约了我们三人一起来了。”
范明玉笑呵呵的,说得很是诚恳。
“是啊,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这二姐姐的成亲大好的日子,我也不能在,我正遗憾呢。”明慧淡然说着道。
“说这些做什么,姐姐出阁了还是你们的姐姐。”范明雅看着三个妹妹,打开了范明玉和范明婷两人送的的添妆礼,和明慧差不多,也是送的簪子,精致而漂亮。
“谢谢妹妹们。”范明雅笑着朝三位妹妹道了谢,笑着说道,“今日难得我们姐妹都在,晚上就在姐姐这里吃饭。”
“那好。”范明玉眼眸一亮,点头,“那今日里可要二姐姐破费了。”
“要不你也出一份子?”范明雅笑骂一一句范明玉,笑着转头吩咐香蝉去准备。
范明雅脸上带着待嫁新娘的娇羞,有对未来和夫君的处警,有将要生活了十几年熟悉的家的忧伤,还有对那个未来夫家的迷茫,看着三个妹妹,这心里难免有些不舍了起来。
许是心爱的女儿要出嫁了,冯氏听得四姐妹晚上要小聚一下,特意吩咐了厨房烧了四姐妹喜欢吃的菜,还让人送了一坛子果子酒,算是给姐妹四人晚上添个兴。
夕阳西下,暮色渐渐笼罩着大地,天际上挂着一路弯月,雅园的院子里挂了红色的八角宫灯,照得院子里通亮通亮的,院子里的四周丫头用熏香熏走了蚊虫。
香蝉得了范明雅的吩咐,把晚饭摆到了院子里了,没了白天的炎热,晚风徐徐送来阵阵清凉,丫头给四人倒了果子酒,一时果子酒的清香四溢。
范明雅端起了酒杯,来一个先干为敬,“姐姐我先干了,妹妹你们随意。”
“呀,二姐姐,你可慢点喝,若喝醉了,这大伯母没得会说我们姐妹几个贪杯。”范明玉忙拦了她继续想要喝的架势。
“六妹妹,这酒是母亲送来的,不会计较我们失态的,而且是在自己家,无需忌讳那么多,今日我们姐妹几个不醉不归。”范明雅抚开了她的手,轻笑着说道。
“好,既是大伯母的意思,那我们就喝吧。”范明玉收回了手,点头笑着说了一句,端着酒杯抿了一口。
余光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明慧。
这个七妹妹,总是淡淡的,却是越发的看不透了。
去出云庵住了那么久,沉淀了自己过于急躁的心,却不想,自己在沉淀的同时,她也是往前走,如被雾氤氲的花一般,迷迷蒙蒙,自己更加的看不清楚了。
这几个月来,她住在出云庵,却是让王妈妈暗地里把秋水居查了一遍,听得了那桃子的话,她越发的相信,那次通草的事是这七妹妹挑破的。
可是她,她怎么会懂?
怎么会识破那通草的事呢?她怎么会有那般本事呢?
范明玉是想了几个月也没有能想通这心里的疑惑,唯一可疑的就是她上京和皇宫一年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然,她范明慧一个小小只懂闺训,诗词的闺阁小姐,怎能识得那通草?自己做得又那般的谨慎。
“六姐姐这么喝怎么行,要跟二姐姐那般一口干。”范明婷轻笑着打趣范明玉,说道。
“八妹妹,你怎的也皮了起来了。”范明玉笑呵呵的扭头伸手朝范明婷的身上挠去。
“六姐姐饶命,六姐姐饶命,我不敢了,不敢了。”范明婷笑得花枝乱颤,一个劲地告饶。
“二姐姐,妹妹先恭喜你了,祝你和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明慧端起了酒杯,朝范明雅举杯示意。
“七妹妹,今日我们只叙姐妹情。”范明雅喝了一口果子酒,看向明慧说道。
明慧淡淡一笑,喝了一口,点头,“好。”
范明雅喝了有三四盅酒了脸色染了红晕,颜色有些迷离地看着三位妹妹,呵呵笑着说道,“姐姐我这嫁了人,将来就不能如此随意和你们一起喝酒聊天了,今天你们三个可得陪我尽兴。”
这嫁了人,总归是要循规蹈矩,上要侍奉婆母,下要威慑妾室通房,还要伺候自己的夫君,说话都要谨慎,哪能如在家做姑娘一般轻松自在,许是因范明雅的话说到了三人的心里,范明玉说话也不带着刺里,范明婷比平若也多了一份活泼。
“想不到大伯母这里还有这么好喝的果子酒,今日我们可是借二姐姐的光,有口福了。”范明慧淡笑抿着果子酒。
四姐妹吃着,那边又有丫头陆续上了好盘小菜,还上了几样当季的瓜果,四姐妹都吃得很尽兴,喝得也很尽兴。
“二姐姐,你可是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醉了。”范明婷看着范明雅喝了好几盅酒,面色潮红,忙劝阻说道。
