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暗卫出身,出手绝不含糊,仅仅三招便打得青年满地找牙,他的小厮听到声音后,慌忙进来,不管情况如何,个个握拳冲向青鸾。后者剑未出窍,就将几人揍得站不起来。
青年爬了半天才站起来,可又畏惧青鸾,只好拖了个小厮过来,站在他的后面,喊道:“小子,我是晋国公的嫡子,我外祖母是大长公主,陛下看见了都要喊声姑姑,你打了我,你走不了的。”
关系有点混乱,长天揉着太阳穴,竟有些好奇道:“那你母亲为何姓旬?”
青鸾俯身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道:“孝宁大长公主的夫婿是入赘皇家,故此她的子女都随了皇姓,他的母亲该是庆安郡主。”
弯弯绕绕的关系,长天对这些关系着实头疼,姓旬难道可以胡作非为?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几步远缩头缩脑地易平,扬起了眉头,道:“姓旬又如何,本公子可不怕你们这些皇子贵孙。”
门外又冲进来几人,喊着少爷,围着易平转。
可惜从不吃亏地易平指着长天,咬牙道:“去,把他给我弄回去,爷有赏。”
看着局面有些无法收拾,老鸨拦在了易平的前面,对着长天劝道:“要不公子,您明日再来,晴裳姑娘就先让他了。”
易平并不识趣,推开了挡事的老鸨,又来了精神,吵道:“本公子不要晴裳,就要他,道歉也没用。”
长天转眸瞧见了门外上茶的小厮,勾了勾手,示意他将热茶送上来,小厮战战兢兢地绕过易平的人,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然后拔腿就跑。
长天自己给自己斟了满了水,又淡然地饮了一口,粉面染上了些许红晕,开口间唇瓣似点丹砂,肌肤如上好的白釉,看在易平眼中愈发诱惑,竟诧异有男子可以美过女儿家,不耐烦地扬手示意后面人上去。
小小的雅阁中聚集了十数名打手,长天愈发娴静悠然,勾了勾唇角,“我为何要走,要走也是他给我道歉。”
青鸾欲出手,却听到长天吩咐:“别让他们打坏了东西,不然就让他们留了钱再走。”
易平带来的人都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青鸾的剑一出鞘便吓退了几人,不消片刻,雅阁内传出乒乒乓乓地声音,上好的花瓶都被砸得稀巴烂,闹了个人仰桌翻。
老鸨看着这架势也不知如何收场,易平耍赖惯了,又仗着孝宁大公主的身份横行帝京,御史都懒得参他。只是今天遇到更犟的百里长天,管你是何身份,打了再说话。
易平也被踹了几脚,两条腿爬都爬不起来,哀哀叫唤,青鸾还是留了情,照着以往的力气,腿怕是都会打折。
闹了一个时辰,谷梁信不知从哪里赶过来,踏着一地碎片跳着进去,看着百里长天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紧绷地神经顿时松懈,呼出一口气,对着百里长天道:“你闹大了!”
百里长天将茶杯一扔,刚好砸到易平腿上,滚烫地茶水烫到大腿上,又是一声凄惨地叫声。
“他说他母亲姓旬,想让我跟他回家!”
谷梁信的神色铁青,看着砸烂的屋子,头疼地看着长天,后者撇撇嘴,“好了,我马上就走。”
路过易平的身边,扬起了唇角,“其实我姓旬,”又指着一旁的谷梁信,似是叹息,“我的母亲虽不姓旬,但和他一样的姓氏。”
易平看着谷梁信的双眸瞪圆,脸憋成了猪肝色,一口气没喘过来,黑云压顶,仰头倒了下去,基本上是别下人抬回去的。
晋国公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伤成这样,知道在青楼被人打的,又是心疼又是骂人,庆安郡主宠着儿子长大,心中知道他在外蛮不讲理,可是回了府对却她是言听计从。拿着下人开刀,一个个打罚下人,也套不出打人的名姓。
小厮们被板子打狠了,也只说出了一句:“那是个俏面公子,和谷梁家小公子相熟。”
第二天下朝后,晋国公拦住了右相谷梁止,打听着谷梁信的下落。
谷梁止对自己的小儿子的行踪一向不在意,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晋国公讨了个没脸。自己派人堵着右相府的大门,谁知一堵就抓个正着。
谷梁信自打大哥死后,就日日回府,好巧不巧被人堵上了,对着晋国公,又对着自己父亲,谷梁信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只道:“晋国公,此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闹大了对令公子也没用好处,也是他先不对。”
儿子被人打了,又无处可诉,生生被人威胁,晋国公的面子挂不住,坐在那里不走,非要讨个说法。
右相眉毛都差点被气歪了,瞪着自己不成钢的儿子,指着骂道:“成日在外招惹是非,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竟给谷梁家抹黑,你要再不说是何人,我便传家法。”
谷梁信看着不识好歹地晋国公,直接回道:“晋国公爷想讨说法也简单,打人那位姓旬,令公子为着青楼女子打人在前,见了那旬公子相貌好,又想带回家行龙阳之事,男女不禁,那位公子禁不住脸皮薄,自是要打他。”
“那人是谁?小公子告诉我即可。”晋国公听了过程,语气软了些许,只是仍想知道打人的是谁。
谷梁信看看地,看看外面的浮云,再看自己父亲乌云一样的脸色,学着百里长天的语气,慨然道:“那位公子说他母亲与我同姓,你们自己去查就是了。”
