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筝这一病就是七八日都不见好转,吟霖小院的门也成日你紧闭,说是夏筝见不得风,只有夜里软软醒来哭闹实在哄不住的时候才有人送到漱石居去给顾逸之,一早再去接回来。
今日梁嬷嬷有事走不开,便就是霜降去接。
一进院,长风一边引霜降往侧房进,一边抱怨问:“怎么来得这样晚?我都等了许久了。”
“路上耽搁了。”霜降小声回应。
长风未听出霜降声音里的不对,接着怨道:“你家姨娘怎么这么久了病还不见好啊,小小姐这夜都闹,我家世子一大早还得上朝,夜夜都不得好睡怎么能行呢。”
“世子让你转告的?”霜降问。
“世子倒未说什么,可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我身为世子的长随自然……”
“世子都没说什么,自己的女儿,世子乐意看,用得着你来自然。”
霜降回呛给长风惊一跳。
他虽只是顾逸之的长随,可这府上还没有那个小丫鬟敢对自己这般的。
转过头去瞧霜降,奇怪平日里这小丫头跟在梁嬷嬷身边也不是个伶牙俐齿的,怎么今个是吃了炮仗了还是中了邪了?
伸出手就想要去摸摸她的额头。
霜降惊得立即挥手打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紧抓住自己的领口怒喝:“你做什么!流氓!”
“我流氓什么了我?我只是看你不对劲,想摸摸看你的头是不是被你家姨娘传了病,发烧了。”
“你才被传了病呢?呸!是我家姨娘的病才不传人,你才传病!”
“嘿!你还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我好心关心你,你还狗咬吕洞宾起来了。”长风也来火了,自己不发威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捏的了。
“有你这么关心人的吗?上来就埋怨我家姨娘,说我家姨娘病会传人,不就让世子带了几日孩子吗?难不成这孩子是我家姨娘一人的,我家姨娘病几日都不成?是不是生了孩子就该成神了,可以不吃不喝不病去?”
霜降这一番话倒是被长风给骂下去了。
是他理所当然的觉得这孩子就该女子带,即便病了也该抓紧好起来才是,不能耽搁了男子仕途。
可转念一想,他小时候娘有生病也都是爹带着他的,这孩子本也是两个人的,何况世子也乐意带,倒是自己不对了。
“若不是小小姐认人,我们也不会求到你这等人头上。”气哼了一声,霜降直接伸手推开长风进屋。
将在摇篮里玩的软软抱起来就要走。
长风忙伸手撑在门栏上拦住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问而已。”
“那现在问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又被怼了一句,长风想说什么,可见霜降眼里有泪却不肯往下落,瞧着活像自己欺负了她,只得收回手让她走。
见人走出了大门,到底还是心中好奇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轻步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垂花门,便见霜降突然加快的脚步。
奇异的跟上,四下查看垂花门周围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何至于叫她加快脚步。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昨个又送去了吧。”
突然,声音从垂花门后墙传来。
长风踩着两块突出的石块跃上,从墙头往下望,几个婆子正站在墙后,从石窗望垂花门外望。
“这么晚才去接,故意的吧。”
“肯定啊,如今这夏姨娘也就小小姐可以用的,自然想拖世子越久越好,叫世子喜欢小小姐,自己病愈后才能有一席之地啊。”
“真是烧火丫鬟起来的,没点脑子,这男人哪个会喜欢带娃娃的,都是偶尔瞧瞧才喜欢,带起来就厌恶了,何况还只是个女娃娃,要不是第一个,哪里能有那些个排场去。”
“就是,夏姨娘出身那般不好,这明日新人就都入门了,她哪里够看。”
“要我说就是个没福气的,承不起,你瞧,这就病了,好机会都错过了,再挣扎也是无用的。”
“说来说去你们到底下不下注!”
“下下下,我下新主子。”
“我也下新主子。”
“我也……”
一个二个都掏出碎银子放进一个婆子的右手里,左手空空如也。
长风是自小就长在这国公府里的,这些哪里能看不懂去。
夏筝病不见好,不得见顾逸之,新人又很快就要进门,府上这些底下的人都忙着站队起来了。
即便夏筝生了长女,也抬了良妾,可到底只是妾,软软也到底只是庶女,在这高门大宅里,除了妻,都得靠宠爱而活。
外人瞧不见许多,只会看表面来拜高踩低。
即便有梁嬷嬷在小院里坐镇,可这底下人也有底下人的应对之法,背地里给你使绊子,你还挑不出错,只能自己硬吃哑巴亏。
这些手段不敢朝着梁嬷嬷去,自然就都会往霜降那去了。
难怪那小丫鬟火气那样大。
想着,长风越墙而下。
几个婆子见他突然就落在她们中间,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长风后更是一个个吓得脸色发青,转身欲跑。
可那收银子的婆子的左手却是一沉,低头一看,手心里多了一锭银子,是长风放上去的。
“我下注夏姨娘,十两。”
“我们不敢,不敢了,求长风小哥你可莫告知世子啊。”婆子忙把两只手的银子都奉还给长风。
其他婆子也跟着附和,就差给跪了。
“赌局都开了,岂有收回的道理,我可还等着赢钱呢。”长风把银子推回去,“至于世子那,我也不敢欺瞒,一定照实禀告。”
说完,长风大步一迈,就从两个婆子中间走了。
几个婆子欲哭无泪,深觉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长风不管,直快几步往吟霖小院去,准备把事同霜降说,叫那小丫头高兴高兴。
可还没进门,就见那刚刚还眼里含泪的小丫头跟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从正屋里跳了出来,笑露出贝齿,比阳光还灿烂两分。
还真是个小丫头,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而霜降压根就没发现门外的长风,只一心想着要快些把姨娘要的东西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