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夜袭,大获全胜。将近三万彪悍的室韦战士,皆是倒在了唐军的铁蹄之下。
美酒里下的虎狼之药来自长安,足以让室韦头人们在回纥少女身上泄完最后一点儿力气。没有了头人们的指挥,又是在睡梦中被袭击,彪悍的室韦人便是一盘散沙,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暗夜之中火光熊熊,不知道多少帐篷被点燃。两京子弟血染征袍,高举刀枪举着火把,策马奔驰大声欢呼。
平卢节度副使李璟浑身是血,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室韦人的尸体,站在火光之中纵声长笑,神色极为快意。
他被天子称为我家英物,向来心高气傲,从不甘居人下。这两年被派到东北战场之上,正是如鱼得水,很快便打破了东北战局胶着的局面,灭掉大唐东北二虏契丹和白头奚,后又入渤海逼新罗,建立了赫赫功勋,如今虽然职位依旧是平卢节度副使,爵位却已是达到了渤海郡公。
这些功勋,都是他在战阵之上一刀一枪换来的。每一战他都是身先士卒,带着亲兵们冲在最前面,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得到士卒们的尊重,能够顺利地掌控平卢兵马,在辽东辽西四处征战建功立业。
爵位提升,职位却不变,乃是因为马璘。马璘为平卢节度使,又有灭国大功,他的功劳与马璘无法相比,所以建立功勋再多,也只能是节度副使。
只要马璘还是平卢节度使,他便永远是马璘的下属。要想职事官等级提升,便只有入朝为将这一种途径。
然而他才刚过二十岁,将来还有大把的功勋等着他建立,哪能现在便入朝拜将!
他从一个小小的龙武军校尉一跃而成为平卢节度副使,是马璘的推荐才让天子破格任用,初始之时他对马璘自然感激,而如今随着功劳的增大,他对马璘的感激之心没了。心中更多的却是不服。
凭什么马璘被称为李卫公第二,大唐军神!
到了平卢以来,他的行事处处模仿马璘,便是马璘的浮浪也要模仿。这几年各个部落的美女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平卢城里养了数十个各族侍妾。马璘大肆杀人,他也是大肆杀人,契丹人和奚人几乎被他杀绝了,渤海国的百姓也被他祸害得不轻。
处处和马璘比较。然而马璘兼着平卢节度使,他便无法更进一步。天子旨意说马璘的三镇节度使乃是实职,也就是说不管他功勋再大,作战胜利后都还得向马璘禀报,而马璘要让他离开平卢,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马璘灭国靠的是军械之利,这是他最不服气的地方。他在辽东辽西都是实打实的功劳,不靠什么元戎弩也不靠什么火雷,靠的就是自己和麾下两京子弟们一刀一枪。
这一场大胜,让他心里痛快了许多。一场夜战之后。室韦人全军覆没,这是室韦部落全部的精锐,如今全部葬送在了这里。这次回师之后,顺手灭掉室韦人便是易如反掌之事,到时候他的功劳簿上将会添上新的一笔。
“何先生,你该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写上杀人十万了吧!”李璟指着前方,大声笑道,“你自己说,算上这近三万室韦精兵,够不够十万之数!让你在纪功碑上刻上杀人十万。是否过了?”
何龟年事先并不知道李璟的计划,看着满地的室韦人尸体脸色苍白,点了点头苦笑道:“室韦人全军覆没,自然是够了十万之数。只是室韦人乃是盟友。将军何至于如此?”
“够了就好,算不得我李璟浮夸。”李璟笑道,“杀人十万这几个字,定要刻上去。至于大字刻点儿什么,我还得好好想想,总不能让马相专美于前。定要盖过马相的气势才成。”
“此次擅破室韦,必然引起朝臣议论,对将军大大不利,记下事略也就是了,何必要和马相争抢风头?须知这等时候,理应低调。”何龟年轻声道。
李璟眉峰一扬,大笑道:“先生多虑了!此次坚昆、室韦助战,马相肯定会趁机灭掉坚昆人,我在这边灭掉室韦,不过是顺水推舟,为马相分忧解难而已。我等杀了十万蛮人,功劳不小,既已决定于此地勒石,何必藏着掖着?便是找一句话压过马相,马相乃是宰相度量想必也不会怪我。”
何龟年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属下所虑非是马相归罪将军,而是将军树大招风,惹来无谓是非。昔年同罗、仆固诸部叛乱,回纥求救于我大唐,金山都护田扬名率十姓部落君长入漠北击之,十姓部落君长与回纥有旧怨,不奉玺书击破回纥,天后震怒,田扬名虽胜而无功,十姓部落君长不许入朝觐见。此为前车之鉴,将军如今妄破室韦,正是重蹈田扬名之覆辙。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事已至此,将军岂敢再出风头惹人议论?此时合当谨慎,处处小心才是,不然只怕祸不远矣!”
