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东仅仅十里的地方有一片废弃的村落,因附近草木茂盛、丛林青翠而得名青林村。
多年战乱,村内的百姓要么举家逃难要么迁进了凉州城内,几十间民房因此废弃,无人居住,村子里一片荒芜。
但最近青林村又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甚至每天还能看到马车进进出出。
因为这儿被官府暂时划给了江门作为屯粮的仓库。
如今江门撒开了欢在凉州境内收购粮食、粟谷,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石粮食源源不断地运过来,光凭江门在城内的那栋高楼哪儿放得下这么多粮食。
所以青林村就成了江门储粮的仓库,每日城内商号收的粮食都会运到这里来,没几天青林村就立起了好几个大粮堆。
夜幕悄悄降临,村落中接二连三地亮起了火光,与不远处凉州城头的守军灯火遥相呼应。
毕竟是屯粮的地方,江门派出了好几十号伙计守在这儿,前后村口有人蹲点,村内也有人巡视。
不过自从三州收复之后马匪、强盗这种人几乎就绝迹了,伙计们也不担心有人敢抢粮食。
今天不知道有什么好消息,绝大多数守夜的伙计都聚集在了村口,负责此地管事的管家昂首挺胸地说道:
“哥几个,掌柜的说了,咱们这些天守夜辛苦了,今晚送了些酒肉来犒劳大家。
除此之外每人还有五两赏银,待会儿一个个到我这来取!”
“喔吼吼!”
“彩!”
“多谢大掌柜的!哈哈哈!”
现场一片欢声笑语,伙计们满面红光,五两银子啊,寻常老百姓得种多少地才能挣这么多?
江玉风出手一向大方,所以江门的伙计都听话得很,干起活来也卖力。
“行了,话就说这么多。”
管事的高高举起了酒壶:
“今夜咱们都喝点,开心开心,不过都给我记住,别醉了!”
“明白!”
“喝!”
伙计们笑意盎然地举起酒壶往喉咙里灌,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还有一些从城里买来的烧鸡烧鹅用来下酒,尤其是十几斤卤牛肉,那香味在夜空中肆无忌惮地弥漫着。
寻常人哪怕是过年也吃不上这一顿啊~
饮酒的饮酒、吃肉的吃肉,江门的伙计浑然没有察觉到附近丛林中有十几双眼眸在暗中盯着他们。
领头的是一个汉子,长了一张猴脸,精瘦无比,忍不住阴笑一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等你们都喝醉了,咱们也好办事!”
“嘿嘿~”
“来,喝,都给我敞开肚皮喝!”
“头,不是说不能喝醉嘛?弟弟我再喝真的就醉了。”
“哎啊,怕什么,离凉州城这么近还能有歹人不成?”
“放心大胆地喝!出了什么事老子顶着,怕啥!”
“的嘞,弟弟敬哥哥一杯!”
酒这个东西,喝起来那是真上头,口口声声念叨着不能喝醉,结果管事的管家自己先喝蒙了,两壶酒下肚后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趟,不省人事。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接二连三的醉倒,晕的晕睡得睡,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一片杯盘狼藉。
瘦脸汉子见情况差不多了,手掌轻轻一挥:
“动手吧,悄悄地溜进去不要惊动了他们!”
“明白!”
十几道黑影鬼鬼祟祟地钻出林子,紧贴着屋墙边缘摸进了村中,几乎是贴着这些伙计的身子过去的。
可惜这些伙计睡得太死,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人影在破落的村子里穿行,仔细看你就会发现这些人的怀中都抱着两个火油坛子!
一伙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座大粮堆,密密麻麻的粮袋堆积成山,少说也有近万石粮草。
瘦脸汉子目光锃亮,冷笑一声:
“总算找到了,把火油都用上!
今天咱们就要把青林村烧得干干净净!”
“的嘞!”
“蹭蹭蹭!”
“不要动!”
就在他们想要动手的这一刻,原本漆黑的村落突然火光四起,密密麻麻的人影从民房内钻了出来,各个手持兵刃,凶神恶煞。
“官,官军!”
