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被马蹄踏过的土地已经混乱,丝毫不见其之前的繁华残存,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如今只能一边哭一边收拾自己的家当,盼望能出城去其他地方躲一躲,一时间,三大城中最繁华的尚京成了连乞丐都唾弃的地方,甚至安成帝也有了迁宫的打算。
唯有一处宅子,在不起眼的角落,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人走进去,只会以为这是一个被废弃的院落,殊不知这地下才是别有洞天。
西苑处,绿竹茂盛,房中简单不失雅致,壁画之上挂着二人对弈的画像,下面还提着两句诗——闲看竹林影飘摇,淡酒清茶煮风华。下面的落款是——致云楚。
对弈的二人正是凤倾阑和凤雪倾。
这显然是一副临摹的画作。
再远处看,一张单人床上围着红色的纱帐,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的身影。
一个黑衣人从窗户翻入,跪在地上恭敬地道,“凤爷,各路人马已经齐聚尚京,如今只等您出现了。”
红色的纱帐内,一个身影缓缓坐起,只听得他低低地喝道,“出去!”
“是。”那人立刻消失在屋中。
花千错站在外面,有些为难地看着紧闭的门,自五日前他将对方从城门之上带回来,之后某人就一直闭门不见客了。秦焰看着那人死去,被自己逼到宁可去死也不苟活,对如此骄傲的凤倾阑来是一个何等巨大的打击。
他一直以为云楚是最惜命的,绝对不会做出自杀的蠢行为,可这一次,谁都没猜对。
死,果真是最残忍的报复。
花千错揉揉太阳穴,早知如此,那丫头的尸体就不该交给凤雪倾了,好歹也让凤倾阑有个念想,现在去要估计也要不回来了,这事儿一发生,两人势同水火,再也走不回去了。别拿回尸体,能不杀人已经是万幸了。
在花千错看来,云楚死不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前活着有些用处,不久前死了也有用处,现在却是真的无关紧↖↖↖↖,m.☆.c▲omstyle_tt;要了。
忽然间,房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伴着一声声压抑的喘息,花千错面色一凛,停止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门便闯了进去,“你怎么样?”
“滚!咳咳……”喉咙里的血腥不断地涌出,一刹那染红了雪白的亵衣。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凤爷,你这样不吃不喝地要将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云楚那丫头给你下的毒有多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使不能威胁你的性命,却也能去了你的半条命,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途中即使出现偏差我们也有过心理准备,成功道路之上必定有无数人的鲜血浇筑,区区一个云楚,你何必呢!”
“我的成功路上,绝不会有她的鲜血!”凤倾阑“唰”地一下拉开纱帐,苍白如纸的颜面映入花千错的眼中,嘴角的几抹猩红刺痛了他的眼。
“凤爷……”
凤倾阑高高在上冷漠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已不复从前的漫不经心,“不用给我摆出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这局还不到结尾,我绝不会死!”他完,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沉淀。
凤倾阑径自走到棋盘边,眼前的黑白子是他早已布局好的局,他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啪啪啪落下三个白子字,吃掉了一个角的一片黑子。
却不知不知白子是谁,黑子又是谁。
“噗。”凤倾阑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
“凤爷……”
凤倾阑挡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微微摇头,“等一下,按我的去做。”
“遵命。”
“外面来了几波人?”
“几个城池中起义的义军首领以及珩王凤瑾,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撤退了,谁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这些人看似四分五裂,实际上已经唯凤瑾马首是瞻,他们都叫嚷着要交出真正的灾星,还傅贵妃一个清白,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哼,当真是情比金坚。”
“……”
“那件事,怕是不久了,但愿到时候,凤雪倾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凤倾阑眼眸里泛着火光,此刻却无人知他心里在谋划什么。
“凤爷,我们如今该做什么?”
“静观其变,如我所料,不出一天,皇上应当会召见我……凤妍的尸骨如今安置好了吗?”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那便好。”凤倾阑的表情淡的不像话,好像世间已无任何东西可以提起他的兴趣了。
一切如凤倾阑所料,在义军和安成帝召开和谈会议时,安成帝下诏让凤倾阑进宫。
“凤爷,要不要我派人与你一块去?”
凤倾阑摇摇头,吞下一颗药丸,“宫里有墨秦,你不必担心。让所有人待命,这个天下,我收下了!”
