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盘膝坐在峭壁上一处开辟出来的洞穴中,手掌一摊,一丝玄光往剑丸上一附,剑光飒然一涨,刹那间,一条璀璨如星河的光带便飘在眼前。
他再运功一逼,星辰精砂扭动挣扎几下,便在他凝视下慢慢分化,进而似乎有一分为二的趋势。
只是未待完全分开,他却感觉那丝附着其上的玄光正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眉头微微一皱,连忙将其重新收敛回胸中藏起。
玄光一去,剑丸便又恢复了原状。
此乃《正源剑经》上所载,玄光驾驭剑丸的法门之一,名曰“分光离合法”。
此法对敌之时,能使剑光分化伤人,极是厉害,若是能进一步淬炼下去,便能二化为三,三化为千,千化为万,直至朝一日重返本源,每一粒星辰精沙皆可当作一枚剑丸来用。
不过要先运用纯熟,需先将剑丸用玄光慢慢炼化,到能将剑丸化形收摄入体,与玄光契合为一时,方能用之顺畅,眼下要使出来,却是有些勉强了。
张衍轻轻吐出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道之路,眼下方是起始,不能懈怠,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他收了剑丸,缓缓起身,负手而立。
面前魔穴出口处,滔滔河水一路奔流,浩浩荡荡,气势惊人。
今日已是十二月十二,再有三天时间,他便能借魔穴倒卷水河之力,重回龙渊大泽。
只是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明白,为何溟沧派中至今仍是毫无反应?
不说其他几名同门师兄弟,单说他身为真传弟子,门派得知后绝无可能置之不理,门中派系虽然互相倾轧,争斗不止,但通常都做在暗处,不会弄得如此明目张胆,因为这是掌门绝对不会允许的。
还有一个,消息一经传出,周崇举一旦知道,就算他来不了,也会请动其他高手前来解救自己,现在迟迟不动,很可能是此事尚无人知晓,或者是知道的晚了,因此错过了海眼出入时日。
张衍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谢宗元等人半路遇上了什么事,以至于没能及时把消息带回到山门中。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此地灵气充沛,极其适合修炼,而且血魄宗弟子除了那名化丹修士外,现在余者皆不放在他眼里,若是看到,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所以不如先在这里多留几天,把实力再提升上去几分再说。
而且,眼下倒是有一桩麻烦要解决。
他摊开手掌,意念一转,一抹金红色的光芒便浮现出来,在手心里闪烁游走不定。
他练得本是《太乙金书》,玄光也是走金火之道,只要一放出来,有眼力的人都能认出这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功法,必会怀疑其来路,是以要想个办法遮掩。
因此,他打算在这几日内,先将澜云密册的水属玄光也一起凝练出来。
如今他已踏入玄光境,只练些水属玄光出来掩饰倒是不废什么力气,最多再用个七八日便可,接下来的时间正好用来凝练幽阴重水,好在之后的三泊之战上有光明正大的对敌手段。
他抬头看了看魔穴上方那深邃水道,再过些时日,只要谢宗元等人不死,溟沧派中无论如何也应该知道消息了。
到了那时,他倒想看看,师徒一脉到底会派谁来接应自己。
派来的弟子分量越重,则越能说明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位置,反之,他则需要再好好思索一下今后之路了。
“老爷,老爷。”苏奕昂在袖中小声唤了几声。
张衍伸手入袖,将一块美玉拿出,道:“何事?”
一道青影浮起,苏奕昂从美玉中幻化出来,因为是元灵的缘故,所以便化作一个小人站在上面,见了张衍,他下拜道:“老爷,我想留在此处。”
张衍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只是道:“哦?为何如此?说来听听。”
苏奕昂硬着头皮道:“老爷,我失了肉身,尽管看了《觅源经》,但也只得其‘法’,不得其‘功’,回到门中恐也帮不了老爷,反成拖累,思来想去,只能留在这里,行魔头之道了,说不定将来还能称为老爷的一大臂助。”
《觅源经》一书,不似《一气清经》,非但讲修炼功法,还讲究如何运用法门,玄门重一,讲聚敛,养生机,而魔门则重杀戮掠夺,起始便讲如何吞噬神魂,将他物占为己有。
所以苏奕昂其实只是以开脉修士的元灵,练了一半魔经法门,虽然起先进展神速,但因为没有了肉身,到需要阳精补益,冲破境界的时候是没了办法。
但他还有另一条路可行,这便是魔头之道!
