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雷后的山色静谧青苍,山谷里升腾起一团团连成片的白雾。
少一挎着满篮子的山楂果走在前面,咕咕仿佛觉得这满篮子的山楂果都在冲自己微笑,又似乎已嗅到了淡淡的山楂酒香……
她这个自然天成的造酒师算是着魔了。
眼前,冲破云层的几道光束与山谷里密集的水气偶遇,于是,在人迹罕至的四道梁,水光交汇的刹那,二山之间的半空中轰然架起了一道七色拱桥。
不知为什么,少一总觉得头顶这突兀而来的七色拱桥中藏有玄机。
从少一出生到现在,遇见七彩拱桥就不下十余次,每次,都会有古文字在桥身上流淌而过,乍现又灭,很是神奇。
对于少一来说,这些文字并不陌生,似乎早已在十几次的相遇后在记忆很深的地方扎下了根。
他继续走路,他知道,那天边七彩拱桥上行走的一行行古文字,又是在召唤着自己。
每次七彩拱桥出现,他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要跟随而去的冲动。
他不懂为什么这桥对他有如此的感召力,且桥上那稀奇古怪的古文字又都是些什么含义和读音。少一虽然不懂,却冥冥中记下了这些古文字的象形。迄今为止,古文字已经默默记于他的脑海,不下十几卷之多。生记硬背,向来是小孩子们的本事。
转瞬之间,七彩拱桥的云气被烈日烘烤而散,没等少一记住全部的古文字,一切就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阵艳阳高照,举目四下皆空……
不知什么神力,每次都会抹去少一有关七彩拱桥的记忆。此时,少一只恍惚认为,自己刚被一件七彩的光衣罩过全身……
兀自立在原处,少一眼神迷茫。
咕咕于是上前叮嘱他说:“少一,如果有些什么东西并不真正属于你,你不要去奔命追寻。否则,你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失去自我。”
“我刚才是怎么了?”少一揉着眼睛问。
“你啊,不过是打了个盹儿。”咕咕手里拿着少一送给她的锦鸡金羽。
“把山楂果晒晒……”咕咕指着对面的山头,那里,有一片平缓的草坡。
雷雨带来的雾气在艳阳下迅速蒸腾,少一和咕咕一路翻山越岭,衣服很快就被雾气和汗水给打了个净湿。可过不了一会,艳阳又轻易地争夺回主动权,不仅烘干了他们的衣服,还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汗渍。
登上草坡,放眼望去,草木繁盛,释放着一年中最后的绿意油油。
少一手搭凉棚,居高远眺,几十里外的牛羊点缀在草海中,有如一颗颗小小的奶葡萄般清晰可见。
由此,少一足以推断出,大气中水汽的含量很少,空气通透纯净。他对咕咕说道:“这儿足够干爽……”
二人简单地眼神交流后少一默契地按照去冬留下的暗号,开始去寻找埋藏的井眼。
此时,咕咕已经打开了折叠的四片荷叶帘子,在烈日下的草坡上铺好,然后将大小篮子里刚被暴雨洗刷干净的山楂按照大、中、小、微四种,分别晾晒在荷叶帘子之上。
废柴少一没能找到井口,许是经历失败多了的缘故,他并没有因此而垂头丧气,反而先回到咕咕身边,休息一下,好以利再战。
于是,少一开始悠游地欣赏起眼前山坡上这一帘一帘晾晒着的红果。
雨水冲刷后,山楂果淡淡的清香经烈阳一晒,迅速地收缩回果肉之中,随着阳光照射的强度不断增大,山楂的表皮渐渐起皱,孔隙收拢,形成了一层亮色的包浆,好像被包裹了一层珍贵的果蜡。
原先设置在井口的深深浅浅的标记早已被一夏的乱草给抹平了踪迹。遍寻不到井口的少一突然想了一个奇招,他管咕咕要了一块淬火石。
少一进入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用剔骨刀刮下些树皮,他翻转树皮的内里,剥下了树皮里面包着的一层薄薄的皮膜。
整个树干上的树皮都因为一个时辰前的暴雨而略显潮湿,然而,这层树皮内里的皮膜却很是干燥。
少一仔细地将皮膜撕成细细的木屑,他耐心地撕了许多皮膜,以保证木屑被积攒到一定量,然后,少一对着艳阳,将淬火石与石头反复击打,“嚓——,嚓嚓——嚓——”,打着打着,阳光下的少一开始头晕眼花起来。
坚持,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只有坚持。
“嚓——,嚓嚓——嚓——”
……依然没有效果
咕咕总是说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了。少一赞同这个观点,一个方法不行,那他就要再试一种方法,少一不禁想用刚被冷长老打通的那二十八脉中唯一的一条来试上一试。
按照理论,仅有的一条畅通的经脉,也只是可以勉强用来运转气血。
此时,难得的是,自己体内那原本相掐的二股气血因为经脉畅通、草木中和而形成了和平共处的态势,如果能够运气血于周身一脉,那么产生的能量一定会高于燃点。
或许,这能量能点燃火苗?
少一就地盘膝而坐,气沉丹田,屏息静气,徐徐地,将神识一点一点交付给体内那二股气血。
二气血仿似懂得少一的心意,立时,在杉霸公留存在于少一体内的杉树汁液的融合下,迅速凝成为一股气血力量,在那一根唯一的经脉中缓缓游走,并运作于周身。
游走的气血因经脉通畅而游走一圈又一圈,走得越来越强健,因此,在少一体内,积蓄产生了一股新的热能。
待热能游走、接近心田的一刻,少一运足神识,果断地调动这气血之能,“啪——”地从鼻子呼出,将此热能打在淬火石上。
火石上竟然有火苗一闪,太好了,热能真的达到了燃点,瞬间燃着了木屑。
虽然火苗还过于弱小,眼看着即将熄灭,但有少一在,就无妨。这少一哪肯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他轻轻吹动火苗上的皮膜碎屑,用扇子拼命地扇风助燃,将碎屑上的火苗慢慢地稳住了下来……
少一举着手上的一捆柴火,一面走,一面观察着地面,向草原的深处走去。
他知道,柴火掉下的灰烬如果落地而化,就说明那地面是极寒的。极寒之下必有极寒井水。
于是,少一将手里的火把左右前后地比划着,还一路上念念有词。当火把的灰烬入地即化的一刻,少一终于找到了当初留下的石头刻痕,他长舒了一口气,对于咕咕,总算能有一次不负嘱托了。
少一对自己的神识产生信心,这还是第一次。
刚才,自己用神识驱动气血之能,进行外化,从而点燃起火苗。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进步。
通过昨天与咕咕的比试,少一已经意识到自己缺乏对银杉木的把控力。既然可以操纵自己的气血,那么,是不是也一样可以操纵银杉木呢?少一想到这里,不禁跃跃欲试。
二人一起用竹篮将饱吸阳光的颗颗干燥的山楂果续下了水井,一直以来,山楂吸收了太阳的温暖在缓缓地变化。此时,又被迅速地沁入冰寒的井水中,骤然遇冷,不能不说,实是一番对山楂的新历练。
看着井中莹莹生辉的红通通一片,少一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暴雨、艳阳、冰寒之水……是不是要百沁方成佳酿?他心里赞叹,咕咕这个造酒师真不是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