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季砚无声地与江阙阙对视片刻,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雪白的墙壁上。
他想到了季临的那句话——“最起码表面功夫要做好,她喜欢你,我才好做。”
季临希望江阙阙爱上自己,方便他借助自己操控江家。
同居倒是个影响季临判断的可靠幌子。
想罢,季砚又把视线落回江阙阙身上,拂开了江阙阙泛着湿意的手,转身拉开衣柜,抱出一床被子扔在地上。
“在你没有出格行为的前提下,我配合你到节目结束。”
结束后就离婚。
如果江阙阙配合得好,出于回报,他也不介意动用手段逼迫江家给江阙阙自由选择婚姻对象的权利。
听到这段话,不知为何,江阙阙该死地生出一些怎么就把男人教坏了的小怅然。
男德班班长、深夜为守清白会把她的门堵上的季砚,竟然答应了自己的同居请求。
哎!
但江阙阙看了几眼季砚帅绝人寰的脸,又迅速开心起来。
这时,她大脑里忽然传来小花“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
江阙阙耳膜震痛。
她不理解。
她的系统为什么总是用这种攻击宿主的方式发泄情绪?!
“恭喜宿主打穿该剧情任务的隐藏任务——【上了车就同居】!!”
隐藏任务??
“是的是的,不过隐藏任务奖励是待特定时机触发的,当前无法告知!”
好吧,那你下线吧。
“下线前我跟宿主重申一次人设规则哈,什么假装摔下床和他一起睡啊,什么滑了一跤跌进他怀里啊,只要演的自然,都不算崩人设哈!!”
江阙阙还没来得及惊异隐藏任务这个事,就被小花的贴心提示逗笑了,她倒是没这个想法,暂时。
毕竟这太刺激纯情砚砚了。
她撅起嘴唇,轻轻翻下床,光脚站在房间洁白无暇的地毯上。
…
几分钟后,季砚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光洁玲珑的脚丫,白嫩的脚趾轻轻抓着地毯,左脚踩在右脚上,显得有些局促。
季砚把视线移开,面无表情地扯过一旁的毯子开始铺。
片刻后,江阙阙软糯的声音从他头上方传来:“刚才洗了脚,我帮你铺吧。”
季砚看了眼自己已经完成大半且铺的十分完美的地铺,冷漠拒绝:
“不必。”
他怕被褥上被投毒,让他昼夜难眠,第二天出现黑眼圈,被江阙阙趁机污蔑上。
虽然江阙阙不想爬自己的床,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想在江家面前表现得更真实,装腰疼?自己到时就是百口莫辩。
江阙阙扬起眉毛看着一脸冷漠,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季砚。
又迅速瞥了眼正反颠倒的床垫和皱成一团的毯子。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摆出商业假笑。
“的确铺的非常好!就和酒店里的一样!”
“但是我想干点活,想让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少一些。”
季砚了然。
他站起身,脸上表情很是冷傲:“你若真心愧疚,就签了离婚协议。”
“书桌上有纸笔,合同我现在就可以拟。”
江阙阙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她原本只是想给季砚一个台阶下,谁想到这人竟然自己顺着台阶就往上爬??
啊这啊这???
江阙阙迅速摇了摇头,声音胆怯:“节目结束后…可以吗?”
江阙阙打算先采取缓兵之计,先把同居这事敲定再说。
她就不信节目录完,她还套不住季砚这匹野狼不羁乱窜的心。
季砚不置可否,他瞥了眼地铺又冲着江阙阙抬了抬下巴,意思她收个尾。
他提的时候就知道江阙阙肯定不会答应。
她自己说对他感到愧疚,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愧疚这种情绪对于一个把家族利益放在至上地位的人来说,最多持续一个晚上,可能一个晚上都撑不过。
不过,既然江阙阙赶着要讨好他,那他就收点利息。
江阙阙被这个这个仰卧起坐的速度惊到了,她憋着笑赶紧低下头“嗯嗯”两声,轻轻踩在褥子上。
柔软的床褥因为江阙阙的体重微微下陷,江阙阙嘿咻嘿咻地把褥子掀起来大半,然后站回地毯上,又把另一半掀了起来。
用力一翻,一个大写的“正面”出现在两人面前。
季砚眼神渐渐凝固。
…这个字刚刚怎么没有?
江阙阙什么时候…把这两个字贴上去的?
季砚冷冷看了江阙阙一眼,背着手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别墅区优美的绿化。
又小看江阙阙了。
深夜,季砚躺在床侧,江阙阙躺在床上。
季砚辗转反侧,江阙阙酣然入梦。
就在季砚翻到第108下的时候,他从铺上缓缓坐了起来。
倒不是他睡不惯地铺。
——平心而论,江阙阙的收尾工作还是干得略不错。
也不是他认床。
——他曾入军队训练过半年,大通铺也不是没睡过。
就是…季砚紧皱着眉头看向背对着他入睡的江阙阙,百思不得其解。
她怎么可以睡得这么好???
