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听殷治守言语中似是有些古怪,便疑问道:“此舟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殷治守摇了摇头,苦笑道:“待我命人去将图样取来,道友一看便知。”
他对身旁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厮领命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托了一卷图册上来和一只黑匣来。
殷治守伸手接过,先将那黑匣小心摆在案几上,随后又把那图卷在张衍面前徐徐展开,他输了一道灵气入内,道:“道友请看,此海舟尺距大小,用何料所造,乃至禁制数目,上下层楼几何,此图中皆有明示。”
这描影图卷被他灵气催发,立刻现出一道光影来。
光影之中,有一艘高达九层的大海船,甚是威武不凡,在左侧还飘起一行文字,上书“龙国擎制破浪大威海舟”。
张衍看了几眼之后,又去看那图卷下方的记述,越看越是惊讶。
此舟竟长达一千两百丈,横宽也有九百丈,要知道,寻常海舟小者二三十丈,大者也不过百丈,与之比较起来,这艘“龙国海舟”实在是太过巨大。
他感叹道:“殷家竟能打造此等海舟,当真是鬼斧神工,不过如此之大,只怕是不好驾驭。”
殷治守听他有回绝之意,连忙又指了指那只三尺大小的黑匣,急道:“道友,且看此物。”
张衍望着几眼,忽然心中一动,讶道:“哦,这莫非这是船胎?”
殷治守讶然看了他一眼,赞道:“道友好眼力,不错,此物正是这艘龙国海舟的船胎!”
听了这话,张衍倒是来了兴趣,海舟若是有船胎之形,就说明打造时是按法器来炼制的,便如他所乘坐的飞舟一般,能大小由心,而且法器可是有机缘祭炼成法宝的。
不过打造出这样大的海舟却是闻所未闻,法器要使得大小如意,每一块作料都需打入成百上千道禁制法诀,还要在同一处炉鼎中炼制。
超过百丈的法器,炉鼎已然装之不下,只能选定在一处天地烘炉内炼制。
按照这海舟大小,这殷氏一族炼制打造此物时,至少动用了一座大过千丈去的天地烘炉。
据他所知,这样大的烘炉,溟沧派中也不过只有一处罢了。
殷治守察言观色,见张衍似是有所意动,便忙又说道:“道友,此舟共分三层器禁,每放开一层,体量便大上一分,道友若是买下此物,也不必放开到极致,只需祭炼了第一层器禁便可,那便只有四百丈大大小了……”
张衍不免失笑,只有四百丈?也亏他说得出口,这大小足堪比拟元婴真人乘坐的“大巍云阙”了。
不过陆地飞舟不需抵挡巨浪狂风,亦不能渡海游江,取料上先是差了一等,因此就算大小相同,也是比不过海舟的。
张衍笑了笑,道:“我观此舟,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道友为何肯出让?”
殷治守倒也坦承,叹道:“不瞒道友,本来此物是用作飞舟仙市上的主舟,为打造此物,在下祖父当时下了不少好料,还欠下了不少人情,只是后来那仙舟主人意外身故,这才留在了我殷氏族中,如今已有五十余年矣。”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因此他也不屑于隐瞒。
此舟前主人身故后,殷家愿意赔本出手,怎奈打造本钱太高,便是贱卖也低不到哪里去。
而有实力购置者却因有此舟曾死过一任主人,是以有所忌讳,宁愿重新打造一艘也不愿买下来。
张衍却不介意,既然船胎在此,足以说明并未曾被人祭炼过,便问道:“不知作价几何?”
殷治守闻言不禁大喜,急忙说道:“若是张道友看中,万灵贝便可拿去,我可做主再送你两艘小海舟,虽不及大舟经用,也不得远行,寻常风浪倒也足以抵御。”
两万灵贝本是当初打造这艘所费用度,甚至还搭上了许多殷氏族中的珍稀作料,但是此舟放在这里也的确无用,还不如早点找到卖家出手。
殷治守怕价高了吓走张衍,因此一狠心降了二分之一。
只是他却多虑了,张衍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便决定买下来,“好,我要了,只是此舟实在太过巨大,祭炼起来有些麻烦,不知道友可有妙法?”
