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住了十天,其实本来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但邵伟文跟我说,别墅在装修,刷了一遍对婴儿有好处自然植物提取的绿漆,正在通风吹干,又让我多住了三天,我心里对他的细致和体贴特别感激,我甚至忍不住朝正在帮我打包衣物的他打趣,“你要是喜欢孩子,就和覃念生一个,这样觊觎我女儿做什么。”
他的手顿了顿,似乎生了气,抬起头望着我,“我觊觎她母亲。”
他说完便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留下这乱七八糟的一床东西,我不觉得好气又好笑,这脾气真是大了不少,兴许我孕期好几个月,他都忍着不能和我赌气斗嘴,好不容易我解脱了,他也松了口气,省得我出了点事都会误会是他故意这样的,因为嫉妒因为愤怒,我想想我原先对他的误解,都觉得有几分懊悔和自责。
其实男人倘若真的对一个女人好,为何不能说出来呢,就算做不成爱人了,总也要让别人体会到你的好心才是,藏着掖着的话,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空气吗。
人的不求回报,只是为了在某种情况下安慰自己,往往你所付出的那个人,并不愿意收到这些,她心里另有一个她渴望为她付出的人选,就好像所有电视剧里的男二号,永远都是感情戏码中的陪衬和炮灰,所以男二为了求得一个心理平衡,便会无比深情而伟大的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真正的在乎是不必让她知道,默默就好了。”
我胡思乱想正起劲儿,邵伟文忽然抱着孩子出现在我身后,他的语气格外冷淡而沉闷,“孩子尿了。”
我一愣,旋即回过神来,他将南木放在床上,掏出一片尿不湿,撕开粘贴,退下南木的小裤子,垫好了,然后为她重重新裹好红色的襁褓,再次抱起来,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觉得有几分讶然。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在医院。就这几天。”
“不是有大夫和护士做吗。”
他嗯了一声,“我不放心,怕万一她出点什么事,你会觉得,又是我在背后做了什么,故意害她。”
他说罢扭头望了我一眼,“我虽然也是卑鄙奸诈的人,但那是因为商场如战场,明枪暗箭都无眼,防不胜防,如果我再慈眉善目心慈手软的,我到现在,不知道多少个邵氏也被我葬送了,但我不至于对这样无辜幼小的孩子下手,我只说这最后一次。”
他说完抱着孩子先我一步出了病房,杨清拿着一个特别大的花篮在门口等着,朝我笑着点了点头,接过我手上的袋子和包,走在我身后,我望着邵伟文闲庭信步的背影,现他竟还是个和女人记仇的男人。
我们坐进了电梯,我总觉得心口慌慌的,像是要生什么事,很不安宁,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邵伟文怀中的南木,她孩子睡着,很是乖巧,杨清站在紧靠着墙壁的角落里,手上的鲜花散着香浓的味道,我吸了吸,觉得心口的不安更重了。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便被巨大的力气扯了出去,我也不知道是谁扯了我一下,总之,我稳住自己的身子再抬起头时,被眼前的人山人海和疯狂闪烁的镁光灯吓得不轻。
记者不知道怎么听到了风声,朝包围我们飞的包围过来,邵伟文特别敏捷的护住了南木的脸,将纱巾盖上,杨清走在我身侧,挽住我的手臂,将我的头弄乱,散在脸上,遮盖住了原本的容颜,看不真切,她伸手挡住了朝我拼命闪烁的镜头,声音很大,“麻烦各位让一下,请不要误会,我们邵总是来接个朋友。”
