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流明垂眸,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抬腿迈了进去。
进门,殷流明的眼睛就差点瞎了。
满屋的金碧辉煌。
墙壁是碧蓝色、地板是碧蓝色、窗帘是碧蓝色;
地毯是纯金色、沙发是纯金色、吊灯是纯金色。
……字面意义上的金碧辉煌。
殷流明深深吸了口气:“是哪?”
沈楼不知何时现在纯金色的沙发上,优雅地晃了下高脚酒杯:“是的地盘,也就是图鉴的内部。”
殷流明有些不忍直视地看着瞎眼配色的房间,默默叹了口气。
他忽然注意沈楼的状态似乎发生了变化。
最初见沈楼时,沈楼是浅浅的蓝色虚影,宛如个没有实体的灵魂;但在间休息室,沈楼竟然完全拥有了身体,周身颜色也不再是纯粹的浅蓝,变成了金色与蓝色交织花纹的华丽燕尾服。
……和房间的配色样令人无法直视。
也多亏沈楼的容颜俊美得不似真人,否则身恐怕能止小儿夜哭。
殷流明让自己努力适应:“的休息室呢?”
“梦魇游戏的休息室通向的是你自己的梦。你进不来休息室只有种可能……你没有梦。”沈楼放下酒杯,站起身,饶有兴趣地走过来,“真是奇迹,没有梦的人居然还能活下来。”
殷流明稍稍皱眉:“不做梦是很稀罕的事情么?”
“不做梦和没有梦可不样。”沈楼走近殷流明,近米九的身高令他稍稍高了殷流明点,垂眸就能看殷流明细长的睫毛。
“你们人类对于梦境的研究还停留在物理法则之内——然而梦境其实和你们的灵魂和意识紧紧绑在起。自为不做梦的人仅仅只是在醒来之后忘记了梦、或者那个梦微小自己都尚未察觉;而没有梦的人,几乎可等同于没有意识了。”
沈楼伸两根手指,轻轻触殷流明侧脸上,挑眉,“所现在在跟说话的你的意识,是从哪来的?”
殷流明冷静地把沈楼的手指压下去:“说话就说话,不要手脚。”
沈楼轻笑声,转身坐回沙发上,轻轻打了个响指:“你的失眠应该和你的梦缺失有关系——除了梦魇游戏,没有其他方法能够治好你。”
殷流明叹口气:“所?”
“因为你没有梦,看在你第个梦境图鉴收集得还不错的份上,就大发善心,把的地盘借给你用。”沈楼手指挥,浅蓝色的光没入殷流明体内,“后你可自己开门接待朋友,也可通过返回现实世界。”
说完他挑起下巴,示意殷流明可开始激了。
殷流明环视圈辣眼的装潢配色,忍住没有吐槽:“……那真是太谢你了。”
沈楼矜持地点了点头:“玩家的休息室是可随意自定义场景和装饰的地方,毕竟是玩家自己的梦……但图鉴空间只有能修改场景,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告诉。”
说的是告诉,意思像是请示。
殷流明:“……没什么想要的。”
看沈楼似乎对种配色的空间十分满意,殷流明明智地没有提抗议。
他扯了下身上的睡衣,“更衣室在哪?”
沈楼指:“那边。”
殷流明提着包过去换了之前的运服,把睡衣仔仔细细折叠起来,准备回去洗干净。
从更衣室来,眼前场景已经从沈楼单人装逼变成了合家欢。
叶青青抱着常春藤花盆,在房间走来走去,十分苦恼:“沈哥,没有向阳的窗户吗?想让的灵魂晒晒太阳。”
蒋主任板着国字脸:“叶青青,好好坐下,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又对沈楼歉,“抱歉,沈先生。”
沈楼大度地摆摆手:“没事。”
殷流明:“……”
他开口问,“是怎么回事?”
