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萧凌五官敏锐,几乎严诗诗刚转过拐角的桂花树,便发现她了。见到心上人,萧凌情不自禁嘴角上扬,心情愉悦。
一阵秋风刮过,桂花纷纷扬扬飘落,似一阵桂花雨,落在严诗诗发髻、肩膀上,玉面如花的脸庞也沾上了一两片桂花瓣,严诗诗一面抬手拂开黄灿灿的桂花瓣,一面迈着优美碎步,长长的莲红裙摆拂过路边青草,如同名画里的美人款款走来。
那一刹那,萧凌仿佛听不见了,万籁俱寂,整个人世间只剩下了她和他,严诗诗正美美的朝他走来……
岂料,下一瞬,弯道后又拐出一个太子来,高高大大,玉树临风。
太子长长的袍摆随风撩起,从萧凌角度看过去,仿佛太子的与严诗诗飘荡在风中的裙摆时不时触碰在一起,又羞涩地分开。
萧凌心中一紧,怀疑自己看错了。
恰逢明媚日光在石子路上跳跃,晃了眼,萧凌双眸微眯,期盼方才是日光太刺眼,看花了。舒服些了,复睁开,重新望向严诗诗那头……
只见严诗诗与太子并肩慢走,姑娘嘴角上扬,仿佛下一刻就要笑出来。太子面皮泛红,似乎与心爱的姑娘同行,激动不已,浑身血液冲上了脸,面呈猪肝红。
这一刻,萧凌宛若刹那间吞下几十颗山楂,那股酸劲,整个人都酸倒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半年前严诗诗都那般厌恶太子了,怎的半年不见,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萧凌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严诗诗当着朱皇后、萧青青一众人的面,直言太子长相太丑,她害怕。难道,大半年过去,身段悄悄长成大姑娘的严诗诗,审美也跟着变化,开始发觉太子俊美无双了?
念头一起,萧凌酸溜溜到了极点!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严诗诗绕过拐角的桂花树,一眼望到了练武场,一时眼中的光芒都更亮了,本就上扬的嘴角越发抑制不住地上扬。到了练武场,她就可以摆脱太子,再不用单独与太子同行了,你说开不开心?
自然开心。
所以呀,最后这段短短的路,严诗诗身子灵动,步伐轻盈似蝴蝶,在秋风中简直要飞起来,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至于萧凌那张臭脸,遥遥一见,严诗诗心头是咯噔了一下的,但很快释然了,她上一世熟悉的萧凌就是这幅样子的,冷得像严寒天气里屋檐下悬挂的冰凌。这一世,萧凌确实比上一世爱笑了,可……好像仅仅局限在她和她家人面前?
眼下,萧凌被众多皇子和世子们包围着,恢复成上一世的清冷模样,很正常。
念头刚起,通往练武场的另一条小道上,浩浩荡荡走来了一队人,打头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金冠,龙行虎步,威风凛凛。
“皇舅舅!”严诗诗见之,心花怒放。
练武场的公子哥们,见宣武帝驾到,立马收起之前调侃的笑模样,一个个恭恭敬敬上前行礼,垂眸低首。
那群贵女们,也收起对严诗诗的嫉妒小心思,连忙站去练武场门口迎接宣武帝,三呼万岁,屈膝行礼。
萧凌也不得不收回对严诗诗的关注,带领三皇子、四皇子站在最前方,拱起双手微微低首,朝宣武帝见礼:“父皇。”
“皇儿们都到了……”宣武帝话音未落,突然发觉少了一个皇儿,略带惊讶,“太子呢?”太子素来很守时的。
正在这时,一道甜娇娇的“皇舅舅”,伴随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宣武帝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小跑而来,两只小辫子在胸前一跳一跳的,辫子末端红灿灿的头绳扎成了小蝴蝶结,如同真的蝴蝶一般,轻盈飞起来。再看姑娘的脸,貌美倾城,五官颇像萧青青。
几乎一瞬间,宣武帝认出她是谁了,一张素来威严的脸忍不住笑了,连连招手:“诗诗,来!”
严诗诗冲上去,一把抱住宣武帝胳膊,甜甜再唤一声:“皇舅舅!”
