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梨花苑的时候,就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秋倌一眼就认出了是黎塘。
“哟,还知道回来找我?怎么着?舍得放下你的美娇娘了?……”
话没说完,就察觉不对劲,定睛看,黎塘的脸上和手上都沾着血,浑身都是一股子肃杀的气息。
顿时浑身一颤,在那瞬间,秋倌还以为是见着鬼了,惊得僵在原地,小腿肚一阵打颤。
“浅……浅生……?”
擦肩而过时,秋倌喊了一声,却见黎塘黑着一张脸,连瞄都没瞄他一眼,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不敢再发出半点的声音,就好似下一秒会被杀一样的恐惧。
直到黎塘走远了,秋倌才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刚刚那阵威压,真如阎罗王现世一样。
怔了好久,打了两拳还在微微发颤的小腿,秋倌朝着早就没有人影的巷子骂了两声,才紧了紧长衫,径直进了梨花苑。
今儿还真是见鬼了,花酒没喝成也就罢了,差点就喝作断头酒了。
一身酒气回到梨花苑,倒头就睡,约莫四五分钟后,依稀闻到一股子的血腥味,跟他身上的酒气混在一起,令他愈发作呕起来。
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绕过屏风,才发现房里原来还有一个人。
那个穿着西装的女人这会正躺在黎塘的床榻上,面色苍白,浑身是血,若不是呼吸时,胸前微微的起伏,秋倌真以为那是个死人。
窗隙间吹过来的冷风,灌进他的脖子里,一下惊醒了他,哆嗦了一下,扭头看见敞开的大门,忙不迭扑过去关好。
虽说秋倌近来受那几位爷的抬举,地位自然而然比寻常的戏子要高些,可说到底,戏子就是戏子,是莫不敢跟那些人敌对的,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一些流氓罢了。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人,被追杀成这样……
秋倌在床前踱来踱去,想着对策。
之前戚五爷那回,黎塘也算是帮了他的,说好了今后黎塘有难,他定会出手相助,加上今儿个遇见小楼挑衅,黎塘也没有因为那种缘故瞧不起他。
眼下要是趁人不在,为求自保,送走了这个女人,是不是太不够情义了……?
思虑间,门突然被撞开,惊得秋倌一跳,发现来人是黎塘,才算松了口气。
他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只是在看着昏迷着的那个人时,眼神里才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秋倌被晾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黎塘抓着莫念凝的手,肩头微微颤抖。
没等秋倌开口,黎塘就突然抱起人,朝着门外奔去,被秋倌冲过去拦下:“你去哪呢?”
“让开。”黎塘没有回答,只是叫他让开,声音听不出喜怒。其实出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还能去哪,总之灵魂当铺是回不去了,可眼下,必须得找到一个安全的处所,将阿凝安置下来。
梨花苑?
不能。
这里来来往往,人多眼杂,何况阿凝近来招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没必要连累其他不相干的人。
“你是觉得,秋倌我还保不住一个女人?”明明让黎塘把人带走,对谁都好,可就是莫名地觉得不舒坦。
黎塘愣怔着,看着拦在身前的秋倌,全然没想到,秋倌居然会有要收留阿凝的意思。
“她不喜欢热闹。”
“那正好,平日里,我这地儿也没什么人敢过来吵闹,你且将她留下,就当是我秋倌还你一个人情债。”见黎塘不置可否,秋倌只当他是答应了,直推搡着人进去,“可别站门口了,保不定被谁看了去。”
莫念凝那一身的血,皆是因为刀伤,尤其是腹上那一道,口子大不说,还足有三指深。
秋倌识趣地躲在了屏风后,交由黎塘去处理伤口。
是夜,夜城一如既往地喧闹,前面戏台子上还依稀传过来唱戏的声音,混着观众时有时无的叫好声。秋倌坐在屏风后,手里把玩着杯子,嘴里跟着哼着唱,困了便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秋倌老板!秋倌老板!”
一早,就有小厮在外边叫门,秋倌惊醒过来,见屏风后,黎塘抓着莫念凝的手守了一夜,隔着门,就朝外面喊了一嗓子:“喊什么呢?怎么了?”
“李先生不知打哪听说您的病好了,差人过来知会了一声,今儿要来听您唱戏呐!”
听那小厮的声音,倒是挺兴奋的,也是,李邱生在夜城也算是个巨头,难得过来,指名道姓要听他唱曲,怠慢不得。
“得得得,师父知道这事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行了,你去吧,我这洗漱一下,就先去走个场。”宿醉后醒来,那一身的酒气令秋倌自个都觉得恶心。
“得嘞!您等着,我这就叫人把场子给您准备准备去。”
赶走了送信的小厮,秋倌才回头站在了黎塘身边。
床榻上的这个女人,伤口虽被包扎过了,可多少也太草率了,留了这么多的血,要换做一般人,早就送诊所急救去了,哪还会躺在这?
“要还需要什么东西的,你可尽管跟我说,这人命关天,你也别太草率了……”
还妻子呢?就这么包一下,哪能行?
“不用。”
吃了个闭门羹,罢了,谁叫这浅生本就是这冰坨子一样的性子呢?能跟他搭话就不错了。
收拾了一番,擦去了浑身的酒气,稍稍勾了一下脸,秋倌就出去了。
黎塘看着床榻上依旧昏迷的人,呼吸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真真觉得心口一阵刺痛,他哪知道,当日莫念凝看着他的时候,那股子心疼的劲,完全不亚于现今的他。
好在他们并非常人,虽也会受伤,也会死,却有着过人的修复力,这样的刀伤,只要注意不被感染,任其生长,不出半月,便能彻底好了。
黎塘抓着莫念凝的手,看着她的眼、她的眉,若不是她如今受了伤,饱受痛苦,他真的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下,能这样一直抓着这样的一双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好。
临近正午,秋倌才回来,先前勾的脸还没洗去,只是脱了戏服就匆匆赶了回来,手里抓着一份报纸,一进来,就径直过去指着给黎塘瞧。
“这可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