记者根本不会放过如此劲爆的消息,已经订婚的邵氏掌门人竟然手里抱了个婴儿,滨城似乎已经很久没出现这样让人沸腾的新闻了。
“邵总请留步,麻烦给我们五分钟时间好吗。”
邵伟文用大掌将南木护得很好,即使记者削尖了脑袋也拍不到一点脸,而他们即使再兴奋,也不敢靠得过于近,毕竟邵伟文这个人,留给外界更多的还是冷酷和阴险。和这样的人靠得太近,似乎需要特别大的勇气和抗寒性。
邵伟文停下步子,回头朝杨清扬了扬下巴,她心领神会,非常配合的走过去两步,以她自己为界限,将我们和记者隔开些距离,“大家请不要再靠近,以免吓到孩子。”
“邵总,请问这个婴儿是您的孩子吗。”
邵伟文笑了笑,“我和未婚妻还没有要孩子的计划,至少三年之内是这样的。至于这个孩子,恕我不便多说,只能告诉大家,请不要开闪灯,孩子刚刚出生十天。”
“可以告诉我们是男还是女吗。”
“当然,是位公主。”
记者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邵总,如果是位女孩子,那么是否代表,您的要迎娶的依然是前不久公布的覃小姐,而非这个为您生了孩子的女人呢?邵家大公子到现在并没有任何消息,而二公子远在海外,唯有您挑起了大梁,是否代表还会有继续追生的想法呢,直到生了儿子为止吗。”
邵伟文哑然失笑,“我似乎已经说过了,我的*和大家无关。男孩和女孩,在这个社会的价值都是一样的,男人贡献智慧和体力,女人付出青春和支持,各有分工,缺一不可,谁也没有规定,只有男孩才可以挑起大梁,难道英国女皇就是男人吗,她一样可以掌管整个国家代表全部皇室。并且我认为,女儿更好,女儿难道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吗。”
我微微蹙眉,邵伟文这话,似乎并没有要澄清的意思,难道他愿意让别人误认为这是他的女儿吗。
杨清同样也是蹙眉。
记者咔嚓咔嚓的朝着抱孩子的邵伟文不停的拍照,几乎全部都要沸腾了。
“那么覃小姐作为邵总未来的妻子,是否能够接受您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还是说,这个孩子的母亲将母凭女贵,您确定年底还会继续办婚礼吗。”
邵伟文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不过你们越权了,我的私事不该由大众安排,不是吗。五分钟已到,抱歉。谢谢大家关心。”
他说完朝杨清点了点头,然后径直牵起我的手,朝大门外去走,闻风赶来的保安都纷纷出动,将那些记者堵在原地,他们热情高涨,有的甚至趴在地上想要爬出来拦住我们,但仍旧被更多赶来的保安控制住,场面陷入了厮杀般的失控。
邵伟文带着我飞快的进入停车场,我们坐进去,南木被吵得醒了过来,她张着小嘴,想要找奶吃,我非常尴尬,因为我没有奶,我也喝了许多催奶的补汤,但就是毫无成效。
邵伟文欠身,从副驾驶的位置拿起保温的奶瓶,塞在南木的嘴里,她叼着奶嘴,喝得不亦乐乎,那样子满足极了。
杨清好不容易才从那些人的围剿中跑了出来,她气喘吁吁的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慌不择路的将车驶上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一路飞驰,就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追赶一样。
我看着邵伟文,有点惊讶,“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让别人这样误会,会不会造成你名誉上的影响?”
他点点头,“从我帮张墨渠铺路那一刻起,我的名誉已经乱七八糟了,和黑bang的人有所牵连,你觉得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媒体会如何好评我?”