范明雅眼色有些迷离,带着笑摇了摇头,朝范明婷说道,“没事,没事。”
范明婷见如此,也就没有说了,只是吩咐香蝉去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上来。
四姐妹说说笑笑,一个个都喝得脸色飞着绯色的红霞这才作罢,这以后,姐妹四人再没有如此这晚上一般在清色的月色之下无忧无虑聚在一起说说悄悄话,喝杯果子酒惬意的时刻,多年后,当有人回想这一晚四姐妹的欢声笑语,如恍如隔世。
各丫头伺候四姐妹喝了半盏茶醒了醒酒,这才各自扶了自家的主子告辞。
范明雅脸上泛着红晕,扶了香蝉的手把三个妹妹送到了院子门口,等人走远了,这才转身回房,让香蝉伺候自己歇息。
“郡主,您小心点。”豆蔻和冰片两人左右搀扶着明慧。
明慧笑了下,眼里一片清亮,松开了两人的搀扶,自己缓缓朝慧园走去。
郡主,她没醉?
豆蔻和冰片两人对视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收拾好了要行李,明慧带了齐嬷嬷冰片和豆蔻三人跟自己去,这苏嬷嬷就留在慧园,看家。
在出发的前一天,宣文帝让人接了明慧进宫,在芳菲殿住了一晚上,翌日,天蒙蒙亮,就被齐嬷嬷挖了起来,梳洗一番准备妥当出发。
这避暑的地方是在离京城有三百里路的行宫——丽林苑。
丽林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上有暖暖的温泉,也有甘甜的山泉水,在山的一头还围了一个大大的天然猎场。大安历代的皇帝都爱在炎热的夏天去那避暑,这宣文帝当然也是不例外,自从宣文帝登基来,除开始刚登基几年政局不太稳太忙抽不开身没有来外。
后太平盛世,宣文帝每年都会在七八月去住上两个月,这京城到丽林苑的路也是修得平整异常,很宽敞,比官道要好。
因天气热,所以天蒙蒙亮太阳没有升的时候,就早早出发了,到了中午烈阳当空的时候,在路上歇息了一个时辰,这才又开始赶路。
浩浩荡荡的数百辆马车由御林军护送着,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丽林苑。
这丽林苑的宫女内侍自是早就得了消息的,这吃的,喝的,住的,热水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圣驾到的时候,这丽林苑的管事内侍带了众人在宫门口迎接圣驾。
明慧一下马车,就感到一股凉风迎面吹来,凉爽凉爽的,完全没有京城的炙热,当即就满足地吸了一口气,这凉爽是带着青草的气息,比自己慧园房里放置的冰块是完全不一样的。
“奴才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众人跪地高呼。
“免礼,平身。”宣文帝高兴地大手一挥,率了众人往里走去。
这次一起来避暑,宣文帝带了两个妃嫔,一个静妃,另外一个正得圣宠的戚贵人,这戚贵人出身不太高,只是地方知府的女儿,不是世家勋贵出身,在京城并没有什么背景,却是生的天生丽质,体态妖娆,媚态横生,一入宫就获得了宣文帝的宠爱,几个月来一直圣宠未褪,这避暑自然也是带着一起来的。
静妃温柔端庄,很有亲和力,跟来伺候打点皇上的起居生活,自是妥妥当当的。
皇后留在京城把持后宫,同样的实力不容小觑的贤妃也留在宫里。随行的儿子只五皇子徐习徽和六皇子徐习远。大皇子留在京里处理朝廷各事,这二皇子也留在京里辅佐兄长。
同行的本来还有依宝公主,可她因为前一夜突然吃坏了肚子,拉了一晚上拉得腿肚子都打颤,也就只好乖乖地留在宫里养病了。
同行的还有信王和依晴郡主,以及几家深得圣宠的勋贵重臣极其家眷。
明慧一看到那依晴郡主就觉得如同来避暑的好心情也低落了不少。
依晴郡主抬着下巴,瞥了一眼明慧,脸色也有些不好,可是瞧着宣文帝和自己的父王都在,朝明慧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想着那晚被打的一巴掌,依晴郡主心里就是一股怒气涌了上来,手一握紧,眼眸闪过一丝狠毒。
这一次听得那范明慧也来避暑,她就死缠烂打硬磨着跟了来。
一掌之仇,她一定要报。她是天之骄女,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她范明慧当众掌掴,她怎么那般侮辱自己?