十二岁的姑娘,声音原本就甜糯糯的,严诗诗音色又比寻常姑娘好听,简简单单三个字,硬是唤出了出谷黄莺的空灵和婉转,谁听了,心头都得甜滋滋的。
宣武帝也不例外!越看严诗诗这个外甥女,越爱!难得笑弯的眉眼,给素来威严的宣武帝,增添了一抹暖色。
其余贵女见了,纷纷感慨连连,有宣武帝如此宠爱,出身绝佳的严诗诗要坐上太子妃之位,简直轻而易举。
宣武帝正与严诗诗说着话时,后头的太子也大步到了,朝宣武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方才在园子里,消息闭塞,儿臣来晚了,还望父皇恕罪。”
宣武帝回头看严诗诗时,早已望见太子跟在严诗诗后头了,心中有了猜测,太子十七了,既没正妃也没有侧妃,这些年也不曾听闻太子喜欢过谁家姑娘,今日陡然因为严诗诗,来迟了,还险些迟到……
宣武帝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太子和严诗诗。
“父皇,今日的射箭,来个新花样,好不好?”三皇子活泼,凑到宣武帝跟前,笑脸如花。
“哦?什么新花样?”宣武帝来了兴致,笑问道。
“下注,拿彩头!”三皇子方才下注,赌太子被美貌姑娘绊住了脚,赢了一圈银子,好玩极了,只盼着再赌一次呢。孩子心性的三皇子,最爱热闹。
“好!”宣武帝不是什么死板的人,乐意大家玩得更尽兴。
诸位贵女们,一听心中乐呵,但面上更显羞涩了。今日上场的选手,以四大皇子为主,另加十个助兴的王府、郡王府世子。表面看,下注,是赌哪个公子箭术更好,但实际上……简直就是一场变相的表白,喜欢谁,就押注谁。
这样一来,那些情窦初开的大家闺秀们,倒是有些放不开了。她们手里没银子,一个个都褪下手镯、手串、发簪、耳坠等小玩意当彩头,但捏在手里好半日都投不出去。
“我赌大皇子赢!”一个胆子大的姑娘,率先开口。负责记录的太监,连忙在大皇子那一栏写下:永林侯府三姑娘。
“我赌太子赢。”一个红脸姑娘,小声道。她家世不输严诗诗,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我赌大皇子赢!”
“三皇子……”
“大皇子……”
“太子……”
一群姑娘纷纷下注,案台上高高堆起各式各样的小首饰。
宣武帝看过后,笑问严诗诗:“诗诗,你押注谁?”
这话一出口,萧凌、太子、三皇子齐齐望向严诗诗,严诗诗一时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按照严诗诗的想法,几个皇子里,她当然是要押注萧凌的,连彩头都想好了。之所以磨磨蹭蹭一直没去,是因为案台那边的姑娘太多了,她不喜欢挤挤攘攘,预备尾声去的。
未料,刚要挪步走过去,宣武帝就问开了。
被一众皇子火辣辣盯着,严诗诗蓦地不好回答,面皮微微泛红。
“诗诗表妹,你押我吧,三表哥我箭术精湛着呢!”三皇子笑着为自己拉票。
严诗诗笑而不语。
“老三,不许逼迫你诗诗表妹,让她自己选。”宣武帝瞪向三皇子,鼓励严诗诗自己选。
三皇子立马小脖子一缩。
到了这个境地,严诗诗知道不可再拖延了,在诸位皇子和世子的注目下,尽量大大方方走到案台前。
萧凌注视着严诗诗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微微偏头,抬手凑到雪白的耳朵那,似乎要取下那枚东珠耳铛……蓦地动作一顿,放过耳铛,迅速褪下手上的一串赤金镯子,两股金丝缠绕在一块,还坠着小铃铛的一款镯子。
太子萧贞也密切关注着严诗诗,说来奇妙,严诗诗多次不给颜面,令他一再尴尬……可,太子还是忍不住期盼严诗诗投给他。大约,诸多姑娘里,严诗诗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令他想不在意,都难。
三皇子被训过后,只单纯看热闹,好奇严诗诗最后会押注谁。
四皇子眼皮低垂,四个皇子里,唯有他的名字跟前,一个首饰都没有,其余三个皇兄都堆成了小山。自卑内向的他,不抱任何期望。
“啊?怎么是他?”
“啊?”
“怎么会这样?”
忽然,诸位大家闺秀惊疑声一片。
四皇子心头掠过一个想法,大家如此惊疑,莫非诗诗表妹投的是他?
念头一起,四皇子立马望过去,惊了,诗诗表妹还真的投了他!不敢置信的四皇子,双眼都看呆了,那个孤零零的赤金手镯,在秋日暖阳下,金光闪闪,光芒万丈。
好美,好美,四皇子从来没见过这般美的镯子。
也从没见过这般美的姑娘,单单是一个海棠红背影,已比枝头真正的海棠花海绚烂万分。
四皇子激动得有了泪花,这是什么仙女下凡啊!
严诗诗下注完那一刻,都有些不敢转身了,因为身后有失望无比的萧凌,方才萧凌盯着她的目光有多炙热,眼下就应该有多失望吧。
严诗诗想起萧凌的冷,顿时慌的要发抖。
慌归慌,却不后悔。严诗诗刚要摘下东珠耳铛,陡然看到四皇子那,一个首饰都没有,夹在另外三个皇子中间,太难堪。严诗诗一阵心疼,心头猛地想起,上一世她爹娘去世时,四皇子安慰过她,还拿他母妃的早逝来安慰她,明明很内向不敢与人说话的四皇子,在她最心伤时,鼓起勇气安慰了她。
这个人情,她要还。
拣日不如撞日,就还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