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过会解释啊!”
“我现在就要解释!你到底是看出什么来了?”
太平大吵大嚷,更加揭示了她的虚弱,就连她娘都看不下去,正欲开口训斥两句。
眼前忽然飘过一副画面,薛绍拉住太平的衣袖,低声道:“公主,我们又没有做亏心事,就让他们查去。”
太平心念微动,回眸正对上薛绍低垂的眼帘,那温柔的目光,透过羽扇一般的眼睫投射过来,太平瞬间就闭嘴了。
薛绍也笑了笑,夫妻相合的场面,看到武后的眼里,像针扎一般的疼。
这什么情况?
难道,他们两个还真要和好?
陈达开才死,按照武后安排的剧本,太平正是应该气急败坏的向薛绍讨还血债的时候,听说,前一阵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
大有恩断义绝的情势,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小情人白死了?
“太平,不得无礼,张道长,你继续搜查。”
武后板着脸,那表情严酷如冰霜,一旁的上官婉儿最是擅长体察人情,一见情势转急迫,立刻出言:“太后娘娘,婉儿看来,道长还要继续调查一阵,不如,娘娘到旁边的厢房稍歇歇,等到有结果,道长一定会马上来汇报的。”
婉儿抬眸,玄一立刻就接收到了她的讯息,忙应道:“微臣看来,太后娘娘不必一直看着,就连公主殿下也是一样,这公主府里,最是清清白白的就是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了,根本没有一点怀疑。”
“太后娘娘此番过来,本来就是为了和公主游玩的,若是因为微臣的原因,一直这样站着,实在是让微臣内心不安。”
“微臣恳请娘娘,不要因为微臣的事情耽误了正经事。”
听了这番话,文伽那伸出去捡拾筐子的手,都禁不住停了下来,愣怔看向某人,正抱着拳,态度恭谨又不失原则的向武后提建议。
武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仿佛是打翻了染缸,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以文伽的道行,确实是端详不出武后真实的心意。
现场陷入可疑的沉默,有的人有一肚子话要说,有的人则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四目相对,一面是执掌朝政二十年,踏过无数腥风血雨,即将登上人生最高点的武后,一面是虽然经验不足,可身担主角光环的假道士张玄一。
婉儿感觉搭在她臂弯上的那只手,渐渐的收紧,弄皱了她的袖管。
武后也很气恼,婉儿惊慌的抬头,向玄一使眼色,然而,玄一的眼神,定在一处。
根本没有注意她传递出的消息,只专注的盯着老妖妇,不能退,事到如今,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明白自己的使命。
悬念已然在逐渐揭开,不论现在如何隐忍,在光宅元年这个尴尬的年份,不久的将来,和武后的对峙终将到来。
既是逃脱不出的命运,那不如就从现在开始面对它。
灼灼的目光,带着燃烧的烈焰和绝不退缩的坚定,早就已经被无数波折锻炼出一颗金刚心的武后,也有一瞬间的愣怔。
好久没有见到这样有意思的老鼠了。
武后这样想到,一瞬间,年轻时候的一些回忆,涌入了脑海。
还记得那小娼妇萧淑妃死前的挣扎:愿来生化为猫,阿武化为鼠,日日扼你喉咙!
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后,根本不信鬼神之说,什么这一世,下一世的,全都是骗人的玩意。
要是有本事的,早就在这一世就把她打败了,何至于变成那副惨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武后笃信,就是来世她若是变成鬼也肯定是比王皇后和萧淑妃加起来都要凶残百倍、千倍的恶鬼!
就是到了鬼界,她们两个也依然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曾经,她被萧淑妃诅咒为鼠,岂知,在她们故去的三十年后,武后还在斗志昂扬的进行着抓鼠游戏。
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游戏之中,她永远都是捕捉者,是猫儿。
而那些曾经看不起她,轻视她的大臣,个个都化身为老鼠,只要遭遇她的魔爪,全都抱头鼠窜,唯恐自己跑得慢。
渐渐的,随着老鼠越来越听话,越来越驯服,抓鼠游戏也变得索然无味。
而现在,有趣的老鼠又出现了。
短暂的眼神交锋之后,武后忽然展颜,笑道:“看来,张道长是觉得哀家碍事了。”
“太后娘娘误解微臣了,微臣只是觉得,太后娘娘日理万机,终日不得闲。难得出来走一走,却还要操心我们的这点小事,实在是过意不去。”
说完了这番话,某人据开启狗腿赔笑模式,奈何久经沙场的武后,根本不接他的茬。
“张道长,侦破杀人悬案,这样的事情,怎能算是小事
?”
“更何况,死的还是太平公主的门客,这就说明,公主府里也不安全,这样的事情,你也觉得是小事?”
凤眸一挑,玄一心下一沉,完蛋,被老妖妇抓到把柄了。
小事?
大事?
太后吩咐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你私人的事情,再大它也是小事,你张玄一算老几,也敢凭着自己的意念,判断事大事小?
额上冒出冷汗,初秋的天气,他却觉得寒从脚底起,没来由的,心战栗不已。
一旦正面对峙,到底还是轻敌了。
就在他低头等候武后下一步吩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武后今天为什么要跟来?
或者可以变个说法,她为何要带着他们到公主府来?
她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起初,他只是直线型的想象,武后答应带着他们进入公主府,这是对破案大大有利的一件事。
想着,只要能踏进公主府的大门,线索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然而,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武后给自己挖的坑吗?
大张旗鼓的拉着他们一行人过来,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以武后的心性,肯定不会是没有目的的。
“微臣一介山野村夫,渺若萤火,岂能洞悉太后的英明睿智,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若有不妥,还望太后娘娘念在微臣尽力办案的份上,网开一面。”玄一再度俯下身子,一口一个微臣,表示着臣服,相信,以武后的聪明,肯定能够洞悉他的这一层深意。
有实力的人求饶都是有礼有节的,从最开始相见的贫道,再到现在的微臣,转变的不只是一个称呼,还是面对的态度。
我愿称臣,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这便是暗含在这个称呼之下的表态,武后思忖片刻,还是意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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