宣文帝是没有发觉两人的小心思,率着众人一起往里走去,一起用了晚膳,然后发话说舟车劳顿,大家回房好好休息。
明慧被安排在离宣文帝住的主殿最近的霁月殿里,霁月殿小巧而精致。
梳洗沐浴完,等豆蔻帮自己绞干了头发,明慧就爬上了床上。
丽林苑这边的晚上,凉丝丝的,不同于京城,晚上也是闷热闷热的,窗户大开着,外面的月色泄了进来,能听到外面蟋蟀的叫声,还有远处林子里鸟鸣的声音,一阵阵的凉风从窗口徐徐吹了进来,送来丝丝的凉意,明慧嘴角翘起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是朝阳满地。
“郡主醒了?”豆蔻一见明慧坐了起来,忙走了过去,冰片则走了出去,唤了小宫女把梳洗用的水端了进来。
明慧望了一眼沙漏,又看向窗外的阳光,问道,“什么时候了?”
“已经辰时三刻了。”
呃,辰时三刻了?这么晚了。
“皇上派人来看了两次了,见郡主睡得沉就没让奴婢叫郡主起来。”豆蔻笑着拧干了帕子,递给明慧。
“来了两次了?你们也不知道叫醒我。”明慧横了两人一眼,接过帕子洗脸。
“皇上说郡主昨日舟车劳顿定是累了,特意嘱咐了不让奴婢吵郡主的。”豆蔻慧黠一笑,解释了一句。
不是不叫,是皇上有令,她们叫了就是抗旨。
明慧瞥了她一眼,也没计较了。
让豆蔻在头顶上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如意髻,戴了两朵粉色的宫花,宫花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串珠而成,再插了一支雕成梅花的翠玉簪,耳朵上带了小巧的猫眼石耳坠子。月牙白的撒花裙子,窄袖葱绿的对襟上衣,外罩月牙白的绞纱,清爽又清丽。
刚穿戴好了,苏嬷嬷带着宫女端着早膳进来。
明慧吃了七分饱,就起身准备去主殿给皇帝表舅舅请安。
“郡主,皇上说了,等郡主醒了,直接去围场。”豆蔻见着明慧抬脚往外走,赶忙说道。
“围场?”明慧扭头。
“是。”豆蔻点头。
明慧点了点头,找了个小宫女带路,领了豆蔻和冰片去围场。
明慧跟着小宫女到了行宫的后面用来骑马的,入眼的是一大片绿草,绿草如茵,青草上面还带着晨露,朝阳一照,光彩夺目。
“郡主。”何成带着内侍站在围场的入口,见着明慧来了,忙行礼。
明慧走了过去,抬头往围场里看去。
宣文帝骑着骏马迎着朝阳策马奔腾,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气势,那胯下是一匹白色的马,那马儿毛色发亮,一看知道是千里良驹,
“郡主,请喝茶。”何成让明慧坐在一旁准备的凳子上,让人上了茶。
“多谢公公。”明慧刚喝了两口,宣文帝就策马跑了过来,翻身下了马。
“皇帝表舅舅。”明慧起身忙见礼。
“起来,起来。”宣文帝笑呵呵地坐到了明慧的对面,接过何成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
何成这才握了准备好的帕子,擦去了宣文帝额头的汗水。
“嗯,气色不错,看来昨晚睡得好。”宣文帝看着明慧,点了点头,说道。
“多谢表舅舅垂爱。”明慧笑着谢道。
“去,让他们牵过来。”宣文帝朝何成递了一个眼色。
“奴才这就去。”何成把手里的帕子给了身后的内侍,转身。
不一会,何成就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内侍,那内侍手里牵着一匹红色的小母马。
“明慧,舅舅送你的礼物,喜欢不?”宣文帝笑道。
“这,是送给我的?”明慧起身,伸手指着那小母马,有些惊讶。
“嗯。”宣文帝点头,“去年朕就打算带你来这里避暑,可是你身体还没大好,就没有带你来。”
“多谢表舅舅。”明慧屈膝,笑靥如花。
宣文帝含笑看向明慧,“去,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我可以带回去吗?”明慧笑着问道。
宣文帝点了点头,“去看看,喜欢不?”