沈楼坐在沙发上,对他晃了晃高脚杯:“不是说过么?是图鉴空间。”
也就意味着他之前收过的图鉴……也会起现在。
殷流明脸麻了。
团橙红色的火焰玫瑰轻飘飘地飘他面前,讨好地向他晃了晃火苗。
殷流明捏了捏鼻梁。
他记得怒悔之火的灵智还挺高:“你小心点,不要烧东西。”
怒悔之火的小火苗“噗”了下,委委屈屈地收敛起来。
殷流明走叶青青和蒋主任面前,犹豫了下,斟酌着怎么开口。
叶青青像是知他想说什么,抢先步:“殷老师,和蒋老师已经知是怎么回事了。”
殷流明微怔。
“们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只是楚苳梦境的幻象,对吧?”叶青青歪了歪头,脸上浮现丝苦恼,“难怪完全没有家庭啊、过去生活啊之类的记忆。”
蒋主任也叹了口气。
“不过殷老师你不用担心,已经接受个事实了!”叶青青拍拍胸脯,反过来安慰殷流明,“在图鉴空间?是么叫吧——有个可完全自己设计的房间!而且不用上课考试了,可尽情地追剧看小说!”
蒋主任皱了皱眉,不赞同地:“叶青青,不管来怎么样,你现在还是知识的年纪——来给你试卷。”
叶青青:“……”
殷流明看叶青青顿时垮下脸,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是梦魇图鉴的空间,那些图鉴住在确实没什么问题。
殷流明想了想,觉可能自己更可怜点——毕竟就连图鉴都有他们住的房间,可自己diy场景,只有他得呆在个“金碧辉煌”的沈楼房间。
似乎受了他的想法,沈楼又打了个响指,旁的墙壁上多了扇门:“给你的房间。”
殷流明做了下心理准备,推门进去,惊讶地发现面竟然是片空白。
“是谁的房间?”
“的。”沈楼耸肩,“现在送你了。”
原来就是图鉴的第页。
殷流明想了想,在墙壁上点了点,试着想象了下自己家的场景。
朴素典雅的墙纸、沙发、吊灯凭空现在房间。
总算比外面舒服多了。
转头,沈楼看他的眼神有些费解。
殷流明:“怎么了?”
沈楼:“按理说你不该能掌控个房间的——图鉴是的住所。”
殷流明挑眉,好脾气地:“那改回去?”
“不必,送你就是送你了。”沈楼轻轻挥手,“还是看看你的抽奖吧。”
不说殷流明差点忘了,破关“鲜花焦土校园”之后,系统奖励了他次抽奖机会。
随着他的想法,面前凭空现了台老虎机。
殷流明边扳下摇杆,边问:“抽奖会抽什么?”
“好点的有直接实现愿望的机会、死亡再来次的卡牌,差点的自选梦境、获取下个梦境的情报等等,不过多数还是些没什么大用的具。”沈楼好心提醒,“不要抱太大希望……”
“咔哒。”
说话间,抽奖结果来了。
枚璀璨的珍珠现在奖品栏。
殷流明拈起来,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是什么?”
转头,沈楼的脸色可谓麻木又精彩。
“沈先生?”
过了好会,沈楼才艰难地开口,好像在打量怪物样看着殷流明:“就是直接实现愿望的海珠。”
殷流明:“……”
开局大奖?
他看着眼前枚小巧玲珑、散发着浅浅光辉的珠子,轻轻掂了下:“所,的愿望可实现了?”
沈楼收起脸上的表情,深深看了殷流明眼,伸手触了下珠子,随后:“是最普通的海珠,只能实现些影响范围不大的愿望,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
“影响范围?”
