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间转瞬即去,转眼万军期待的演武大比便拉开帷幕。
校场上,一块块儿比赛区域扎满了人,气氛高亢如火如荼。不时有表现出众者,博得阵阵欢呼。
就在刚刚,骑射赛区出现一个桀骜的小子。哨声响起也不上马,等到别人已经飞奔而去,他才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在战马奔腾的嘶鸣中飞身跃起、单手一撑、稳稳落在马鞍之上。回眸一笑,挽弓在背,只听笃的一声,箭矢有如神助正中靶心。
“大都督,这些兵可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啊!”在校场上四处游走,看到这些军卒出色的表现,任飞云呲牙咧嘴笑的抻不住劲。
“瞧你那点出息,这就叫强了?”李恪翻着白眼,不屑一顾道。“告诉你,他们在我眼里也就免为其难算是个兵!瞅瞅那小子,技术还说的过去,可你看那股子得瑟劲,跟个孔雀开屏似的怕人不知道他能耐?这样的兵,练得再好能上战场吗?上梁不正下梁歪,都跟你们这些校尉、副尉学的……”
瞅着李恪远去的背影,任飞云笑容僵在了脸上。你倒是说清楚啊,啥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哥几个啥时候这么得瑟过?妈蛋,害老子挨骂?回头得好生教教你们韬光养晦!狠狠瞪了一眼朝这边挤眉弄眼、没正型惯了的老兵,他心中酝酿起惨绝人寰的训练计划来。
“蜀中还待得惯吧?”李恪信步走着,大比开始后的细枝末节有都督府那些曹参司马搞定,他用不着费心。特意叫来吴江算是观礼,正好也有些时日没聊过了。
“习惯,比在长安的习惯!姑娘很热情,风景很宜人……”吴江贱笑着道。
横了他一眼,李恪没有接话。没给你军粮生意的时候,你丫怎么不说姑娘热情、风景宜人啊?天天跟浑身长跳骚似的……
“放心吧,您交代咱的事情也没落下。这是前些天伙计们走访调查的结果,吐蕃人急需的物资还有兑换比例,都在上边。另外,那茶饼也一直在做,仓库里都有上万斤了。”吴江掏出个折子递了过来,迟疑着他又开口道:“您确定把好生生的茶叶蒸压成饼,能卖的出去?要不,先就弄这么些,已经不少了,到时候真能卖的出去,咱再生产也快……”
“行啊,就先弄这么多。剩下的我出钱继续做,但先说好了,我出钱做的到时候利润可没你什么事儿!”
“额……那怎么行呢?我老吴也不是这种人啊,赚多赚少无所谓,但不能让您担这么大风险啊!”吴江口风一变,再不提停产的话。
贱犊子,非得拿利润刺激一下才老实。
对一个彪悍的势力实行一项阴损的政策,总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如果只靠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周全,主要是太耗费心神。吐蕃能立国并且成为盛唐几百年的心腹大患,高层决策者的智商无须质疑。
如果真把人当成化外野人,自以为提供点兵器物资就能让人陷入恒久的内乱,那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支持,是需要有策略的。既不能让人感觉到危险而背叛、还要让人觉得双方是有共同利益才得到支持。最妙的情况是,在政策实行之前建立起深厚的友谊,那么一切都会变得顺其自然。
李恪很庆幸把吴江弄到了蜀中,有了他不仅多了个精明的参谋,更提供了李恪欠缺的执行力,那些能干的伙计掌柜,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积淀。
就在他和吴江闲庭信步间敲定一件件后续行动,校场中的大比也即将进入尾声。
这只是第一阶段的选拔,从一旅百人中选出十五人而已,选拔的要点也以体能为主、单兵战斗能力为辅。二十个旅两千多人的比赛总共分为两天,每半天进行五个旅。
很不巧,厉寒所在的旅也被排到了第一天上午。在他看来,如果能排在第二天比赛,那自己就会多一天训练的时间,没准到时候成绩就更好。最重要的是,自从那天晚上回到军营,他就有些风寒的迹象,而且还伴随着轻微的腹泻。
心急火燎跑到军医那里,没想到人号号脉连药都没给开,只说是体力消耗过度、休息几日便可。这怎么能行?眼看就要比赛了,训练时间都不够竟然还让休息?厉寒梗着脖子让军医开药,差点没打起来。最后还是被赶来的值岗哨兵丢了出去……
随后的几日,他训练的更加卖力。风寒而已,多动动出点汗,晚上盖着厚棉被捂一觉就好了。厉寒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然而身体却骗不了人,日渐苍白的脸上、愈加乏力的腿脚、被厕筹刮的生疼的屁……
厉寒快要绝望了,但他又不敢绝望,因为在他心里、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选拔!他没有资格退缩。
负重十里,虽然脑袋蒙的厉害,好歹跑下来了。平时只用一刻钟,如今多用了四成时间,只拿到第三名,但总算到手八个积分。出线就好,出线就有希望!他已经不奢求全程第一了。
骑射,箭靶似乎都在晃,身体也摇摇欲坠,但又有什么关系?九环、七环、七环、脱靶、幸好最后三箭正中靶心!厉寒庆幸,他发现自己不幸中似乎也有种绝处逢生的幸运,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能够选上。
枪法对阵、徒手搏斗……一项项比赛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体力的巨大消耗,已经让厉寒几乎站不直腰。就在刚才的比赛中,他肚中一阵奔雷,而后一泻千里……这都没有什么,都已经被人避如蛇蝎了,还在乎什么脸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放弃吧厉寒,你是条汉子,但是你病了,状态不好,不可能出线的!”全程观察的旅帅如何不知厉寒的情况,看着他再次摔倒在地,用手扣着也要前行,虬髯彪悍的旅帅也眼圈一红。
“放弃?不可能!哪怕是最后一名,爬到终点也能得到一个积分。”厉寒瞪大了眼睛,哪怕身体忍不住痉挛,他也在向前蠕动。
“哥几个,咱平时是不是太过份了……”厉寒同伙同营的几人早已忍不住别过头,有人心虚的左右看看,悄声道。
“嗯,你们是挺过分,我可没说过他什么。”
“哟,这时候撇的干净,前几天谁一进门就吆喝满营房晦气、一股子不详来着?你丫是没说人家,可你这冷嘲热讽比明说还来劲!”年轻人眼睛一瞪,撇着嘴道。
“都闭嘴!往后伙里谁在怪声怪气说话,老子决不轻饶!嫌弃人家可以当看不到,但嘴碎就是不行!”伙长一直看到厉寒爬过终点,这次扭头冷声道。
我尽力了!厉寒趴在地上,粗重的喘着气。眼皮似乎重逾千斤,然而他再累也坚持撑着,他要亲耳听到最后的判决!
“第一名,刘天,一百七十三积分。第二名……第十五名,王扬,一百零二积分。第十六名,厉寒……”都督府的法曹参声音冷厉,残酷无情的念着一个个排名。
“十六名!十六名!只差三分……”心中亮光骤然熄灭,厉寒感觉陷入了万古冰川,黑暗而幽冷。
“法曹参,我举报!”就在厉寒的脑袋重重垂下时,一道粗狂的声音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