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语再次吃力地睁开了眼,望向门的方向。瞧见来人,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她怎么会忘记了呢?在台北,司徒皇的属下jan可是世界一流的医师。
不知怎么了,竟然会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你放心,你叔叔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和你父母在一起。”jan率先开口。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她动了动唇,有气无力地问道。
jan甩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支细长的试管针剂,他走到了床沿,这才将针剂拿了出来,手指微微碰触,针尖滴落几滴药水。他的眼底,那一抹深邃迅速闪烁而过。
“殿下说了,只要你自己可以走出这里,你就可以走了!”他和煦的容颜上,依旧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声音沉声了几分。
陆小语听见他这么说,感觉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
她放任自己陷入昏睡之中,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更是放任自己陷入于某人此刻的保护之中。意识消散,再次进入了那片混沌的黑暗。
jan将针剂射入了点滴的瓶子里,他的神色没有半分慌张也没有半分异样,平静得吓人。针剂注射完毕,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从白衣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透明塑料袋,将针筒放入其中。
随即,他转过身,安静地朝着房间外走去。
手握着门把手,人了出去。
反手关上房门的刹那,jan猛地低下头,他握着那只装有针剂的白色塑料口袋,恍然失神。忽然,又是皱起了眉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一个星期之后。
虽然已近初春,清晨的阳光却还带着些雾气。别墅的花园内,露珠纷洒在花瓣上,那一缕阳光照射而下,让人感觉格外清爽怡人。
别墅四楼的某间房间窗帘紧闭,之前,佣人将干净的衣服送了进来。
此刻,陆小语已经迅速地换上了衣服。一个星期的疗养,让她恢复了那份体力。她走到了窗前,伸手拉开了窗帘。刺目的阳光笼罩而下,她眯起了眼眸。
只是停留了数秒钟,迅捷地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她从四楼走到了底楼,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在走到大厅出口处的时候,瞧见了jan倚着门口站在那里。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外面套了件羊毛质地的背心。脸上的笑容,倒是无害。
陆小语朝他微微点头,没有多言半句。
救了她,她自然是要感谢。可是感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谁让他是司徒皇的人?跟他有关系的人,她统统都不想见也不想知道!
只是迅捷地迈着步伐,走出了别墅。
jan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这才小声地说道,“羽堂主!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这里很难叫到车,最近的巴士站台要走一个小时的路!”
“我不是羽影!”她冷声说道。
一抬头,瞧见了喷水池旁停着的黑色轿车,陆小语沉默地走向了轿车。
有人替她打开了车门,她坐了上去。
车子到了嘉侗弯小区,都不用她事先打招呼。等到下车的时候,车前副座位上的人也在同一时间下了车。男人的手中,还拿着一只女式包包。
陆小语低头一看,原来是她的包。
“小姐!”男人恭敬地低头,双手将包呈上。
陆小语“恩”了一声,将包抓过了。她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小区里走进去。可是却细心地留意自己的身后,感觉到轿车发动引擎驶离了,她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
她急忙又折回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飞奔前往阳明山。
从嘉侗弯到阳明山要走上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到底阳明山的时候,已经大约是中午十二点了。她没有吃东西,在阳明山外的小店买了点面包,也顺带买了包烟。
买的烟,是叔叔生前最爱抽的。
她提着口袋,慢慢地走在墓地的错综小道里,寻找了“l”字母开头的墓碑。这样算来,自从回台北后,她也没有再拜祭过爸爸还有妈妈。
一座又一座的墓碑,她的目光游移着。
视线交错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墓碑照片上叔叔的容颜。她抬头,目光又是远远地掠过,那里是爸爸。又是扭头,望向更远处,那里睡着妈妈。
这样也好……
这样一来,他们都不会孤单寂寞了。因为他们在一起。
从中午一直坐到了太阳落山,直到守陵人前来问讯,她这才起身离去。
可是自始至终,却再也没有掉落一滴泪。眼泪,在已经干涸了。她没有泪了。
她一个人走出了墓地,初春的傍晚还是有些寒冷,不禁伸手搂住了自己的双臂。似乎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包包了。她只好抓紧了它,就像是抓紧了一道护身伏。
静静地走在下山的公路上,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计程车,她只好走去最近的公交站台。
突然,手中的包贴着自己的皮肤发出一阵振动。
陆小语有些错愕,心里一时间五味俱全,竟然不知是什么味道。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打电话给自己。迟缓了动作,还是将手伸进包里,一把抓住了手机。
低头的瞬间,瞧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裴焕”两个字。
她忽然松了一口气,平静了情绪,按下了接通键,“喂。”
“表妹!你最近干什么?我已经到台北了,正出机场呢!我来找你!对了!最近有没有见到盼儿那个丫头?打她电话,怎么老是不通呢?”