明慧应了一声起身,朝小母马走了过去。
明慧一走近,小母马就打了一个响鼻,吓得明慧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它纯良清澈的眼睛,明慧慢慢伸出手,“你的毛色如胭脂一般,以后你就叫胭脂如何?胭脂,胭脂,以后我就是你主人了。”
小母马又打了一个响鼻,头往一旁一扬。
“胭脂,胭脂。”明慧也没有被打击,伸手温柔地抚着它的头。
小母马似是不屑她,突又扭头伸出舌头在舔了舔明慧的手。
“真乖。”明慧笑着夸奖胭脂。
明慧正和胭脂玩得高兴,依晴郡主身着绯色的宫装,如花蝴蝶一般一路小跑了过来,跟宣文帝见了礼,然后指着明慧的胭脂,撒娇说道,“皇伯伯,依晴也要。”
“哦?依晴也想要学骑马啊?”宣文帝脸上带着笑,看着依晴郡主说道,“马厩里还有很多的马儿呢,依晴尽管去挑。”
“皇伯伯,人家就要那匹啦。”依晴郡主嘟着小嘴,撒娇。
依晴郡主闪着势在必得的神色,自己是父王唯一的女儿,皇伯伯一向来宠爱自己,只要自己开口相求,皇伯伯定是会答应的。
“可是,依晴啊,这个皇伯伯已经给了明慧了。”
“皇伯伯可以给她,当然也可以收回来啊。”依晴郡主不依不饶,见着脸色喜怒不显的宣文帝,脸色微微一僵,敛了敛,抬头甜笑着看向宣文帝说道,“依晴差点忘记了,依晴是奉了父王的命来请皇伯伯回去下棋的。”
宣文帝看了眼明慧,让何成留下了两个内侍,带了依晴郡主离开了围场。
明慧摸着胭脂,可两世为人都没有骑过马,所以也不敢上马。
徐习远牵着马到围场的时候,一眼就见得和马玩得不亦乐乎的明慧,勾唇一笑顿住了脚步。
如此开心的笑容,是第一次见吧。
平时都是淡淡的,如闲坐在窗边看落花的人一般,淡淡地似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又似是什么都掌在手心的感觉。
简单朴素的衣裙,笑颜却如绽放的优昙一般清丽无双。
看了片刻,徐习远这才走了过去。
“明慧,怎么不去跑两圈。”
明慧扭头,一见徐习远,笑着摇头,“我不会骑马。”
“我教你。”
明慧看着胭脂,有些踌躇又有些蠢蠢欲动。
这马车是坐得多了去,可是这马儿可还真是没有骑过,虽是习武,可是也没有想过骑马这一着。
“来。”徐习远笑到,“我先教你怎么上马。”
“嗯。”
“手扶着马鞍,左脚先踩在马镫上,然后,右脚往上跨……。”徐习远一边说,一边演示。
“看懂了吗?”徐习远翻身下了马背,问道。
“嗯。”明慧点头。
“那你试试。”徐习远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了明慧。
明慧接过缰绳,咽了咽口水,又伸手抚了抚胭脂说道,“胭脂,乖啊。”
说完便按了徐习远说的上马。
到底是习过武的,明慧一蹬,虽是有些笨拙,可也是一次上了马。
“徐习远,你不能松哦。”明慧紧紧地抓住马鞍,说道。
“放松,腰挺直,身体微微往前倾,双腿夹住……”徐习远牵着胭脂慢慢走,一边说道,牵着走了一圈,等明慧熟悉熟悉了感觉,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今日就先到这里,明日继续。”
“好。”明慧笑着下了马,把胭脂交给了一旁的内侍,嘱咐了一句,“好好喂。”
……
翌日早晨,能慢慢骑着马儿走半圈的明慧突然一夹马肚子,这胭脂就朝前头撒着欢奔驰了起来,吓得明慧尖叫了一声,“徐习远,救命啊。”
徐习远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腿放松,身体前倾……”徐习远跟在旁边跑着,边说道。
明慧只能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
见着明慧置若未闻,小脸吓得煞白,徐习远在马背上一踏腾空而起,跃到了明慧的身后,伸出手拉了缰绳。
飞速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然后,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
明慧一下就僵直了背,动都不敢动。
“怎么,怕了?”徐习远感觉到她的异样,勾唇一笑,轻声说道。
身后是伟岸的胸膛,两侧他的双手紧紧地护着,耳畔能感觉到他的话如羽毛一般划过耳际,痒痒的。
虽他是一片好心,救自己。
可是,这姿势——如此暧昧!