李璟大怒,看着何龟年冷笑道:“亏了先生是我的都虞候,若是先生在马相账下,不知还能不能活到现在!你只说我妄破室韦,然马相此次必定会击破坚昆,又岂有玺书给他?为何马相做得,我就做不得?”
何龟年道:“马相简在帝心,圣眷正隆,将军岂可与马相相提并论?马相若击破坚昆,亦是一桩罪过,有马相在前面挡着,到时候将军今日之罪便小一些。这时将军正好于马相之后明哲保身,何必定要站在马相之前承受重压?属下乃是为将军着想,忠言逆耳,还请将军三思!”
李璟听到这里,顿时怒气勃,挥动马鞭狠狠地抽在了何龟年身上。他的力气极大,何龟年如何禁受得住,惨叫一声直接被他抽得掉下马来。
“竖儒!休要在此逞口舌之利,惹我不痛快!”李璟指着何龟年,怒声骂道,“须知我也是中过进士的,论起学问不比你差!同样之事,马璘做得,我便做不得?难道我就不如马璘?马璘算什么天赐神将,不过仗着军械之利尔!我为帝室之后,陛下也称我为‘我家英物’,在辽东东征西讨功劳赫赫,如何便不能和马璘相提并论?我定要这般做,定要在此勒石纪功,定要找句话压过马璘!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简在帝心!让我于马璘之后明哲保身?真是可笑之极!”
说完又是一马鞭抽在何龟年身上,何龟年又被抽飞了出去,痛得大声喊叫。
“将军三思,切莫自误啊!”
何龟年从地上翻了起来,忍着痛疼捂着脸大声喊道,指缝间鲜血淋漓。李璟气得咬牙,要不是这厮是军中老吏,他真想一刀砍了这个家伙。
平卢军将们听了李璟的话,相互看了看,一个个都是神色怪异。
马璘如今在大唐如日中天,他们算是马璘的属下,提起马璘的权势亦是与有荣焉,李璟平日里也是一口一个马相,从未像今日这般直呼其名。
这样的话若是传到马相耳中,便是一桩大麻烦,毕竟李璟只是平卢节度副使,马相才是正牌的平卢节度使。
今日李璟说要在马相勒石处旁边勒石纪功,大伙儿都觉得有些不妥,不过李璟说是要把大家的功劳都记在这里,免得日后埋没,算是为大家着想,所以大伙儿都没有多想什么。而现在李璟这一番话,却是直接显露了他的心声。
军将们都是直肠子的厮杀汉,向来懒得动脑子,不过李璟说得这般直白,他们自然是都明白,原来李璟对于马相早就不满了。
一下子干翻近三万室韦精兵,李璟心里本来极为得意,被何龟年这一番搅合,顿时装了一肚子气。不过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李璟渐渐地也觉得极为痛快。
何龟年臊眉耷眼的站在一边,怕李璟再抽他鞭子,也就没有再开口。李璟不再理会他,看着神色怪异的平卢军将们,知道这些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显然刚才对与马璘直斥其名,肯定是把这些家伙都吓了一大跳。
毕竟来到平卢时间不长,高级将领中还没有多少他的私人,所以这些家伙这般反应,倒也是寻常之事。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李璟从来不认为自己不如马璘,这些不过是他的心里话而已。
靠着军械之利破敌算什么本事,自己这边一刀一枪,不也是接连战胜敌人?
好的军械他也想要,他数次在禀报战功的书信中请求分拨一些元戎弩过来,马璘却根本没有回信,这也让李璟极为恼怒。为何大唐最好的军械只能安西军用,连北衙禁军都没份!
马璘霸着平卢节度使的位置,便是挡了他的道,对于马璘的不满,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来他曾经也有些钦佩马麟,而如今时过境迁,他也是今非昔比,心中的那点钦佩早已是荡然无存了。
已经公然说出来了,那就不怕别人知道。
“尔等以为我与马璘哪个更强?”李璟看着一干平卢军将冷笑问道。
将军们相互看了看,都是沉默不语,没人敢开口。
马相权倾天下,谁敢得罪,可眼前这位乃是他们的直系上司,同样是得罪不起。
至于哪个更强,肯定还是马相更强一些,不过心里这般想,谁也不敢说出来。
李璟见将军们没人回答,冷笑道:“你们定然以为马璘更强一些,不过这也没有什么,过几年你们就知道,到底谁才是大唐第一名将,谁才是真正的李卫公第二,大唐军神!”说完也不再理会众人,策马冲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