右相已然明白过来是何意思,猜测那位公子不是秋水就是长天,定然不会是第三人。
晋国公不知是女扮男装,帝京内最尊贵地姓氏一者是旬,二者便是谷梁,但谷梁姓氏下的女子嫁给旬氏子孙的也不在少数,他着实不知那人的身份,见谷梁信不再言语,便悻悻地起告辞。
谷梁信知道晋国公是出去查了,可再查也不会查到长天的身份之上,再者就算查到了也无可奈何,皇帝的女儿打你,你敢找皇帝去告状?青楼欢乐场上的事本就没有对错。
温凉不知从何处知道了长天在青楼与人打架的事,严令禁止她再出去。温梁发话,长天自是要听话,只是她不知晋国公拿着她的画像找遍了旬氏子孙,也未查到这样的俊俏公子。
秋水不知何处拿来的画像,在长天面前晃了一晃,叹道:“真是个俊美如潘安地俏公子,连我看了也动了心思。”
长天拿到了画像看了一眼,又将飘忽不定的眼神落在外面的光秃秃的树干上,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回眸才道:“秋水,我想去趟清韵阁。”
“行啊,我正好见识见识那个让你二者大打出手的晴裳姑娘是何模样,难不成真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见有戏看,秋水也乐得去玩,近日谷梁总是拉着她批阅奏疏,着实是有苦难言,面对帝王之尊的母亲总是很拘束。
那些虚无缥缈的恨意在太庙那一日,消失殆尽。
长天的容颜竟然胜过了她自以为傲的帝王尊严,那一跪会成为她帝王生涯中最脏最难忘的耻辱,可她竟没有丝毫犹豫。她动容了,她觉得那些折磨了她近二十年的恨意尽是她的无理取闹。
这些日子,是二十年来离她最近的时候,她看清了为帝的难处,看清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身后是万丈悬崖,是惊涛怒浪,心中若无雄才伟略,若无铁血的手段,她不会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在她睥睨天下人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可她的双眸从如山堆积地奏疏中转向自己时,自己好似看到了一丝温柔,那是不多见的。其实,她已经后悔晚了这么多年才回来。长天说的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秋水!
长天见秋水并未反驳,依言换了衣裳,可打开门的秋水面色变了变,回身看着长天,失笑道:“长天,你是否有着禁足令?”
这里已无谷梁,何来禁足令?长天诚实地摇头。
门外站立的温凉绕过秋水,走进了房内,看着长天一身男装,回头看了一眼即将日落地天色,玩笑道:“殿下,这是又打算去清韵阁听曲?”
熟悉温先生性情的长天自是明白这是动怒了,只是打架之事必然牵连晴裳,她无意连累别人,不如去找谷梁信,试着放人出去,外间种种际遇,也就与她无关了。
“先生,我并不是听曲,有着其他事。”
温凉只是笑了笑,她冷眼看着秋水,后者心虚,同样飘忽地眼神四周转了转,立即回意道:“温先生,我还有事,先回宫去了。”
秋水的反应很快,脚步更快,须臾后就不见了影子。
长天想喊人的机会都没有,郁郁地看着温凉,有些不解:“先生,我出去有人跟着,不会出事的。”
“长天,你可知有恃无恐的性子会带来何样的结局,”温凉面上浮起清冷地笑容,“你仗着陛下对你的歉意,你日日进出青楼,难不成不是有恃无恐?”
长天唇角弯起一抹无奈地笑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轻声道:“您误会了,我难不成是纨绔子弟吗?”
温凉弯了弯指尖,眸光含着看不清的光芒,神色淡淡,扫视了一圈屋子,这里只住着三人,青鸾加她与百里长天,打扫屋子的事便落在她的身上,是以这里的摆设她比长天更熟。目光落在角落的花瓶上,抬脚走了过去。
花瓶内放着一根掸子,她抽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垂死挣扎’着解释的孩子,道:“可你离纨绔二字很近了,近到只有一步之遥。”
坐在桌边的百里长天,余光瞄到拿着不明物体走过来的先生,惊得霍然站起来,背靠着桌子,不安道:“先生,您拿这个做什么?”
温凉唇角轻挑,一步步走过来,“自然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有想,先生,”长天绕过桌子,往后退了退,先生何时也变得这般不讲理,性子与以前大不相同,着实可怕。
谷梁不在身边,她才敢稍稍放肆了些许,可没料到旧日谪仙般的人物也会如此。
温凉近日方觉得长天乖顺的现象不过是表面而已,骨子里桀骜不逊,她也懒得再说话,趋步上前,冷笑道:“过来,你该知我的性子,说到做到,你在这里不是公主,依旧只是我温凉的学生,先生教训学生,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长天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温凉,咬咬牙:“那我还可以出去吗?”
温凉显然被惊到了,方才的不忍之心已然消失了,论不死心她只服眼前的少女,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扯过一旁的条凳,她点了点凳子,“明日你若能出的去,你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