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但说萧氏强撑身子上了马车,竟觉着胸口梗梗噎噎,有气难舒。一时间,急得两小儿不知如何是好,只顾拥着她悲啼不止。
就在此刻,竟见耿五哥拖着条伤腿进一步一挨地进了院门。他一面走,一面不住拍打后脑,分明是一副神志未醒之状。
看样子,那脑袋应是着了棍棒。
见那救星走来,两个孩子朝他招手连声哭喊。少时,总算令他游魂归了神府。耿五哥定神细看,渐渐明白此处发生了何事。于是便加快步子,朝这头一蹾一踮地行来。
见他行动那般费力,莺歌抬手拍了马臀,那车子方荡荡悠悠驶向前去。片刻之后,这耿五哥总算是迎上前来,又经一番周折上了马车。定睛瞧去,他脚上那鞋子早已被鲜血浸得透湿一片。
见萧氏伤势不轻,又是一通连呼带唤:“大嫂子!大嫂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否则叫俺如何向景大哥和俺爷爷交待呀?”
他说着,便自责得落下泪来,直引得两个孩子又是一阵哭泣。
这会子,只听萧氏一通咳嗽,渐渐缓过气来,又强挺着那股子微弱的气息支使:“快走……”
耿五哥点头应声,又抹了泪眼,朝妙锦交待:“锦儿,快往里坐。”说完,又扶了萧氏,将其半拖半扶坐上轿凳,使其身靠轿壁,头靠轿门。妙锦与她同坐一侧,紧扶其臂弯,自腾出另一侧轿凳来,欲使莺歌与他们对坐。
有道是“穷山恶水行路难,奈何恶鬼死纠缠。”
耿五哥转身刚刚坐定,欲叫莺歌快进轿去。话未出口,竟又听莺歌一声惊叫。待他定睛瞧去时,聂无羿又将那小儿拖下车去。
“孩子!”
“小哥哥!”
萧氏母女连声凄唤。耿五哥深知自身难保,便挥马鞭,车马飞快行驶开来。
“五哥,快救他……”萧氏虽是虚弱,却满目急不可待之色。
“大嫂子,你也不看看自家是何困境?再与那魔障纠缠下去,只怕咱就要葬在这鬼地方了。”
“莫说这话……老天岂会让良善之人轻易枉死?”
“天若有眼,又怎会让咱撞见那邪魔?”
“听话……”
“五叔,求求你,救救小哥哥吧……”妙锦起身,牵牵耿五哥衣襟。
“锦儿,非是五叔不想救,只是五叔这脚刚刚被那邪魔布下的兽夹所伤,只怕几根趾头都已废了……五叔也想救那孩子,可是……唉……”耿五哥说着,摇头一阵叹息,倍感无奈。
“无论如何,咱都得试一试。也不枉那孩子一腔期许,你说呢?”
“这……”耿五哥又是一声叹息,随即朝身后无奈扬言,“得,两尊泥菩萨,坐稳了!”说完,当即掉转马头回来,又使车子疾驰回去。
说话此时,聂无羿正死死揪着莺歌儿头发,一步一挨地往回拖。那孩子哭得凄凄惨惨,令人锥心不已。
这会子,忽见那已去的车马突然奔驰回来,那畜牲顿时神魂紧绷,回臂一勾,死死勒住莺歌脖子。并朝那车上疯魔一般咆哮道:“再敢过来,老子就弄死他!”
耿五哥纵揽缰绳,车马踌躇不前,只得停在十步开外观望。
“放开那孩子!”萧氏打轿内探出身子来,努力提着一腔真气喊道。
聂无羿见是她在说话,更是火冒三丈,吼道:“该死的婆娘!老子早晚弄死你!”
“少说废话!快放了那孩子!”耿五哥叫道。
此言一出,又招来聂无羿轻蔑一语:“没用的废物,就凭你,能耐我何?”
那话顿时劫所落。老道我整整寻了它十年,竟有幸于两年前偶得这两片。夫人只管取了一片去。每日除用凡药之余,且在晚上入睡时,将其含在口中,不出三月,自会痊愈。”
萧氏听闻,忙推辞道:“如此稀奇之物,小女子实不敢收。”
“嗳……莫要推辞。今日偶遇,当属有缘,夫人只管收下便是。”
“可是……”
“莫说可是,此物再是珍贵,可有人命贵重?然须谨记,此物一旦用之,绝不可再入他人之口。否则,定会要了那人性命。”
“小女子谨记。”
萧氏取了“桓零”,欲下轿答礼,却被其按住肩头道,道:“且罢,且罢,贫道最受不得这些俗礼。至于那些缓解内伤的俗药,老道这里也有那么几服,但请这小和尚到车里取来便是。”
萧氏再谢,又被老道士回绝。只见他背过手去:“伤病之人,莫要拜谢,太不吉利。若听得多了,也会折我老道寿数。”
“敢问道长尊号,小女子定然永世不忘救命之恩。”
惠复大师玩笑道:“景内人问了也是白问,道长是不会说的。他老人家在我嵩山寺都住了十几日了,贫僧都未知尊号呢。不过,依老道长方才所言和那等霹雳手段,贫僧倒也能猜出八九了。我等此生得见真人,实乃三生之幸啊……”说着,与那老道士对视一笑。
老道人忙抬手笑止道:“嗳……莫言,莫言,心明就是。老道平生厌囚劳,功名利禄懒观瞧。独向天地问长生,邋邋遢遢乐逍遥。”
听闻此言,大伙儿纷纷笑了。倒是妙锦,嘟哝小嘴儿:“道爷爷,不肯说出姓名倒也无妨,可是给自个儿取个浑号也成啊。就好像我和寨里的伙伴们玩耍时,大家互叫阿猫阿狗一样……”
谁知老道人听妙锦这样一说,竟哈哈大笑起来。
萧氏忙道:“锦儿,不得无礼!”转而又道,“小女年幼无礼,还望道长莫要见怪。”
“童言无忌,方见天真。别看老道我这把年岁了,倒是最爱与这些娃娃混迹。”转头又问妙锦,“那依你说,贫道该取个什么浑号呢?”
妙锦眨眨双眼,略假思索道:“嗯……方才我听道爷爷说‘邋邋遢遢乐逍遥’,就叫‘邋遢’如何?”
“锦儿……”
“娘……是道爷爷让我说的嘛……”
那老道再次放声大笑,连声赞道:“好好好!果真是个不俗的浑名儿!”说着,朝她张开怀抱,“那你可否让我这邋遢道人抱抱呢?”
妙锦并未犹豫,滴溜进了老道怀中。
“锦儿……真是无礼。”
妙锦听闻,并未理睬,而是朝萧氏暗吐了舌头。
老道一面让那孩子坐在臂弯里,一面朝其他人笑道:“至于你们,如不喜得叫我这‘邋遢’的浑号,直管另叫别号便是。老道祖籍邵武,大可唤我‘邵道人’就好。”
众人皆点头笑应。
老道转而又问,“你等可是招了这山里的匪徒?”
“正是。”
“对待妇人竟能下得如此狠手,定是个难缠的蛇虫。”
妙锦一直忧念那莺歌死活,便泪眼矇眬道:“道爷爷,那恶伯伯不止伤了我娘和五叔,还劫持了一个小哥哥呢……我娘和五叔就是为救那小哥哥才伤的。那人把小哥哥的脖子都扎得流血了,这会子也不知是死是活……”说着,便越发悲伤起来。
惠复道:“阿弥陀佛,伤害妇虐孺之流,孽障孽障!”
“既是孽障,还留他做甚!贫道平生最恨此等下作鼠辈,引贫道前去拿了他便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