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天边呈现一片浓稠的昏黄颜色,江栖辞开着车从太阳落山的方向驶来。
因为节目规定,她们互相没有联系方式,只能辗转由跟拍摄影师联系。
翟星眠接到通知,坐电梯下楼。
上车后,熟练地系好安全带,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和手掌不同,她的手背皮肤细嫩光滑。指甲干净圆润,手骨自然地隆起,漂亮得好像艺术品。
她的手放松了些,里面的东西流沙一般,一颗接着一颗落在扶手盒里。
“给你拿了点润喉糖。”
翟星眠的手背翻上去,露出里面仅剩的一颗,在江栖辞面前展开。
江栖辞微怔,眉目渐渐舒缓,看了看扶手盒,心跳的声音有些大。
这几乎是她近几年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像是做梦一样,醒来时可以看见翟星眠的睡颜,睡前可以和她道一句晚安。
翟星眠的身边没有旁人,只有她,她们还成了朋友。
即使未来也只是朋友,江栖辞也满足了。
此刻,她想忘记曾经喜欢闺蜜的现任带来的负罪感,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一刻,既然翟星眠说,和她一起并没有不自在,那她何必在意那么多。
江栖辞的嘴唇轻勾,食指和拇指夹起那颗糖,不小心在翟星眠的手心里轻轻刮了一下。
有点痒,翟星眠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
“谢谢。”温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带点哑。
江栖辞清了清喉咙,随后拆开包装纸,舌尖触碰到微凉的薄荷味,像是有股甜意自口腔迸发开,经过喉咙,再随着血液通往四肢百骸。
“感觉舒服多了。”
翟星眠笑了一下:“那就好。”
简短的对话之后,江栖辞便启动了车辆。
翟星眠望着前方,嗅到了车子里淡淡的幽香,像是拍打岩石的海浪,有种带着距离感的凛冽,香味的本身,就好像……江栖辞本人。
江栖辞开车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车子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很少有急刹车的时候。
翟星眠看着迅速向后倒退的街景,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空间内突兀地响起。
江栖辞的手机连的车载蓝牙,侧目看了一眼,脸色一僵。
像是觉察到她的僵硬,翟星眠回过头,刚好看见屏幕上“沈照”这两个字。
她挑了下眉,坦荡地笑:“接呗。”
那双浅色的眼睛无比真诚:“不用管我,真的。”
翟星眠说的是实话,她不否认她曾经在年少无知时疯狂地喜欢过沈照,甚至在刚刚分手时梦里也全是她的身影。
但是在时光的洪流之中,那些经年累月的绝望,那些毫无底线的迁就,逐渐膨胀、发酵,把爱意磨灭的同时,恨意也淡了。
没有人可以在被伤害之后,还能继续爱着另一个人好多年。
沈照对于现在的翟星眠来说,就像是一只看见就令人恶心的苍蝇,再无其他。
“她是她,你是你,我分得很清楚,不然这几天我们也不会相处地这么融洽。”
说完,翟星眠偏过头,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塞到了耳朵里面,很贴心似的。
江栖辞却没有犹豫,挂断了电话。
“不用,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翟星眠有些讶异,又把耳机摘下,眼波流转,玩笑道:“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对于你来说,我比她重要。”
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翟星眠可没那么脸大,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认识二十多年,哪能是她这短短几天能比的。
熟悉起来之后,翟星眠就有些肆无忌惮,问道:“不过……你现在也不知道当初我们为什么分手么?”
闻言,江栖辞愣了愣,老实说道:“沈照和我说,是她不希望你去做职业球员,但是在橄榄球和她之间,你选择了橄榄球。”
后来在一次醉酒中,沈照崩溃地像是个孩子,告诉她很想翟星眠,还给她看过那条分手短信。
但江栖辞始终不觉得这是主要原因,那条短信短促而冷漠,带着被伤害过后的恨意。
她咬了咬唇,又有些犹豫,好久,才鼓起勇气说:“是因为我么?”