我愣了愣,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在我以为他懒得再说什么时,他忽然扭头看向我,“你不愿意吗。”
“你知道我并非这样肤浅的,孩子的父亲我知道是谁就够了,我只是在担心,你会不会因此遭受非议。”
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这一款我见到过,女戒在覃念的左手上,虽然距离婚礼还有五个月,但他们都戴上了,这场婚姻想必也是毫无更改。
“我亲自来到这里,接你们母女出院,而且杨清也在,你没想过吗,为什么媒体会这么凑巧的知道了,不是医院内部的人捅出去的,就是邵氏里的人说出去的,我十天没有回公司,你怀孕时,我虽然在家里办公,但至少每个星期都回去一趟主持大局,还会每天下班前按时将签好的合同由杨清送回给董事过目,但这十天,我销声匿迹了般,邵氏的任何一个董事都有足够的能力和人脉调查出我在哪里,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有一种群体叫私家侦探吗,就算你在地下藏着,他们也可以把你挖出来。”
邵伟文说完将车窗扬起,虽然天气还很热,但到底我还在月子里,不能吹风,他关上车窗后,为我将脖子上的丝巾解下,又替我摘了帽子,然后放在一侧,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继续说。
“如果我死活不承认,两个可能。第一,记者不相信,把我说成敢做不敢当的小人,那我的名誉将更加恶劣,而你也会以悲情的女性形象成为所有人议论和搜索的目标,你能想到事情如何一不可收拾吗,我甚至担心,我父亲和母亲,以及覃念会找人会来找你的麻烦。我毕竟只是人而不是神,我也有我顾及不到的地方。这些后顾之忧,我必须全都排除,不然我不会安心。而第二种,就是他们相信了,你以为刚才杨清护住了你面前的镜头,你就没有被拍到吗,不可能,他们不会放过如此劲爆的新闻,而且就算仅仅是一个背影,他们也可以找到是你,深挖下去,你和张墨渠的关系一定会败露,那么到时候,局子找上你和南木,你觉得,相比较这两种可能,我会选择哪个放弃哪个。”
我恍然大悟,实在难得,在刚才那样混乱而突然的情况下,我早已是措手不及一片空白,他竟然能在瞬间分析得这么透彻,从而选择了一种对我和孩子最安全的方法来面对记者,甚至不惜赔上了他自己的名誉,我忽然觉得特别温暖,这是一种他很少给我的感觉,其实挺可笑的,在我们都回不去而且新的人生已经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忽然给了我这份迟来的温暖与呵护,我觉得还是晚了太久,甚至,虽然感动,但之余也觉得失去了它最美好的意义。
我对他只能说一声谢谢,他没有回应我什么,仅仅是轻轻捏了捏南木的脸,然后便闭目养神,一直到别墅门口。
杨清解开安全带,点开了手机网页,愣了愣,但也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需要回公司,吩咐公关团队解决这个问题,我刚才在麦克上看到了是哪几个报社和杂志社,我想这是个连锁反应,因为没人敢公然和邵氏作对,一旦有一部分主动撤下了新闻,或者做一些澄清,那么其他的都会鸟兽散尽。”
邵伟文嗯了一声,将我和孩子接下,然后跟她说,“不必,早已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何必做徒劳功,这倒显得我心虚,其实也没什么。你回去吧。不要理会董事的质问,我明天会去。”
见邵伟文如此坚持,杨清也只好作罢,她将车开出了小区,邵伟文将孩子递给我,然后按下指纹,门打开,我们一起进去,客厅的灯开着,我是下午五点多出院的,这一折腾,现在竟然快七点了,天空暗了些,但也不至于开灯,所以一进来刺目的光线让我特别不适应,而南木也因为太光亮了,皱了皱眉,动了动小脑袋,然后吭哧吭哧的要哭,我赶紧轻轻拍打她的屁股哄她,而这时,我不经意的打量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覃念红着眼眶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听见我和南木的声音,猛地扭头看过来,在看到我抱着孩子的瞬间,她像是疯了一样,朝我冲来,我下意识的背过身去,将孩子护在怀里,我本以为我是挨定了这一下,没想到邵伟文却忽然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砰”地一声,邵伟文出沉沉的闷哼,我回头去看,覃念望着他,脸上满是怨念。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的孩子你还这样在乎!你看看报纸,还有不到五个月,我们就结婚了!我怎么面对那些记者,你要我的脸往哪里放!他们说什么你知道吗,你自己看看新闻!他们说我是不会下蛋的鸡,生不出来孩子了,即使你在外面包女人为你生了孩子我都没办法!她会母凭子贵取代我,我早晚也是一个弃妇,邵伟文,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邵伟文了。”
邵伟文蹙眉凝视着她,良久忽然说,“跟我上书房。”
“不!在这里说,说清楚,我不要这么被折磨了,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你这个新婚妻子,他们把我说成什么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眼里现在只有这个女人!这个被别的男人玩儿了无数次,还生下了不属于你的野种,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覃念!”
邵伟文猛地喊出来,一声呵斥,前所未有的愤怒,而覃念也吓了一跳,她无比惊恐而诧异的望着他,眼睛再次红了,原本就没流干净的眼泪又翻涌了一些出来,俊俏而苍白的小脸上,全都是泪痕,看着特别汹涌憔悴。
“你吼我…”
邵伟文揉着太阳穴,特别烦躁的样子,“够了,闹什么,我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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