魔穴之中,阴魔百年而成幻魔,又百年而成行魔,再百年而成真魔,此三百年之后,魔头生出自身灵智,已与生人仿佛。
据传,真魔之上另有几个境界,甚至能够修炼到传说中的天魔,其神通威能根本不在那些大能修士之下。
张衍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苏奕昂心中的打算。
“老爷,我近日参悟魔经,已可分出一条真魂,可寄放于老爷处,此魂与我本是一体,有事皆可召小的出来问询。”苏奕昂见张衍久久不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张衍知道,这是他表达效忠之意。
苏奕昂没有肉身,这一条真魂若是没了,必然失去大半意识,和魔头一般浑浑噩噩,那比之其他的魔头的优势就去了大半,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魔穴之中地域广大,此番修炼他也并不敢往里深入下去,更何况还有血魄宗的弟子不知从何而入,将苏奕昂放在这里,倒是一桩暗棋,未来必有用得着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好,我便允了你,待我走之前,会将你留在此处。”
苏奕昂顿时感激涕零,下拜道:“多谢老爷成全。”
张衍沉声道:“这几日我要入静修行,你在一旁护法,一有风吹草动,便及早报知。”
苏奕昂连忙道:“是,老爷。”
张衍转过身,往峭壁洞穴的深处走去,这里向内有五六丈之深,完全是他用玄光开辟出来的空间,有了玄光倒是方便了不少,只需一扫,任你坚石刚岩也尽化齑粉。
走到最深处之后,他从袖囊中取出一只蒲团,端坐其上,默默按照澜云密册心法上运转起来。
时间一晃,便又过了四天。
这几日来他进展神速,虽然那水属玄光未曾透顶而出,但一道绵绵泊泊的水蓝色光芒却在胸中起伏不定,用来遮掩已是足够,而且最多再有七八日,当可凝练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地面隆隆震动起来,不由睁开双目,起身向外走去。
原来十五这天的午时已到,那条奔腾的河流又一次昂首冲天,往魔穴出口处倒卷而上。
张衍面露感慨之色,此情此景,虽非初见,但每一次看到,都觉造物之神奇,由此推论,世上又有多少壮美奇景?
天下九洲,东华洲只占一隅,若是将来修为有成,自己当遨游天下,借以悟道参心,增长见闻。
看了许久,他正待转身回返洞中时,却脚步一顿,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道宏大庄肃的青色光柱突然从而降,竟然将倒卷的水河给压了回去!
一个青袍长带,宽袖芒鞋的年轻修士从光柱之中缓缓向下飘落,他大袖飘飘,双目明亮有神,脸上满是从容写意之态。
此人五官说不上英挺,第一眼看去,也觉得很是平凡,然而再仔细看时,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雄峻不凡。
其气势巍然而立,如山岳浩大,如木林森然,让人不知觉为之仰视。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年轻修士的目光也是往这里看过来,见到张衍,不由微笑道:“可是张衍张师弟?”
张衍拱了拱手,肃然道:“正是,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年轻修士一笑,亦是回礼道:“我是齐云天。”
齐云天?
便是张衍听了此人之名,也忍不住暗吃一惊。
原本宁冲玄就是想要他拜入此人门下,因尔他也曾打听过这人的消息,后来才知,此人不但是真传弟子,而且还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
不止如此,此人乃是孟真人首徒,而孟真人又是掌门大弟子,若将来掌门飞升,亦或是隐退,很可能便是让此人来接位。
换句话说,齐云天有极大的可能是溟沧派的未来掌门!可以想见此人是何等身份。
张衍倒是没有想到,此次师徒一脉竟然会让此人来接自己出去,那传递出的信号可就太过明显了,怕是不多时,门中都从各种渠道得知他乃是齐云天一系的人了。
他脑海中飞快的盘算起来,今日师徒一脉派齐云天来此,一是想必安自己之心,二来就是表明了支持自己的态度。
门中十大弟子,多数人都有自己的班底,但是齐云天却不知道什么缘故,始终不曾延揽同门,只是一门心思闭门苦修,门中也很少有人见到他。
至少张衍进入魔穴前还未听到此人出关的消息,想必是一出关便奔此处而来了。
这分明是想把自己拉入阵营之中,不过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早已是师徒一脉的一份子了。
这岂不是说,齐云天如今自觉修为有成,要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了?
按照这么看,如果齐云天被当作是未来掌门来培养的,那么他来此已经传达出一个明确信号……
想到这里,张衍心中一震,得出了一个惊人结论。
师徒一脉,很可能是把自己当作未来辅佐掌门的洞天长老来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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