“是因为你气她那天晚上误会我们么?后来去找她,她又说了更伤人的话。”江栖辞这样猜测。
“啊?”翟星眠被她问地措手不及,随即,有些好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和你并没有关系。”
江栖辞信了又没完全信:“但是你那天……”
“我是迁怒你。”翟星眠坦然道,垂了垂头:“对不起。”
她又一次道歉。
“没事,其实我并不在意。”
既然江栖辞不知道,翟星眠也不打算告诉她,不然算什么,挑拨离间?更何况,江栖辞也不可能因为她和沈照绝交。
人都是双标的,同一件事,放在两个人身上,可能这个人就是十恶不赦,另一个就是情有可原。
她和江栖辞还是室友,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她可不想徒增尴尬。
沉默须臾。
江栖辞问:“那是因为什么?”
翟星眠想了想:“差不多就像沈照说的那样。”
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已,比如,沈照为什么不让她做职业球员。
……
晚上,八点多钟,发完短信后,不知道是不是苏见月白天说的话起了作用,许久没有锻炼过的翟星眠觉得浑身难受,忽然想出去跑跑步。
准备出门,正好撞上回房的江栖辞。
江栖辞看见她一身运动装,微愣:“你这是准备去哪?”
“出去跑跑步。”
江栖辞试探地伸出友谊之手:“我可以跟你一起么?”
“当然。”翟星眠笑着说:“如果你能跟得住我的话。”
江栖辞立刻说:“等我两分钟,换个衣服。”
“好。”翟星眠体贴地说:“我去门口等你。”
因为两人对翟星眠的性向心知肚明,一个人换衣服的时候,另一个必然回避。
让翟星眠没有想到的是,江栖辞的体能并不差,跑步时舌尖抵着上颚,两呼两吸,呼吸匀称,始终没有掉队。
虽然翟星眠有意识地放慢速度,但半小时跑完五公里,已经相当不错了。
在慢跑时间进行到四十五分钟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翟星眠除了热地有点脸红,像没跑一样:“往回走吧。”
“好。”江栖辞浅浅地喘息着,衣服被汗浸湿,勾勒出她漂亮的肩胛骨,江栖辞把扎起的头发放开,那股翟星眠在车里闻到的香味,也随之渐渐蔓延开。
这时已经快九点了,出来散步的人大多已经回家,海边路灯昏黄,只偶尔有人从她们的身边经过,周围很安静,唯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时不时扬起微风,吹起江栖辞的黑色长卷发,翟星眠不小心瞥见,忍不住地惊艳。
她风度翩翩地笑了笑,又真诚又直白:“说真的,栖辞,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敢在大风天放下头发,会被吹得像是个疯子。但是你好像格外地受到眷顾,连风都只想把你吹得更漂亮。”
时常会有人夸她长得漂亮,但是江栖辞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心脏在胸腔里如同小鹿乱撞,根本停不下来。
她猜测,自己的耳根一定红了。
江栖辞咬了咬嘴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语句略有些苍白。
“没有。”她说。
过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还是你更漂亮。”
不然也不会让她只在球场看了一眼,就惦记了那么多年。
翟星眠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在海边慢悠悠地散步。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拐角处有个男人,似乎往她们的方向看了很久。
起初翟星眠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等她们经过那里,却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个男人突然上前,脸色发红,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翟星眠微怔,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傻站着那里想听听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江栖辞却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头一紧,低着头,拉着翟星眠,脚步略有些加快。
那个男人却纠缠不休,也跟着快步走起来不说,一把抓住了江栖辞的手腕,嘴边勾起颇为猥琐的笑。
这会儿哪怕是翟星眠也反应过来了。
这是个变态。
她刚准备把江栖辞拉到身后。
却见电光石火之间,江栖辞的右手猛地掰开他的手指,顺着手臂虚虚向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砰”地一声。
翟星眠傻了眼,看着江栖辞的背影,腿又细又长,有股说不出的帅气。
那个男人躺在地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面目狰狞地指着江栖辞。
江栖辞一把拉住翟星眠的手,在静谧的月光下狂奔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翟星眠还是有些发懵:“栖辞学姐,这下我确定,你确实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这是练过么?”
江栖辞“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小的时候练过几年武术,女孩子出门在外,总要学会保护自己。”
翟星眠:“……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我先出去遛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