“梦魇游戏对愿望的评价和愿望本身的影响范围有关——比如有人想要能够潇洒生活的钱,影响的基本只是他自己和身边的人,需要的积分就不算多;但他想要世界首富级别的钱,影响范围就是全球经济,需求的积分就极高了。”
殷流明明白了。
他的愿望是治疗失眠症,影响的应该只有他自己,枚海珠足够用了。
殷流明抬眸看了沈楼眼,露了诚挚的笑容:“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很谢沈先生对的帮助。”
沈楼“呵呵”了声:“你不在心骂就是好的。”
殷流明挑了挑眉,握紧了海珠。
他和沈楼签订的契约是帮助沈楼收集图鉴直达成实现愿望的条件,现在运气爆棚提前,也不算违约。
海珠轻轻震了下,系统的机械音响起:“玩家殷流明,请许愿。”
“治好的失眠症。”
“……”
系统沉默了会,才:“低阶海珠权限不够,无法实现。”
殷流明:“……”
什么鬼。
他的失眠症难影响范围很大吗?
沈楼挑了挑眉,露了个友好的笑容:“看来们还要继续共事阵子了。”
殷流明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来。
说不失望也是假的,毕竟失眠症已经困扰他很多年,本为现在就能达成愿望好好睡觉;奈何梦魇游戏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然不给他完成。
殷流明扫了沈楼眼,内心甚至怀疑是沈楼刚才了手脚。
沈楼无辜地摊了摊手。
殷流明收回目光,思忖了下,转头去找了卖可怜的叶青青和铁面无私的蒋主任:“叶同,蒋主任,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
安阳镇心医院住院部。
迟夕站在7102房门口向面探视了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下。
他惊吓地回头,对上殷流明带着些笑意的眼神。
“殷哥?!”
迟夕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在?”
殷流明指了指手的花篮:“来探望现实的楚苳——顺便也见见你。”
迟夕吃惊地喃喃:“殷哥怎么知的?”
“在梦境时,看你对安阳的结构、布置十分熟稔,猜测你可能是从安阳毕业的。”殷流明,“现在看来没猜错。”
迟夕有些脸红:“抱歉,殷哥,没说只是有点害怕……”
殷流明笑眯眯地摆摆手:“没事,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
他向病房内扫了眼,“怎么不进去?”
“、有点怕,万楚苳的家长觉得图谋不轨……”迟夕挠了挠头,尴尬地,“总不能说是在梦认识楚苳的吧?”
殷流明失笑,大大方方地敲了敲病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迟夕呆了下,下意识跟了上去。
病房内除了靠在床头半合眼输液的少女,只有个在旁边耐心剥橘子的年妇女。
看殷流明和迟夕进来,年妇女有些警惕地站起身:“你们是谁?”
“阿姨您好,您是楚同的母亲?叫殷流明,位是迟夕。”殷流明做了自介绍,然后,“迟夕是安阳的优秀毕业生,今年回来探望母校,得知了么大的事,特意来探望下楚同。”
楚妈妈眼仍然有些疑虑,没有放下戒心:“多谢两位。”
殷流明目光投向楚苳。
现实的楚苳比梦境瘦削憔悴不少,不知是否因为久睡不起的缘故,眼神有些黯淡。
她看着殷流明和迟夕,眼神有些熟悉,更多的还是茫然。
殷流明沈楼的声音在他耳边突兀响起:“涂梦人的梦境被彻底破解后,梦境的记忆大部分会消失。”
就像睡醒之后很难记得梦的详细细节般。
殷流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在时,从病房外推门进来个年男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有些愤怒地:“太可恨了,校的严副校长说为了校声誉,希望小苳当作件事没有发生过,事件就定性为那个男孩偷试卷引发火灾,不然就——”
他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看着病房内的两个陌生人,“你们是?”
