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夜,凉爽的中央空调不知疲倦地为安静的室内吹送着冷风,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主人已经生出一身冷汗。
“苏矜孟?!”听到凌科结论的凌箬大吃一惊,手足无措间,差点将自己身前的一杯气泡水都打翻了,“怎么可能,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你怀疑我?”凌科压迫感极重的眉眼扫来,看的凌箬心里一紧。
“不是。”对上凌科阴戾的目光,凌箬连忙摆着手,慌张解释道,“不是,就是有些震惊。我觉得——他不像是能做出这些事的人。”
“哼,在此之前,我刚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邮件里暗示自己准备对凌肆不利,我就顺水推舟也附和了几句。”对于自己提供了很多信息,主动帮助陌生人对亲弟弟下手一事,凌科绝口不提,仿佛自己所做的,不过就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然后,这个邮件就再无声息了,我还以为这是个恶作剧,几乎就要把它忘在脑后时,我这边就受到了攻击。你说,这两者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也许就是个巧合,这两件事前后并没有什么联系呢?”胆小的凌箬音调低沉,硬是将语句说成了既非反问,又非陈述的小小怀疑,并且其中微弱的质疑声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楚。
“你这个蠢货怎么还不明白?这就是苏矜孟设下的一个圈套,他就是想试探试探,看我到底对凌肆有没有怀有坏心!”事实都摆在眼前,自己的亲妹妹却还在小心为对方说话,不由让凌科火冒三丈,“你说,除了苏矜孟,还有谁会对他如此用心!”
“对了,我倒是忘了,苏矜孟可是你从小到大就一直暗恋的人啊。所以,难怪你会为了他,这样对我说话。”凌科恶魔一般的言语钻进凌箬的耳朵里,令她不由面色苍白,“可惜啊,苏矜孟这么些年恐怕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吧,人家可是一颗心都挂在我们那位小弟身上呢。”
“哥哥说笑了,那些都不过是年轻时候的一时瞎想,这么些年过去,哪还有什么感情啊。”隐藏这么些年的秘密再次被人戳破,凌箬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心里一时间放佛被万虫撕咬,痛苦不堪。
“希望如此。”凌科轻蔑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妹妹,对她这么些年居然一直喜欢一个从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嗤之以鼻,“你能放下自然是最好,毕竟,你心里那位,心心念念的可是另一个男人。”
“是。”凌箬心头又是苦涩又是麻木,百感交集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什么神色来面对凌科的,“但是哥哥,我还是觉得,苏矜孟不大可能做出这件事。”
苏矜孟身为凌氏实权二管家苏若义的独子,自幼和凌家几位少爷小姐一起长大,再加上苏家和睦温馨的氛围,养出的苏矜孟也是性情单纯不作伪的性子。
而从当年到现在,苏矜孟身上一直吸引凌箬的,就是他阳光积极单纯活泼的品性,那是只有用关爱才能浇灌出的奢侈品,曾令背负小三之女多年骂名、挣扎于众人眼光下的凌箬万分心动。
所以,无论如何,凌箬半点都不敢相信,那个仿佛这辈子都在玻璃房里长大的小苏少爷,竟然能干出这么深沉这么有城府的事。于是,她不由再三提出自己的怀疑。
“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还在为他辩解!”凌科身上有些暴君气性,最恨旁人质疑自己的权威,今天凌箬居然为了苏矜孟一而再再而三地顶嘴,几乎让他动了大怒,“那你说,这事如果不是苏矜孟干的,他为什么到现在都呆在邰兰!一直没有回到星洲!”
“别说他一开始是为凌肆去的,中途凌肆都返回纽约好几个月了,他依旧呆在邰兰没动弹过。苏家那边催了多少次,他也没有半点回来的打算。”看着对面凌箬哑口无言的模样,凌科怒火不由更大了几分,“你说,针对我们的,不是他,还有谁?”
会为凌肆而出头,对凌家的产业了如指掌,并且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的确只有苏矜孟。
发现凌科对凌肆的恶意,是最初的动机,长期呆在邰兰不回来,是为了时机,而他曾经在凌氏集团担任过的高管职位,给了他便利和能力。
这么一来,每一环都扣上了,想到这里,凌箬不由面色灰暗,仿佛丢了魂一般呆呆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怎么还看不明白!苏矜孟已经和陵川联手了!”对于自己愚钝不堪的妹妹,凌科又是嫌弃又是不满,“早在苏矜孟去邰兰的时候,他们肯定就说好条件了,要一起对付我。”
“啊!”凌箬骤然一惊。
“用你那个泡了水的脑袋好好想想,如果不是苏矜孟投靠了陵川,他有什么理由对我直接动手?难道你以为他仅仅是为了凌肆?”凌科对于这些小情小爱素来不屑一顾,此刻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为凌肆出头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本质上还是想要对我下手。否则,他要是真的心里有凌肆的话,就不会在和他一起身在邰兰的时候对我下手,毕竟这样我肯定会怀疑和迁怒到凌肆身上。所以这次,摆明了就是苏矜孟借着追求凌肆的机会,趁机向陵川投诚!”