明慧脸一红,身体悄悄往前倾,全身绷得死紧。
徐习远微微弯了弯嘴角,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翻身下了马。
带着笑,徐习远仰头看向明慧。伸手,“来。”
明慧扫了他一眼,自己下了马。
徐习远忍俊不禁,说道,“这不是事急从权吗?”
扭头眼眸一眯,看向那垂首侯在一旁的内侍说道,“谁敢传半个字出去,乱棍打死。”
声音轻松如常,眼眸却是迸发着嗜血的危险。
“奴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干人忙跪地。
“可是放心了。”徐习远敛去眼底的危险,笑着看向明慧说道。
刚那共乘一骑,不是担心自己的闺誉会受到影响,而是,似乎在不觉之间,自己对徐习远的防备有了松懈。
明慧颔首默了一会,“多谢六殿下。”说完屈膝一礼,唤了豆蔻和冰片走了。
见着明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徐习远刚雀跃的心里又落了回去。垂在身侧的手紧了了松,松了紧。
深叹了一口气,翻身上了马,鞭子一抽,骏马如风一般朝前跑了去。
虽是有徐习远的威慑,可是围场发生的事情还是事无巨细地传到了宣文帝的耳里。
宣文帝听了,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让人噤了口,不要传了开来。
有了这次的意外的亲密接触,明慧虽是有想到跟皇帝表舅说找个教骑术的师父,不过想想还是打消了念头,没得自己已经跟着徐习远学了两日了,这才去跟表舅说要师傅,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于是明慧继续每日清晨和傍晚跟着徐习远去跑两圈。
徐习远教得很用心和仔细,明慧更是学得尽心。
丽林苑清爽,日子过得飞快,一下就滑到了范明雅大婚的当日。
范府当然是不会因为明慧的不在而有什么变化,在炎热的天气中,热热闹闹地把范明雅嫁了出去。
在丽林苑的徐习远和明慧两人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
这些日子下来明慧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虽是不能如技术高超的人一般表演,也是有模有样骑得很好了。
明慧觉得如果没有那依晴郡主就更加好了,不过好在依晴郡主也是避着她,没有必要的场合,两人是不会碰面的。
看到明慧骑术越发沉稳了,这日太阳偏西的时候,徐习远看向明慧说道,“嗯,不错,可以出师了。”
“谢谢你。”明慧侧头看向他。
说得很诚恳。
“那,要怎么谢我?”徐习远颇有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架势。
明慧扭头。
徐习远缓缓笑了,“明天休息一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明慧看了他半响,才点头,“好。”
说完一拉缰绳,继续跑一圈。
徐习远双手抱拳在胸,看着在夕阳下策马飞奔的明慧。
随风飞扬的发丝,明媚的笑容。几乎难能见到的笑容在马背上越发的灿烂了起来。
夕阳如给她镀上淡淡的光晕,暖暖地令人心醉。
只是……
自那一次亲密接触后,对自己越发的有理了啊!
徐习远微眯了眼眸,俊美的容颜如染上了最美的胭脂。
远远地徐习徽站在夕阳下,倚在树上,看着围场的两人。
这些天来,徐习远在下面教她骑术,他就在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相处融洽的画面。
徐习徽嘴角微微勾起,低喃了一声,“明慧郡主。”
必让她成为自己的人。
翌日,明慧跟了徐习远去了他所说的好玩的地方——去河边钓鱼。
徐习远的小厮青杨早就准备好了钓鱼的渔具,还找了一个好的地方。
“这就是六殿下所说的好玩的地方?”明慧侧头看向徐习远问道。
“难道你不喜欢?”徐习远含着笑,撇了她一眼把鱼线甩到了河里
明慧放眼看去,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河里鱼虾自由地游来游去,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群山,明慧点了点头,“还不错。”
徐习远把鱼竿固定好,然后又看向明慧问道,“会钓不?”