殷流明还没说话,就迟夕鼓起勇气:“叔叔,是楚苳的长,就是为了件事来的。”
楚爸爸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告诉你们,别说是长矮,就算是教育局长来也没用!小苳差点被强.奸,还连累死了两个人,件事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抢楚苳病床前,挡在女儿面前。
楚妈妈也冷着脸站过来,和楚爸爸统战线。
殷流明没有生气,笑了笑:“不,们是来帮楚同主持的。”
楚爸爸和楚妈妈起怔了下。
……
从病房来,迟夕脸上的表情轻松不少。
“咨询过律师,件事有楚苳证词,楚苳昏迷之前身上的衣服、暴力痕迹也被楚妈妈好好留存了,加上警方调查,胜诉的可能性极大。”
他表情变得有些气愤,“要不是楚苳火灾之后昏迷了两个月,严航也不会逍遥法外么久!”
殷流明笑了笑:“至少义只是迟,没有缺席。”
他给楚苳联系了专业的律师团,很快就要赶安阳镇和楚爸爸楚妈妈见面。
迟夕则联系了他在校时担任校长、现在已经晋升教育局领导的老校长和其他领导,把件事强行捅了去。
严航的父亲、严副校长的儿子在省教育厅任职,是严航无恶不作的最大依靠,也是最怕件事闹大的直接利害人。
双管齐下,无论如何,次都不是严航家人能压得下的。
楚苳的态度坚决,不接受调解,严航必然接受法律的严惩。
迟夕有些佩服地:“殷哥,你是怎么么短的时间联系起律师团的?”
“爷爷留下的人脉罢了。”殷流明,“走吧,去看看齐小北。”
他们去齐小北的墓地前祭奠了番。墓碑上的少年青涩而羞怯,张黑白照阴阳分隔。
他们还打了下齐小北父母的情况——齐小北死于火灾之后,齐小北的父母当场晕厥,之后齐妈妈的病更严重,天有半时间脑袋不清醒,齐爸爸拖着废腿照顾妻子,又没读过多少书,只能默默接受校给的说法,艰难地继续求生。
等案子判下来,齐家应该会收巨额的补偿款,他们两人生活或许会好些。
——只是若有选择,想必他们宁愿依然过前的穷日子,也希望齐小北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殷流明拿了抽奖来的海珠,看向了墓碑上齐小北的照片,低声:“个愿望……就送给你吧。”
做不让齐小北死而复生,至少可让齐小北的父母后半生不再困苦难捱。
最后他们又去看望了下蒋主任的家人。
时他们才知,蒋主任其实已经不是主任了——他曾经坚持向校抗议严航和严副校长的行径,然而被校领导压了下去,撤了职称,调成了最冷门的计算机课老师。
严航还拿蒋主任上小的女儿威胁他,让他“少说话”。蒋主任满腔愤怒无处倾泻,最后只能化为声叹息,平时除了多照顾下齐小北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殷流明见了蒋主任名叫“琪琪”的女儿。
蒋琪琪虽然年纪不大,但显然已经懂了很多事,抱着书包坐在塑料凳子上,怔怔地望着桌上父亲的相框默然不语。
殷流明想了想,趁迟夕和蒋主任的妻子说话时,去了趟洗手间,手指按在了图鉴上。
心默念“放”,光闪过,面前竟然真的现了蒋主任的身影。
只是现实世界的蒋主任和沈楼样,都是半透明的虚影。
“蒋主任,要去和您的家人见见吗?”
蒋主任站在洗手间门口,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家人,贯严肃的国字脸上泛起了些无措。
他沉默了会,才叹息:“并不是真的他、也可能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还是不见了。”
恰好时,外面谈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蒋个人,脾气直,认准了事就不拐弯,原为得罪领导已经是最坏的事了,没想……”
迟夕低声问:“您也别怨他,蒋老师他……”
“没有怨他。”蒋妈妈的声音温和透着丝刚强,苦笑声,“和老蒋其实是同类人,要是碰上种事,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的——当初俩谈恋爱,人家都说们是两根钢筋拧起了。”
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角有些泛红,“虽然难过,但也为他骄傲。”
……
蒋主任低着头,摘下眼镜轻轻擦了擦眼角,化作流光,静静返回了图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