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只顾奔逃,三步并两步迈上楼,结果脚下不察,一时趔趄倒地!
待他再次抬眸,那长剑的寒芒已逼至眼前,骇得他浑身打颤,就地一个翻滚,躲过男子威势迅猛的劈砍。
淮阳县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南北往来的商客并不多。
来福客栈拢共十来间厢房,好的次的也差不多被小公子这伙儿商队包圆了。
听他惨烈叫喊,树上鸟雀皆惊,窄闭的楼廊上霎那间蹦出来不少人,将抱头鼠窜的小公子严实护于身后。
商队的人走南闯北,自然都有点练家功夫傍身,此刻以多对一,虎视眈眈地盯着浑身煞气的时雀。
仿若有了无穷底气,小公子大改狼狈形容,慢悠悠倚着围栏站起,轻浮的脸上笑意讥诮,“你再横个我看看?”
时雀持剑未动,炯炯目光在对项一一扫过,那头有近十人,个个肩宽体胖,盲目对上她怕是应付不过来。
见他怂了,小公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的光芒,更是猖獗。
他阴着嗓道:“今日我便是强取豪夺,也要遂了心愿!”方才这男人给他的难堪,入夜后通通都会回报到他夫人身上!
时雀呼吸一促,柳叶眼微微眯起,手中之剑握得越发紧。
看来今夜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自己被围攻致死不要紧,只是她担心姑娘的安危,对姑娘有淫邪心思的男人她杀光便是!只是往后还有十几日路程,谁来护着姑娘继续前行?
时雀忧思不断,混沌脑子想不出个好法子。
剑光火石之间,众人只听中间门扉被缓缓推开,便见一位面颊被帷帽覆盖得密密实实的姑娘,站立不稳地依靠在门框上。
小公子更是无言咽了咽口水。
那双搭在榆木格扇上的温玉柔荑,白如?雪润如脂玉,实在让人垂涎。再往下看,那抹蜂腰掐得盈盈一握,上围却透着绵鼓鼓地傲人,行动间都能让人遐想连篇。
“发生了何事?”
天云捂着发疼的腹,菱唇抿得发白,紧扣的齿关因这胀疼微微打着磕绊。
她问的是时雀。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显然是商队那位领头的男子惹了时雀不悦,这才让她起了杀心。
时雀羞于启齿,不忍将小公子所说的龌龊之语,倒出来给姑娘添堵,只能隐忍不发,眸光却越发寒凉。
那小公子却是个脸皮堪比城墙厚的无赖,半点不知忌讳,眼下见佳人问询,倒是摆出假笑,“魏某想与尊夫做比交易,却不想他如此气急败坏,竟对我拔刀相向,魏某实在心有悲戚。”
他甩着腰间革带上绑束的羊脂玉佩,十分讨嫌地笑道:“眼下我的人可都在这儿了,若夫人能识趣些,我也不是非要取你夫君性命。”
“你想如何?”
天云脑中昏沉,洁雪额间渗出粒粒冷汗,虚软的声音微乎其微。
虽有帷纱挡着,可时雀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便忙不跌收了剑,凑到近旁搀扶着她。“姑娘哪里不适?”
时雀心内的焦急冲上明面,刻意压低的嗓音响在耳边,让天云恢复了几许神智,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着点。
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她不能昏沉下去,放任时雀独自一人面对!
夫妇两人姿态好不亲昵,小公子眼中异光大闪,却只觉得他们在做戏,为了平息风波罢了。
心下好一阵不耐,他遂皮笑肉不笑地冷哼道:“少在我面前作戏,如你今夜不能将我伺候得高兴,你的夫君怕是也无福看到明日的太阳了!”
这话一说,护在他最前沿的两名壮汉便取下腰间的短刀,朝时雀逼近。
萧子勿刚推开门,便听一道熟悉的绵软之声响起。
“请公子高抬贵手,能得公子垂爱是妾身之福,只是这里人多口杂妾身……”活似被羞蜷了脚趾,帷帽姑娘娇不胜怯的声音顿了顿,才又咬着唇柔柔地吐出一句:“还望公子能与妾身借一步说话,让妾身单独与公子赔罪。”
强忍着绵密的疼痛,天云缓缓说完这番话,紧紧捂在腹部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探向了缂带处,再伸出来时,已有些许细碎的粉末藏匿于指甲盖里。
“不,姑娘不能去!”喑哑的声音带着几缕哭腔。
时雀急得眼前发黑,都怪自己一时莽撞,陷姑娘于这般危险的境地。现下进也是条死路,退也是条死路。
自己真是该死!