“那——”凌箬听着哥哥有理有据地说得这些,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没想到苏若义这个老狐狸,表面上不偏不倚,一直拒绝我的示好,实际上却早已经带着儿子投靠了凌川!”说到这里,凌科胸臆间不由凭空生出愤懑之气,他知道这些当年和凌昌和一起打拼天下的老臣都看不起自己的出身,但此刻再次感受到这个事实的他,不禁越发愤怒,“这苏家父子俩,倒真是演的好一出戏啊!”
凌箬神色惶惶,只听得凌科咬牙切齿说道:“前些日子,罗航曾经提到过,本来关系不甚亲密的凌川和身在邰兰的苏矜孟段时间内通过好几次电话,只怕那个时候,两个人就在预谋对我下手了。”
“那哥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凌箬惊惶失色地看着自己兄长。
当年凌科凌箬两人的母亲柳玫姿年轻漂亮,手段了得,经过多年耕耘,终于成功熬死了凌川母亲姚素问,顺利上位成了凌昌和的第二任妻子。但她没有料到,自己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凌昌和再次嫌弃。
在柳玫姿没有上位的时候,她委曲求全,一心都扑在凌昌和身上,并没有对自己幼小的子女多加关注。是以等到她发现凌科的性子越发偏激阴郁,而凌箬胆小怕事时,已经来不及纠正了。并且,这两人的性格缺陷,在柳玫姿被凌昌和抛弃后,就日渐突出起来。
所以哪怕现在都到了同龄人结婚生子的年纪,凌箬遇上什么事情,第一个想要求助的,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凌科。
“慌什么!”见自己妹妹懦弱无比的样子,凌科不由开口怒斥道,“虽然我们眼下秘密被曝光了,但凌川那边并没什么动静,所以这个事情肯定是苏矜孟瞒着凌川干的。”
凌川本心威严端正,要对付自己,不会使用入侵系统这样的手段。而且他嫉恶如仇,如果真的拿到了自己贪污腐化的证据,只可能立即曝光出来,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这只是苏矜孟自己瞒着陵川做的,并且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收获。
所以,只要赶在苏矜孟返回花园之国前,让他永远闭上嘴,自己就安全了。
“哥哥,你的意思是?”也许是女性的第六感,也许是暗恋者的直觉,看到凌科眼中骤然亮起的杀机,凌箬心头闪过一个不妙的猜测,迟疑着问道。
“没用的东西!”看到凌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打算,却还在脸上硬是挤出一副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又畏又惧的样子,凌科眼中闪过一丝鄙视,“总之,你听好了,我要让苏矜孟永远回不了星洲。”
苍穹之下,利益中心,均是山雨欲来的气息。
湿热的夜晚里,英素法听着来自宫中的最新传讯,心下一沉。
他之前就隐约有种猜测,自己的父王拉穆六世,此刻似乎已经对自己颇为不满。英素法敏锐的察觉到,不知为何,拉穆六世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不仅再次原谅了之前他无比痛恨的乌仪瑟,还好像有了改立储君的意思。
随后,这种预感在接到太后蓬多兰传递来的消息时,感觉更强烈了。
如果不是意欲改立王储,为什么拉穆六世要夜晚召见自己并不亲密的另一个儿子修提达,为什么接见修提达这样的大事,自己却没有得到一丝消息?
英素法对于让自己出生的拉穆六世没有半点好感,此刻他并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那个占据王座之人的心思。
于是,英素法不由泛起久违的担忧和焦虑。
虽然当年帕育华家族势力庞大,但拉穆六世还是执意在自己母亲毫无过错的前提下,强硬离婚,半点不给邰兰第一家族帕育华面子。
就是因为,自始至终,代表平民阶级的军方势力,在拉穆六世顺利继位后,就一直掌握在他的手里。
所以,如果拉穆六世真的要对自己下手,拥有军方支持的他,将会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自己可以提前收服他的心腹——喀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