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邱生看着傅恺庭离开时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老爷,这就让他们相见,是不是太早了?”福叔过来小心提醒,待在李邱生身边少说也有二十年了,但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才是。
李邱生冷哼一声:“那样岂不是太无聊了?叫人把柳凝给盯紧了,这些日子我不想再听见有关于她的风声。”
柳凝啊柳凝,你可是我的意外收获的一张王牌,哪能这么轻易地就抛出去?
如是想着,李邱生紧跟傅恺庭之后,离开了梨花苑,这两位大人物一走,梨花苑的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不少。
“哦,对了。”走出去没几步,又突然顿住脚步,“备份礼,难得碰上书朗在夜城过生辰,别怠慢了。”
傅恺庭坐在车里,心里始终觉得有什么东西悬在那,放不下去。
二十年前,他出征行军,归来时,家里却早已物是人非,真可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她还是没能守住寂寞,等他凯旋归来。
如今他声名远扬,权财双收,家中有贤妻相伴,膝下有孝顺子女,又何必去想那当年的伤心往事?
柳凝啊柳凝,我未曾负你,便是对那几年最好的交代。
“恺庭,你看看,后天酒会要请的客人名单上,还有没有要添的?”说话的是他的夫人,周芳兰,第一次随傅恺庭来了夜城定居,必要的人情关系,还是得打点打点的。
傅恺庭脱了外套,对着名单上的人看了半天,指着最后一列问道:“段淮宁和段年?这两个是什么人,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也难怪,这两个都是段老先生的曾孙,段老先生对我有恩,虽然已经过世了,那也不能怠慢了他的后辈不是?”周芳兰口中的段老先生,便是段年的曾祖父段景阳。
段家世代都是宫廷御医,医术精湛了得,二十年前,周芳兰在福沧县染了当地的恶疾,多亏碰上段景阳也在福沧县游历,才得以治愈。如今,段老先生虽已过世,但难得有幸在夜城碰见他的两个曾孙,自然是要以礼相待的。
“这些你决定就是了,我看也没有什么遗漏的人物。”傅恺庭将名单交还给她,周芳兰是出生富贵的大小姐,深谙人情世故,交往应付这方面上,傅恺庭远不如她。当然,这份名单上的都是这个夜城的商政大亨,这场酒会也算是他们来到夜城后,彼此间的第一次近距离交锋。
周芳兰见傅恺庭面有倦色,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怎么了?不是去听戏了吗?”
“没什么,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个疯妇,扫了兴致。”转而问道,“安妮呢?还没回来?”
周芳兰笑着推了一下他的肩:“哪会这么早?再快也得明天才能到。”
“这丫头都离家五年了,我这不是想她吗?”
傅安妮是傅恺庭的次女,五年前被送到国外学习,这趟回来正好能赶上兄长傅书朗的生辰。
“你啊,疼书朗要是有这一半就好了!”
提起傅书朗,傅恺庭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坐直了身子环视了一眼家里:“书朗这小子是不是又去千百度了?”
“你看看,你看看,书朗不比安妮是个女儿家,哪能整天待在家里的?必要的多出去结交一些人,也是好的,你呀,也别对他太严厉了。”周芳兰柔声劝着,傅恺庭对这个儿子素来严厉,父子俩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我这是为他好!”说起傅书朗,他就头疼,“他是我傅恺庭的儿子,怎么说也是个副司令,哪能整天泡在那种地方?!”
“少爷,您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恭叔的声音。
“爸,妈。”傅书朗浑身还带着些酒气,只是远远地看见他们,喊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傅恺庭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你妹妹就要回来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别整天跑那种三九流的地方,带坏了你妹妹。”
“恺庭……!”周芳兰推了一下他。
傅书朗微微握紧了双拳,兴许是喝了酒,情绪愈发难以控制,紧咬着牙关,脖颈处绷得红红的,半天才沉着嗓子道:“知道了,爸。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
他始终还是不敢正面违抗父亲的,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姓傅,有个当都统的爸,什么副司令,根本轮不到他来当。
可是他不甘啊,什么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他完全没有施展抱负的余地,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每天应付的,都是些攀炎附势的嘴脸,这样的日子,他着实是腻了。
“诶,书朗!”周芳兰叫了一声傅书朗,没能叫住他,回过头轻打了一记傅恺庭,“你呀,才刚说过,就又这样了,你也适当多宽容宽容儿子嘛。”
说着,周芳兰就追着傅书朗上去了。
宽容?
傅恺庭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
他就是心疼儿子,才不想儿子跟他一样受到不必要的伤痛,千百度那个地方太乱了,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一个毛头小子哪能分得清真情还是假意?被人糊弄了,抛些钱也就算了,要是像他那样,一辈子都记挂在心里……
有些伤口是结不了痂的,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最后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他就是疼这个儿子,所以才希望儿子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娶妻生子,在他能看得见、能掌控得了的范围内,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后天便是生辰酒会了,地点就定在了傅宅,到时,会有很多的商政名流到场,与彼此而言,都是一次机会。
“莫小姐,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一场交易罢了,哪有什么帮不帮的说法?莫念凝看着大大落落坐着的段淮宁,段年这是在不远处喝着茶,谁是主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段先生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只管交代了。”
段淮宁笑,给了她一张照片:“这个人叫傅恺庭,是个都统,后天他的长子过生辰,我应邀出席,理当是要带个女伴的,不过……”
照片上的人一袭趣÷阁挺的军装,眉间透着英气,单就样貌来说的话,不像是玩弄权术的人:“不过什么?先生但说无妨。”
“不过届时,李邱生也会在场。”段淮宁眉眼带笑,静静地看着莫念凝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