天云紧张地顿住鼻息,唯恐他瞅出什么端倪,拒绝答应,眼下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了。
擒贼先擒王。
挟天子才得以令诸侯。
那公子色欲熏心,想来不会拒绝她这独处致歉的请求。
还好出门时她就预料到了此行会有重重险阻,多备了几份迷药与毒药,等会儿只能使计先将其药倒,再以此威胁商队之人放她们离开。
但此计凶险,不亚于送羊入虎口!
她腹痛难言,体力较之平常多有不足,也不知能否得逞。
但总得搏一搏……
天云定定神,紧了紧时雀扶于臂侧的手,柔声安抚她,“别哭。”
而离她两步开外的阴影处,萧子勿听得牙根发着痒,只觉自己太过荒谬!莫非是思牵太过,才会听见任何相似的声音都觉得是乖宝?
乖宝怎可能出现在此处?
真是想她想得魔怔了……
魏姓公子也确如天云所料,并未拒绝她独处的要求,反而乐见其成一般,唇角咧开抹坏笑道:“我就喜欢姑娘这般通透的人,也能免了不必要的打打杀杀不是?魏某信佛,最不愿见的就是血腥了。”
“公子良善。”天云声如击弦,不咸不淡地赞了他一声,才柔婉地欠了欠身道:“且随妾身进来吧。”
时雀被挡于门外,身子颓然靠壁滑落,思绪全系在一墙之隔的姑娘身上。
萧子勿见乱局平复,一人愿打,一人愿挨,两方人马达成了共识,也无人再动刀耍枪,便面色平淡地准备回营。
屋内烛影摇曳,那公子甫一迈进屋内,便是凶性毕露般猴急地扑将过来,天云惊叫一声,侧身堪堪躲过直面而来的扑抱。
盖因动作太大,腹中又是一阵翻腾。
她两瓣嫣红的唇线亦紧紧绷起,抿得惨白,喝道:“公子若是不守规矩,妾身便是当场撞死也不会委身于公子,遭此羞辱!”
魏建掸了掸衣摆上的灰,没能搂到人也不气馁,只冷嗤了一声:“姑娘果真诚心就该让魏某瞧瞧姑娘帷纱底下的风姿,而不是妄想耍什么花招。我可跟姑娘透个底,若是胆敢算计本公子,你守在门外的好夫君当场便会被砍成烂泥!”
他虽面庞看着幼态,心思却阴冷得很,否则父亲也不会放心他独身出来跑商,与一起子满腹贼心思的奸商周旋了!
谷/span天云后背僵直,惧意立马自尾椎攀到脊骨,可面上却丝毫不敢露怯,她淡然地一笑,声音波澜不惊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妾身一个弱女子,怎敢在公子眼皮底下耍心思?”
为了放松他的警惕,天云谨慎地踱步过去,在距离他最远的绣墩上坐下,伸手解开下颌处湘黄色系带,缓缓将帷帽取了下来。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瞬间归为静谧无声。
小公子面显痴色,原只垂涎于她袅娜纤弱的身姿,如今见她绝尘容貌,脑海中更是涌现出了无数肮脏污秽的手段,想在她身上施展。
想看她无力承受的娇怜模样!
小公子说话刹时变得柔缓几分,眸中却谷欠色频闪,“姑娘……准备如何向我道歉呢?”
面具男果真阳//痿不成,这么天仙似的美娇娘放在身边,他竟也忍得住不享用??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天云心中疾跳,绷紧指尖徐徐斟了杯凉茶,奉到他面前,“今夜之事是我夫君鲁莽,冲撞了公子,妾身以茶代酒向公子赔罪,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一回吧。”
瑶池仙子温言软语,饶是玉皇大帝也得软了心肠。魏建被鼻端的阵阵幽香吹得昏头转向,略有几分迷瞪道:“让我亲一口,我便饶了他!”
双手间掺了迷药的茶水被他胡乱碰翻,天云抖着剧痛的身子站起,惊呼出声,手疾眼快地将缂带处的药粉撒向他。
魏建冷不丁吸了满满一大口,面色徒然发青,大喝道:“好哇!你果然是在耍将我!”