“……”眼眶,忽然凝起泪意。
……
四个月之后。
意大利,罗马。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阳光雀跃地照耀着。
不知道不觉已是四月天,初夏临近了。
郊外葡萄庄园的林荫小道上,酷红色的法拉力缓缓驶出,朝着远处飞驰而去。驾驶座上的风衣男人正是肯,而车后座上一脸阴霾的男人却是司徒皇。
车速平稳,肯时不时用余光瞥向一旁的反光镜。
“殿下!宴会过后,芯纳的总裁恳求与您面谈商议!”他沉声回禀道。
司徒皇一身黑色西装,浓眸紧锁。他的目光,深沉而且内敛,深邃而又幽远地注视着前方。忽然,他皱了下眉宇,似乎在深思些什么,却让人无从察觉。
已经四个月时间了,这段时间,即漫长又短暂。
度日如年,为何一眨眼又已经过去了一百二十几天?而这四个月时间里,他又究竟在做些什么?不想去想,不想去寻探她,所以忍住了所有的冲动以及欲.望。
游戏应该结束了,应该是停止的时候了!
只是那份恨意还隐约闪烁,只是那份未名的感情还在流动。他有些彷徨地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能够统领整个黑道的他,却也会为了这种情感而羁绊住。
真是可笑!可笑!
司徒皇猛然闭上了眼睛,眼前赫然浮现起她的容颜。之后,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容颜,相互交替着,不断闪现。
总是忘记不掉,总是无法逝怀。
绕半个地球,台北同一时刻正好是晚上十点。
晚上十点的台北,正是霓虹闪烁的时候,璀璨的不可思议。夜幕之下,一辆银灰色的福特行驶而过。月光以及灯光下,银色更显亮丽绚烂。
福特车内,裴焕潇洒自在地哼着小曲。
而车后座上坐着消失已久又突然出现的伊盼儿,另一位则是陆小语。三人刚美餐一顿回来,相对于他们两人的兴高采烈,陆小语却显得沉静很多。
她很安静地坐在车子里,扭过头望着车窗外。而她的眼底,窗外的一切慢慢闪过。前方有车子行驶而来,前车灯的灯光浮起又湮没。
“盼盼,今天的沙拉味道不错吧?怎么样?明天我去你家给你做吧?”裴焕时不时回过头,帅气的脸庞瞬间让人感觉有些窒息。
伊盼儿却已经对他免疫了,她嘟哝地说道,“喂!谁准你进我家了?我家里一向是男人免进!好不好?你不要搞错哦!”
“可我不是一般人!我是你的男人!”他得意地挑眉,直接宣告所属权!
伊盼儿美眸喷出怒火,恨不得将他那张可恶的笑脸撕毁,“你再乱说,你可以试试看!我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他果然不再说话,安静地闭了嘴,只是扭头的时候,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道,“迟早都是我的人!”
“裴焕!你这个死胖子!嘀咕些什么呢?”她眯起了双眸,双手环胸,万分不悦。
他连忙投降,哀怨地说道,“ok!ok!我不说了!我什么也没说!大小姐!”
伊盼儿横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身旁的人安静得有些过头。她扭头,却瞧见陆小语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美丽的侧脸,却没有半点生气。
自从自己回到台北再次见到她之后,似乎小语她一直是这样。相对于她而言,小语原本就显得安静许多。可是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感觉她的安静已经变成了一种沉寂了呢?
这样的陆小语,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而且,在她消失的期间,竟然连陆叔叔都突然死去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在几个月之前,陆叔叔就已经在医院中枪昏迷不醒了。可是,小语也没有告诉她。
迟了那么长时间才知道,这一切全都怪她不好啦!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是怎么当的!怎么就会那么不关心她呢?真是要命!虽然这四个月时间里,自己和裴焕一直都陪伴在她身边,但是她的那份寂寞却越发明显了。
刻意去查过小语这段时间的动向,却发现她竟然和那个黑道之王司徒皇同居了很久。
有好几次,她都想要开口去问,可是却又开不了口。
只要看见她那张淡然的笑容,就会让不忍心。甚至在她面前,都刻意地去避讳提及陆叔叔,或者是其他有关于亲人的话题。
突然发现……
这个世界上,还知道某个角落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亲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车子终于抵达了伊盼儿所住公寓的大厦前,伊盼儿径自下了车。她绕过车子,走到了另一头,直接打开车门,一把住住了陆小语的手,将她整个人带了出来。
陆小语有些吃惊,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最近为什么她越来越不想说话了呢?很多时候,都会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思绪会很错综复杂,她连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裴焕探出头来,不解地问道,“盼盼你干吗?”
“不干吗!今天小语睡我家!你给我滚吧!”伊盼儿朝他瞪目,直接抓着陆小语的手,踩着高跟鞋离去,头也不回。
车子内,裴焕望着她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若有所思。
他不禁替小语有些担心,为什么她会突然变成这样。之前见她的时候,整个人也没有现在这么颓废。难道是因为陆叔叔的突然去世,带给她的打击过大了吗?