瘦脸汉子瞬间脸色煞白,连蹦带跳地喊道:
“跑,快跑啊!”
“想跑?有些痴心妄想了吧!”
“全给我抓了!”
十几个家丁伙计罢了,怎么可能是巡防营官军的对手,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拔腿就跑,然后一个接一个被打倒在地。
片刻的功夫,连瘦脸汉子在内的十几个人就全被摁住了,在地上老老实实跪成一排,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十几人神色惶惶,从天堂到地狱的变化就是如此之快,一名中年武将从人群中缓步行出,环视众人一圈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本将凉州城巡防营都统,肖炜。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才对~”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让一些人浑身打颤,这个肖炜乃是当初皇甫琰麾下旧部,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士,一向疾恶如仇。
不管是燕人还是荒军、土匪,只要落在他手上绝对死相凄惨,下手极其狠辣,很有些凶名。
“唔,看样子还算有点见识。”
肖炜漫不经心地说道:
“凉州城近在咫尺,你们这些毛贼还敢作乱,胆子也是够大的啊
怎么着,打算用火油将青林村的粮食都烧了?”
肖炜在人群前方缓慢踱步,最后停在了精瘦汉子面前:
“瞧你这模样,走路都不太利索,领头的吧?
说说吧,哪家派出来的人,幕后主使是谁,说出来少受点皮肉之苦。”
“将,将军误会了。”
精瘦汉子哆嗦嗦地开口道:
“咱们就是看江门生意好,眼红,心生嫉妒这才来烧粮,无人指使。”
“哎呦,不是凉州口音啊。”
肖炜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而是乐呵呵地说道:
“听起来像是幽州口音,那你背后的人应该就是魏家大掌柜,魏迟?”
“不,不是,草民不认识什么魏迟。”
汉子的脑袋摇个不停,矢口否认:
“真的只是看江门的生意太好,眼红了,求将军恕罪,草民等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唔,嘴巴倒是挺牢的,魏掌柜会用人啊。”
肖炜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没有烧成粮仓,就没罪了?
要知道这些以后可都是军粮!你们是死罪!魏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们!”
一排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吱声。
肖炜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地上拎起一坛火油,当头就浇到了精瘦汉子的身上,淋了个透,然后握着一根火把举在他的头顶:
“我数三个数,不说就死。”
精瘦的汉子浑身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面无血色。
但凡有一颗火星子滴下来,自己就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三!”
肖炜淡淡的嗓音宛如死神的丧钟。
“魏迟!是魏公子!”
仅仅数了一个数,这家伙就供出了自家公子的名字。
“两个字可不够换你一条命啊,再好好想想有什么要说的。
说得多了,才能保命!”
“还有柴掌柜和卓掌柜都有参与!小的,小的是魏家的人,名为魏三,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柴家的伙计。
将军饶命,饶命啊!”
魏三儿不停地磕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对,对了!几个月前幽州城王家灭门惨案,幕后也是魏迟主使的!祁郎那个老头只不过是替死鬼!”
“噢?当真?”
“千真万确!”
“啧啧,有意思。”
肖炜这才收起了火把,面带微笑: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算你小子命大,跟着本将军回城老老实实交代口供、签字画押,本将军保你不死!”
“谢,谢将军。”
魏三颓然地瘫坐在地,虽说现在保住了一条命,可他毕竟供出了主子,日后可咋办啊?
“行了,都抓起来带走。”
肖炜挥了挥手,刚要转身离开,耳边便传来一阵异响,他浑身的汗毛在这一刻全竖了起来,一边往侧边扑倒一边嘶吼道:
“小心冷箭!”
“嗖嗖嗖!”
“噗嗤噗嗤~”
真有一波箭矢从漆黑的密林中射了出去,可目标并不是巡防营的士卒,而是跪在地上的魏三一行人。
“嗖嗖嗖~”
“啊啊啊~”
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着。
肖炜的脸色瞬间铁青,十几人全部毙命,无一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