言罢便扑过来想将她制服在身下!
将这间厢房围得密不透风的众位,听到门内如此大的动静,便也如平静湖面下裹着的暗潮汹涌,纷纷又将刀具掏出,气势汹汹地准备撞门而入。
而时雀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心急如焚,她一剑劈开房门,“姑娘别怕,我来了!”
※※※※
萧子勿飞身而去,不过几息功夫,右眼皮便开始跳得厉害,心里头一阵不寻常的悸动令他不适地微微拧眉。
怎么回事?
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身形一顿,耳边回荡起帷纱下那道熟悉的声音,便再也无法行进半步。
萧子勿阖眸抚了抚右眼,心内骇意顿生!
略带着湿润水气的墨发在空中转了个弯儿,他马不停蹄又往回赶去。
※※※※
时雀武功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应对三人已有些吃力,更何况如今面对的是六名壮汉。
可谓是腹背受敌。
魏建已被药倒在房内,天云却无力将他扶起来,作为人质要挟他们。
她脱力地坐倒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只能死死支撑着神思。门框处,时雀已是应接不暇,手臂上被划了道血痕,却仍坚守着不让那几人冲门而来,伤害到姑娘。
这样下去等时雀脱力,她们二人也是死路一条。
时雀疲于应对,想把昏迷的魏建拖过来胁制住他们,可那六人始终不给机会,招式迅疾如电,且每个角落都有人占据,将她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天云撑着虚软的身子走到包袱处,想再取些药粉出来,替时雀分摊些压力。
只是她一侧身,余光便瞟到了时雀身后,一名壮汉正持着短匕欲偷袭她。
他们已不想陪石穴再耗下去,只想要速战速决
天云惊惧地喊,“小心身后!”
即将入肉的匕首被天外飞来的一把长剑震开!
天云紧促地喘了几下,好不容易蓄满的力气,像被针扎破的皮球一般,瞬间卸了个干净,又跌坐在地上身子依附着绣墩惊喘。
这腹痛来的太是时候了,自己本就是个拖油瓶,眼下便更无用了。
这么忖度着,女子翕动着两下眼睫,早已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顷刻滑落。
萧子勿抬脚踹开堵在门边的一名壮汉,那壮汉瞬间便像轻盈的小鸡仔一般,飞出去两丈远,胖坨身子砸在天云不远处,激起飞尘无数!
尘屑袭来,惹得天云无助地闭了闭眼。
眼前昏黑一片之时,她只觉得轻颤的身子被人温柔扶起,厚实的墨狐大氅带着融融暖意将她笼罩在其中。
她颤巍巍地睁开眼,殿下漆黑而浓稠的眼眸近在眼前,酝酿着滔天的怒气,目中淬出冰冷深邃的戾光。
显然是动了怒,却仍隐忍着不发,动作间无比轻柔地扶着她在绣墩上坐下。
天云忐忑地坐好,像个遭老师训骂的小学生,一时连腹痛都不明显了,仿若被这股子害怕给盖住了。
安置好她,萧子勿看向地板上被药倒的魏建,眼底冷光簌簌。
云靴碾动,他面无表情地踩碎其双臂双腿,随后单手拎起后颈,如烂泥般在地上拖行一阵,到门槛处才像扔垃圾样将他丢出去。
几名壮汉被他方才那一踹唬得愣住,眼下见主子为他如此暴戾对待,当即对看一眼。
心照不宣地向他攻来。
萧子勿拔出牢牢插在门框的长剑,很快解决了他们,同魏建叠在了一起,垒得老高。而此刻瑟缩在角落的店家与小二才敢出来,将这些人拖回各自房间。
即便如此,胸腔的郁气仍是团聚在内,无法疏解。
殿下满脸的愠色叫天云瑟瑟地哆嗦了下身子。
女子湿漉漉的水杏眸微弯,讨好地一笑。看得萧子勿紧咬的牙根一松,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打也打不得,骂又不舍得。
最令人生气的是,满腔的磅礴怒意在见她的柔柔浅笑后,便自动消散了。
原则在她面前简直视同无物。
萧子勿绷着脸走近,心虚的小女人绵软的身子便偎了进来,表面端的是乖巧至极,内里却是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
他抿了抿唇,恨恨地在她臀尖掐了下,用了一分力,以示惩戒。
却不想摸到了一手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