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院子后面的大花园树林里,养着的一窝鸡此刻伸长脖子打鸣。
很快就要天亮了。
今日是张似锦添妆之日。
这会再想睡,估摸已经来不及了,江浸月跟张似锦再熟悉,也不能在这种人生只有一次的时间里掉链子。
想了想,江浸月寻了桌子上的剪刀,剪掉了烧了小半夜的烛火,然后吹熄。
李宗煜说过,府内有奸细,具体是谁的人,对着谁,为谁效命,谁也不知道,要是给人知道她夜会男人,怕是命都别想要了,李宗煜越是不在,她越要小心着些。
黑暗里,江浸月放回了剪刀,摸黑脱了衣服,刚往床上躺,还没来得及放下帷帐,猛的一愣,看着床头上的光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离源送的那根簪子刚刚被她随手放在了床头柜子上,刚刚剪烛火时间也没想起来,这会屋内暗了下来,那簪子,突然亮了...
江浸月连忙坐了起来,一把捏住了那根簪子。
她还道,只是一根普通的红玉髓金花簪,那金花下垂坠的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玉珠,这会才知道,竟然是一颗夜明珠!
竟然真的有夜明珠这个东西?
小说或者电视剧里,人家得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恨不得用最好的丝绸缎子包起来,外面再封个紫檀木的盒子之类的,一看就很值钱,离源竟然,随随便便的打了孔给她做了一根随随便便的珠钗?
江浸月捂着夜明珠,心痛...
败家玩意!即使败的是离源自己的钱,江浸月也想骂人。
这珠钗做工并不精致如何,甚至能在细节上看见融接的位置,离源竟然这么随便的处置了夜明珠?
想到这里,江浸月更心痛了...
日后,不管她会不会留在李宗煜身边,敛一些财物总是好的,这夜明珠打了孔,还能卖出价钱吗?
正想着,江浸月摸到了簪尾上的一个划痕。
刻痕圆润,一看就是被精细打磨过,江浸月还以为是什么瑕疵,心越发的痛了,等摸清楚那个刻痕,心下一激灵,夜明珠骨碌碌的从手掌里脱落,滚在了锦被面上。
绣了百子千孙团圆图的红色锦被里,夜明珠的光芒都带上了妖冶的殷红,夜明珠照亮了簪尾,江浸月也看清了那个刻痕的字。
一个瘦长又规整的“源”。
一般,只有自己做的东西上,才会落款名。
她还说这金花簪子做工不咋样,原来是离源自己做的?
不管是陈源还是离源,对她江浸月,都是一片赤忱。
江浸月抿住了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来笑话,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人追过她,身份不允许,即使是在外被惊鸿一瞥,也不过是匆匆道别。
她对待离源,从来没有其他的想法。
一开始是为着那一块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玉佩,后来知道能统领暗处凤字军后,她就不敢要了,再后来是怜惜离源,一朝之间全家灭门,身份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那时候不过刚刚踏过十二岁的槛,整个人痛的连知觉都没有了。
再之后,大概是姐弟情意,她救过他,他也救她,对她好,甚至还有一些些的依赖,江浸月觉得那些都是正常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就变味了。
或者按照离源的说法,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另外一种心理来的。
江浸月电视剧看了不少,小说更是啃的多,里面那些明着暗着拒绝人的方法她几乎都对离源试过,偏偏离源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不管前一次见面送礼如何的不欢而散,再下一次他千辛万苦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总能笑。
江浸月看着那根貌似不起眼其实是离源亲手做的簪子,突然觉得这根簪子她根本受不住,这份情意,也不该是对她的。
“娘娘可起了?”
屋外绿萝的声音极轻的响起。
天已经蒙蒙亮了,添妆也要讲究时辰,张府那边也准备了酒席,再过三日,便是喜宴了。
“绿萝,时间还早,让娘娘再睡会吧。”
绿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守在门外的,这会声音柔柔,阻止绿萝再继续叫。
江浸月抓过簪子,轻手轻脚的收进了梳妆台里寻常不用的盒子内,然后又回了床上才对着外面说道。
“进来吧。”
屋外立马有了回应,绿萝带着丫头如水一般走了进来,每个人都规整受礼,大气不敢喘一声。
看起来,是江浸月昨日让青伯和虎哥下达的命令已经都知道了。
丫头们就算不知道到底是为的什么事情,也不敢再放肆了。
江浸月打了个哈欠,正好绿意也没下值,便让她去了薛妈妈那里,让两个孩子起来。
绾好发髻,还没上妆,屋外绿意就已经回来了,小声的说道,“娘娘,哥儿姐儿已经起了,等会过来与您一起用早饭。”
顿了一下,绿意又说道:“肖姑娘也已经起了,奴婢刚刚来的时候,看见肖姑娘在后面。”
肖姑娘...
江浸月脑仁一疼,这才想起来,她府上还有这么一个烫手的贵客。
正说着,门外丫鬟就进来传消息了,肖姑娘已经在前院门口等着了。
江浸月连忙让人进来。
“姐姐。”肖守君笑吟吟的进门,开口便是一句亲昵叫声,走到江浸月面前,温婉又大方的,给江浸月行了一礼。
江浸月打量了一眼她。
昨日她虽然受了伤,不过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口,没在要害,没伤肺腑,这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上还穿着江浸月昨日给她穿的那身素色绞死棉裙,这通身温润又娴静的气质,仿佛跟昨夜拿刀血淋淋的不是一个人。
江浸月无意跟她牵扯太多,暂时也亲热不起来,便笑着说道,“昨日留你夜宿时候忘记了,今日张府添妆礼,可能不能陪你了,先用早饭,等日后我去张府再寻你叙旧如何?”
这一开口,就有了逐客令的意味。
还没等肖守君回答,院外一小厮匆匆的跑进来,跪在前院门口,小声汇报。
“娘娘,京城府尹王大人求见。”
“王大人?”
江浸月看了看身边的肖守君,心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