普通海舟不过数日就可祭炼完毕,这艘海舟体量是在庞大,便是炼化第一重器禁也要月余时间,能不耽搁他当然是尽量不耽搁。
殷治守见张衍答应买下此物,也是喜出望外,听了他的感慨,便凝神想了想,心中一动,道:“张道友,其实我倒有个主意,姑且说与你听,愿与不愿,全凭道友自己做主。
张衍微笑道:“道友请说。”
殷治守露出一丝和善笑意,道:“大海舟在近海处却是用不到的,若要出到外海,则至少也需大半月的时间,而这近海之中,大小势力盘根错节,更有妖魔匪类劫杀过路修士,若是没有牌符旗号贸然飞遁,定会引来不少麻烦,我殷氏名下也有几艘近海舟船走动,可安排一艘载乘道友上路,一来不耽误道友行程,二来也有时间祭炼海舟,等船只到了外海处自然海阔天空,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衍一听,也是眼前一亮,觉得这建议不错,欣然道:“好,那便麻烦殷道友了,不过我却不耐久等。”
殷治守沉声道:“今日我便安排下去,三日之内道友定能动身。”
得了殷治守确切答复,张衍也是干脆,当即从袖囊取出足额灵贝。
因为他手中灵贝品质上等,不过出得五千之数便已足够,见诸事商量已毕,他便起身告辞离去。
殷治守见张衍取出万枚上等灵贝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尽管他是大族出身,心里也是暗暗惊叹。
待送走张衍后,他在房中沉吟了一会儿,道:“来人,去将二郎唤来。”
仆从领命去了,一个时辰后,一个眉眼轻佻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此人是殷治守的二弟殷治君,只是见了这位长兄他似乎有些害怕,小心翼翼上来见礼,道:“大兄,你找我?”
殷治守板着脸点了点头,沉声道:“二弟,我来问你,那艘分波惊鲨船可还在否?”
殷治君心头重重一跳,连忙说道:“在的,在的,怎么会不在呢?”
殷治守并没有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慌乱神情,只是微微点头,道:“唔,那好,你下去安排一下,明日挂上我殷氏旗幡,送一位道友前往祈封岛。”
他说完这话后,见殷治君呆在那里半天不动,似是有些失魂落魄,不禁一皱眉,大声喝道:“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办!”
殷治君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是是……”
等他从厅走走出来,却是满面愁容,回到家中之后,更是坐立不安,最后对身边仆从说道:“去,把邱管事请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不出一刻,仆从找来了一名留着山羊胡须,望去甚是精明的白发老者,见了殷治君,他上来行礼,道:“见过二郎。”
殷治君上前一把抓住那老者的手,急急道:“邱伯,你可知晓今日来拜访大兄的是何人?”
邱管事面有诧异之色,他想了想,道:“回二郎的话,像是仙市舟主那边的人情,老爷也出来露了一面。”
“啊呀,竟是那里的人情,这人当也有几分背景,得罪不得,糟了糟了。”
殷治君长呼嗟叹,满头都是汗水,在房中不停转圈。
邱管事倒很是冷静,咳了一声,道:“大郎的安排,我也有几分耳闻,不知二郎有何难处,可否和小老儿说道说道?”
殷治君看了他一眼,面有尴尬之色,低声道:“不瞒邱伯,前些时日在浦间花会上,单娘子说要前往海上倚桂宫访友,我便吹嘘我有一艘海舟,她却言及要借,我殷氏脸面要紧,又怎好推脱,明日她便要来此,借那海舟出海,可偏偏这时候大兄却压下来此事,叫我如何是好?“
邱管事倒是不奇怪,这位殷氏二少爷喜爱美色,对上蓬远派出名美艳的单娘子,有如此表现倒也是常态。
他沉吟了一会儿,试探道:“可否将单娘子那里回了?”
此话一出,适才神情惶惶的殷治君却跳了起来,嚷道:“胡说,单娘子天仙化人,此次我好不容易在有个机会在她面前露脸,又怎能自打脸面?让那些家伙嘲笑于我?”
邱管事呵呵一笑,道:“二郎莫急,此事倒也不是无法可想。”
殷治君如同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上前一把抓住邱管事的胳膊,急道:“邱伯,何以教我?”
邱管事神情平静道:“让他们同乘一舟即可。”
殷治守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以单娘子的脾气,还不把这人丢下船去喂鱼?”
邱管事却拈着山羊胡须笑了笑,道:“这艘海舟我也乘过,还算宽敞,海疆远行是离不开我殷家人的,到时安排一个有眼力劲管事去,只要事先布置妥当,这两人也未必有机会照面。”
殷治守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眼前一亮,搓手道:“此法甚好,甚好。”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邱管事一拱手,道:“邱伯提点之恩,小侄永不敢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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