还是,究竟发生了些其他什么事情?
夜已经深了,裴焕皱了皱眉头。
等到她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一脚踩下油门,离去。
……
公寓里,只开了盏小灯。淡紫色的灯光,却让人更加忧郁。就像是一层迷雾,散落在眼底,便汇聚成独特的光芒。只是,她的眼底却依旧黯淡无光。
回到公寓后,伊盼儿便拿了干净的睡衣以及毛巾给陆小语,让她先去洗澡。
此刻,陆小语拿着干毛巾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时不时地擦着自己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她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握着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调着。
未干的发丝,水珠便顺着发丝落下。
忽然,她的手指按着按键,电视屏幕里播报着一则国际新闻,来自意大利。她放下了遥控器,整个人显然是被“意大利”这三个所吸引。
电视机的扬声器里响起铿锵有力的女声,播报着这一则新闻的内容。
「意大利罗马,今日晚间七时,卡登家族总裁司徒皇正式与芯纳总裁波锐特签署巨资协议。相关此次协议,将开发整个意大利的地产业。」
「据有关内幕透露,卡登家族总裁司徒皇不惜耗资千亿打造黄金极乐园。」
陆小语的耳朵瞬间接收到“司徒皇”这三个字,手中的毛巾也猛得紧握,揪成了一束。她的目光慌乱地对上电视屏幕,只见一片人群。
本能地在那人群里找寻熟悉的身影,却发现并没有探询到某人。
她又是懊恼地低下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明明已经摆脱他了,为什么自己的目光却还是会忍不住去追随他。
洗浴室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伊盼儿穿着性感的吊带真丝睡衣走了出来,长卷发被包裹在毛巾里。全身被热气蒸得泛红,却看上去更加迷人漂亮,有种粉嫩的光泽。
就像只大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伊盼儿正擦着乳液,一边出了洗浴室,一边好奇地望向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陆小语。她抬头,瞥了眼电视机,放着新闻。她有些好奇,不知道小语在看些什么。
由于小语背对着自己,她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了。
可是她身上环绕的气息,却越来越浓重,也越来越阴郁。伊盼儿迈开脚步,朝她走去,快要接近她的时候,露出一抹欢愉的笑容,更是笑眯眯地说道,“语!怎么最近爱看新闻啦?以前没见你有这个嗜好嘛!”
可是,坐在沙发上的陆小语却没有回应。
公寓里只是沉寂一片,静到可以听见洗浴室里残留的水声滴落。
伊盼儿突然停顿了下脚步,之后又是迟疑地走到了她面前。低头,瞧见她双眼空洞地望着某一点,没有半分焦距,整个人就像是出神了一样。
她心里的那份不安渐渐扩张,慢慢地蹲下了身体。
双手随即也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小语!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我会陪着你,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她更是用力地紧握了下,想要让她知道她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感觉到手中的温暖,陆小语这才回过神,她的动作非常迟缓,慢慢地低下了头。双眼望着伊盼儿万分关切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没事,盼儿。”她轻声说道,却像一抹游魂。
伊盼儿自然是不心,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她的手轻抚过她的脊背,女声愈发轻柔了,“不要这样,这样不像你。”
“……”陆小语听到她这么说,眼泪竟然也掉落下来。
只是无声无息,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的泪水,从空洞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掉落。所有的思绪变成了纷飞的碎片,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理清,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探究这一切。
伊盼儿感觉自己的脖子里一阵湿意,心里登时一惊。
什么时候,又见过陆小语哭泣呢?和她认识相处那么多年,她一直是如此坚强如此独立。自己更是以为她早就已经习惯这一切,还是这只是她的伪装。
猛然间回神,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坚强她的独立不过是她的隐藏。
越是孤独的人,越是会学会保护自己。
伊盼儿更是用力的拥抱住她,想要给她力量,更想要给她安慰,“小语!如果是难过陆叔叔,那么我想要告诉你,人总有一天会离开,这是没有办法可以避免的事情!”
“要记住,他一直都活在你的心里!”
陆小语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可是泪水,却止也止不住。人就是那么好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也哭不出来。身边只要一有人安慰陪伴,就再也忍不住了。
原本她不想哭泣……
“不是这样,盼儿,不是这样……”她的声音抽噎,已是泣不成声。
伊盼儿的脑子里迅速闪现“司徒皇”这三个字,整个人似乎有些如临大敌。果然还是被她料到了,一定和那个男人脱离不了关系。
可是,那个男人太厉害也太危险。
她甚至根本就调查不到他半分资料,就算是冲入到卡登总部的机密系统里,也完全找不到他的半分资料。这个男人,怎么像是迷雾一样?就因为如此,才会让她感觉深不可测。
她不禁喃喃问道,“是因为他吗?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陆小语猛得一怔,身体也微微僵硬。
而她的这一举动,让伊盼儿更加明白,她的痛苦,她的憔悴,她的恍然失神,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叫司徒皇的黑道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