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封闭环境。
她怎么可能这么心大?
事出反常必有妖,季砚想,如此厌恶和自己身体接触的江阙阙肯定在装睡。
她要么吓得根本不敢睡,要么在等自己睡着,然后想办法捆绑自己。
季砚屈起一条膝盖,把右手肘支在上面,认真思索。
他更偏向后面那点,因为江阙阙在给自己铺地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像是强忍着什么的样子。
虽然她在自己严密的监视下,并没有投.药成功,但谁知道会不会采用别的方式,在不与自己发生肢体接触的前提下,让自己身陷囹圄、有口难辩。
毕竟同居的生活只会维持到节目结束,之后,她应该是非常担心如何和本家解释的。
季砚越往深了想眼神越冷,眸光如刀,直直刺向江阙阙纤弱的后背。
他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躺回了地铺,面对着江阙阙躺好,闭上了眼睛。
他要抓江阙阙个措手不及。
…
一小时后。
季砚清醒地睁开略带红血丝的双眼,他先透过丝丝月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三点。
季砚疑惑地把视线转向床上,双眼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
此时江阙阙已经把睡眠的方向转向了自己,季砚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他睁眼早了,应该先看看江阙阙的情况的。
已经打草惊蛇,季砚直接从铺上翻身而起,往前走了两步,垂着头看向床上,状若熟睡的江阙阙。
睡觉时,窗帘并没有拉好,一层薄薄的月光笼罩在江阙阙的脸颊上。肤色如流动的牛奶,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季砚把眼神缓缓下移,落到她裸露在外的锁骨和圆润肩膀上,松松垮垮的衣服很明显比她大了整整两圈,此时滑落在侧。
季砚把目光不自然地移开,停顿在江阙阙此时穿的衣服上。
睡前,江阙阙从衣柜里找了一件他的衣服当睡衣,他清晰地记得,江阙阙说那件衣服是带吊牌的,可他如今看来,这明明就是他今年夏天穿过几次的v家经典款白t。
他没有买重复衣服的习惯,林情很清楚这件事。
呵。被我抓住了。
她果然有所图,想用男友t恤歪曲自己和她的关系?
季砚单腿跪在床上,俯下身,看向江阙阙的眼睛。
江阙阙的睡颜安静温柔,鼻息极浅,轻轻呼在季砚的耳侧,季砚撑在枕头侧的手一颤,滑过江阙阙柔顺丝滑的长发,倒向江阙阙。
江阙阙此时正在做梦,梦中她和季砚一起刷题,季砚的脑回路实在太牛逼,每道题都可以做出几十种做法,气得她扑到季砚怀里踮着脚敲他脑袋。
季砚躲都不躲,笑着任她欺负,还抱着她教她做题。江阙阙在梦里一直笑,笑着笑着,就站在了上帝视角,表情一点点变淡,突然,季砚的气息扑面向她袭来。
江阙阙惊喜地睁大眼睛,浑身一颤,睡梦中纤长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团黑影向她袭来,直直压在她的身上。
江阙阙仰躺在床上,雪松气味环绕之下,她一时分不清现实梦境。
颈侧忽然很痒,她抬起没被压住的右手摸了摸,摸到一团毛绒绒的头发。
是季砚。江阙阙心想。
季砚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颈侧,江阙阙忍不住颤抖了几下,抬起手指轻轻触碰在他的后颈,然后在梦境的余韵下,安抚性地划过他的脊梁。
两人谁都没有动,直到小花尖锐的机械音划破江阙阙的大脑。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阙阙,我就睡了一会!!你又搞ooc!不是说了要自然地勾引男主吗!!这怎么就上纲上线开上车了!!我再不出来你们是不是孩子都有了??!”
“爆炒小龙虾滴眼液——下放!!”
江阙阙怔愣地眨了眨眼,一瞬间,脸上湿漉漉了一片。她茫然地摸了摸满脸的水渍,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时怒火攻心,差点吐出血来。
“这是老公自己贴上来的吧??为什么还要我哭??我不是在追男人吗???我的男人要被我哭没了???”
“他好不容易勇敢一次,你不出来任务指不定就能当场成功,我收获老公,你收获绩点!!”
“可是呢?可是呢??你给我跪下!!!”
小花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得磕磕绊绊:“对、对不住啊宿主,花嫔我…睡懵了……”
“呜呜呜,我给您磕头了!!”
江阙阙“不欲哭都是泪”地抬起头,满脸崩溃。
季砚此时已经抬起了头,双手撑在江阙阙的身侧,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展现出一种惊人的苍白美感。
许久后。
他缓缓抬眸,看向因为他的碰触吓得流了一脸泪的江阙阙。
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想错了什么地方。
江阙阙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看着呆若木鸡的美男老公,脑子里忽然不合时宜地闪过苏轼的一句词。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