此刻,大殿内,满朝文武以及各大义军使者正坐在席上,呈两方对峙之势,这连续五日的屠杀以及皇宫中因太子造反所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连从前的八王之乱也只能望其项背。
安成帝几乎没有办法,只能派使者投出求和书,让众人派使者来宫里进行和谈。
对于义军来,这本就是一向极其危险的要求,宫里是安成帝的天下,他们若进去岂不是成了自投罗网,可手下也一时派不出合适的人选,大家都是山野匹夫,哪里斗得过那些浸淫朝堂多年的官吏。可不去,真正打起来他们也会死伤无数,都是家里有老婆孩子的人,若不是逼于无奈,谁想起义呢!
最后便由凤瑾带头带着各大义军的使者前来赴宴,倒是给安成帝一个意外之喜,可同时他也担心杀了凤瑾会激怒守在城外的义军。好在凤瑾的要求虽然过分,但也不是做不到的。
席上不仅各位皇子到场,连新婚之日丧妻的凤雪倾和萧燕候凤紫也在安成帝的一左一右坐下了。而废太子凤曜因叛乱而被国师囚住,如今还关在地牢中。
“皇上,本王今日来不是与你讨论割地求和之事,而是要你给冤死的傅贵妃一个交代,给傅家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凤瑾开口便十分嚣张,丝毫没有为人臣下的自觉,也没有等安成帝表态,就继续咄咄逼人地道,“当初长公主凤妍为一己私利,瞒下惊天大谎,杀害无辜之人,放过了真正的灾星,导致如今天下大乱,导致民不聊生。如此罪行,我等决不能轻恕,但逝者已矣,长公主生前也为百姓做过不少好事,今日来我们并不是为了算旧账,而是希望皇上公开对傅贵妃道歉,并且处死真正的灾星。”
他话音一落,底下众纷纭。
“让皇上跟一个贵妃道歉,这也太不识抬举了。”
“珩王果然一直窥觑贵妃娘娘。”
“长公主大智之人,也有被蒙蔽的时候。”
“难道珩王已经知道真正的灾星是谁了?”
……
“事观天下大运,朕向贵妃道歉也是应该。”凤融九十分爽快地应下第一个条件,“可是你的杀了真正的灾星着实为难朕,长公主已死,谁也不知真正的灾星是谁,若皇弟你知道,可以告诉朕,朕立马派人去逮捕他。”
凤瑾就知道他会如此,略略冷笑,“就怕皇上到时候不舍得。”他完,眼角扫向凤雪倾,此时的凤雪倾面无表情,犹如一块寒冰,好似眼前的闹剧与他毫无关系。云楚的死对于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那时他靠着手下的人摆脱凤流年,孤身一人去找云楚,却只来得及看到她城楼下坠的身体。他拼尽全力,不惜吃下丹药让自己有短暂的时间能站起来,终于将人从马蹄下救出,可是佳人早已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她身上的伤口是因为子阴之躯还是马蹄踏碎?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生生地冻结了,他抬头看着同样望着自己的凤倾阑,一字一句地道,“凤倾阑,杀妻之恨,不共戴天!”
那人只是对他虚弱的一笑,便消失在围墙之后。
“此事关系重大,就算是朕的爱子,朕也绝不手软!”
“那好,本王想的灾星,便是你晋华的国师,凤妍的遗子——凤倾阑!”
“凤倾阑”三个字震天动地,连义军的各大使者也是一片哗然,凤瑾继续道,“容家老祖曾经预言容家会毁在巫女之子手上,因而禁止巫女诞下男孩,凡有出生者,一缕处死。”
凤融九下意识看向一个人,忽而有些笑得有些勉强,“皇弟的这些朕也听过,但容家最后一代巫女容漆婳早已被先帝赐死,可见那个预言名不副实。”
“不,”一个“不”字让凤融九地心提了起来,凤瑾继续道,“容漆婳虽死,但巫女还存在,长公主延续了巫族血脉,替代了巫女指责,她应当就是下一代的巫女。”
凤融九眉头微皱,“你难道想国师是巫女的后代,是毁了容家的元凶!”
“不,本王想的不仅仅是这些,这位国师不单单是毁了容家的元凶,还是乱了天下的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