“应该会。”明慧嗫嚅了一声,接过青杨递过来的已经上好了鱼饵的鱼竿,学着徐习远刚才的动作把鱼线甩到了河里。
“不错。”徐习远朝着她翘起了拇指。
明慧淡笑了下。
两人坐在了青杨准备好的椅子上,头上是一顶遮阳打伞。
明慧是不知道是来钓鱼的,所以这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倒是这徐习远准备很是妥当,钓鱼的渔具,遮阳伞,茶,糕点零嘴等等都准备得很周到。
明慧盯着那清澈见底的河面,两人都没有鱼上钩。
“那一年,来这里避暑的时候,我母妃偷偷地带我出来钓了过一次鱼。”徐习远注视着河面,低声说道,“可惜年纪小,没耐心,坐了一会就吵着要回去。”
当时年纪小,没有耐心,却不想却是跟母妃出来的最后的一次记忆。
明慧弯了弯唇角,缓缓说道,“你能够记得娘娘,也是好的。”
她,却是连母亲的样子模糊不清,在一起的回忆就更是一片空白。
徐习远扭头。
明慧却是一笑,“有鱼上钩了。”
说完,握了鱼竿一提,哗啦一声,一条肥硕的鲤鱼腾空被拉出了水面,挣扎着。
“郡主真厉害。”青杨笑着取下鲤鱼放到了一旁的桶里,“殿下啊,来丽林苑避暑就会来这里钓鱼,可是每次一条鱼都钓不到。”
“青杨。”徐习远蹙眉轻喝。
明慧看着他笑了,待青杨上好了鱼饵,明慧继续。
有了第一条,不一会就陆续有鱼儿上钩,就是青杨所说的钓不到鱼的徐习远也钓了两条。
明慧看着木桶里游来游去的鱼,扭头看向青杨,问道,“可是带了调料?”
青杨愣了下,点头,“有带的。”
好在准备齐全,调料都是带的不多,带式还是带了的。
明慧淡淡一笑,吩咐豆蔻和冰片说道,“来,你们两个负责,我们烤鱼吃。”
“是,郡主。”
徐习远嘴角弯了弯。
青杨烧火,豆蔻和冰片收拾鱼。
明慧见得那青杨泡的茶里面有薄荷,于是让青杨把薄荷舀了出来一些,让豆蔻和冰片把薄荷也放了上去当调料使。
豆蔻和冰片点头应了,很快就收拾好了鱼,抹了各种调料,就交给青杨负责烤,几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飘出了一股烤鱼香喷喷的味道来。
“呀,好香啊。”徐习徽缓缓走了过来,“六皇弟,郡主,你们两个可真会享受。”
明慧扭头见着徐习徽,还有她身边的依晴郡主,只觉得这大好的心情消失殆尽。
“六哥。”依晴郡主叫了一声徐习远,扁了扁嘴又跟明慧打了一个招呼。
徐习远扭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来了。”
明慧扭头,跟两人点了点头,一见水面的浮漂动了,一拉又是一条青白色的鱼上了狗。
依晴郡主见着那挣扎的鱼,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嗯,这烤鱼闻起来似乎味道很特别啊。”徐习徽则是眼睛看向了青杨手里烤得金黄的鱼来。
“还没有熟呢。”徐习远放下了手里的鱼竿,走了过去把青杨手里的两条鱼接了过来,在火上烤了烤,看向徐习徽和依晴郡主说道,“这鱼都是明慧郡主钓的,你们想吃,还得等一会。”
说完,越过他们两,走到明慧身边,把手里的一条鱼递给了明慧。
明慧也不客气,钓了大半天,确实是有些饿了,接过鱼,跟徐习徽和依晴郡主书了一声,不好意思,低头咬了一口。
外脆里嫩,还要薄荷独有的香味,满嘴都是香。
依晴郡主让丫头搬了凳子,远远地坐着。
看着徐习远和明慧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由得有些口馋。
好在这青杨手艺不错,很快又烤了两条。
“六殿下,郡主请。”给两人送了过去。
依晴郡主犹豫里半响,才伸手接了烤鱼低头端庄地吃了起来。
来了两个白吃的,一个还是不待见自己恨不得自己死的依晴郡主,明慧干脆收工,不钓了。坐在凳子上吃烤鱼。
徐习远也收了鱼竿。
没多久,鱼也吃完了,准备回去的时候,有内侍远远朝他们这边跑来,“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