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五六十人,都是今日从码头各处抓回来的,甘奇走到头前落座,手一抬,示意众人禁声,开口说道:“后日,开封府过堂审狗儿,狗儿你们都是认识的,王胜你们更是认识。狗儿杀王胜,乃是饱受欺凌之后无奈之举,更是为民除害之举。昔日黑虎帮之事,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了,过堂之事,你们一一到场做个证明。此事过后,你们与我甘奇,再也无冤无仇,过往之事,皆一趣÷阁勾销。”
众人听得是这事,倒还轻松起来,之前的担忧着急去了不少,有人连忙开口答道:“大官人,原道是这般小事,大官人只需要差人开口说一声就是,小人岂敢推辞。”
“是啊,大官人这点小事,吩咐一声就是。”
这些人还有一语没有说出口,就是这点小事,甘奇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一个个绑缚在这里,把他们着实吓得不起。
甘奇点点头,挥手:“都松了绑吧,招待一顿酒菜。事成了,一人发百十个铜钱。”
“多谢大官人。”
“大官人仁义无双。”
甘奇已然起身而出,夜已落幕了,甘奇却在村中挨家挨户去敲门,手中拿着一张巨大的宣旨,还有印泥。
每每敲开一户人家,甘奇必然大礼先拜,然后开口称呼“五叔六婶”之类,再道:“狗儿本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人,向来良善胆小,如今犯案杀人,实属无奈,族中子弟,还请帮帮忙,求亲书在此,请按个手印,保狗儿一条活路……”
古代法律,在民间层面上,往往都是人情事理为大,这也是人治与法治的区别。甘奇如此苦苦准备,便是如何也要保得甘狗儿一条性命,尽量把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万无一失。
同姓之人的团结,也往往体现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听得甘奇一番话语,多是二话不说,能签字的签字,不能签字的画押,手印也按在其上。
唯有那位甘三爷,听得甘奇在门口敲门,便是门也不开。
甘奇还在门外说了一通。
三爷直接答道:“杀人犯案,自有官府判决,寻老夫有何用?”
甘奇倒也不气,只是摇摇头接着去寻下一家。
第二天,甘奇还在做这件事情,不仅在村里做,甚至也到码头上做起了这件事,写了不少趣÷阁录,皆是各处商户痛陈黑虎帮欺压百姓的事情。
这一天,忙得甘奇脚不着地,饭都没吃,直到甘奇自己觉得差不多了,方才回到家中到头就睡。
赚过天来,便是开堂,甘奇带着一大帮子人从城外赶到开封府。
只是没有想到,门口站班十几个衙差,甘奇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甘奇拿着钱,上前说道:“诸位,我们乃是今日受审的甘狗儿同族之人,劳烦行个方便,让我等入衙听审,到时候若是包待制问得其中细节,我等也能出面证明一二。”
门口衙差看着甘奇手中的钱,问道:“你可是甘奇?”
甘奇还以为是包拯有过交代,连忙答道:“我乃甘奇。”
未想衙差直接答道:“不准入内,等在门外等待审理结果就是,到时候判得哪天斩首,你们记得着日子,也有个收尸之人。”
甘奇闻言一愣,正欲开口辩解,身后却传来一人的笑语:“甘大官人,某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呢?你还是在意这个小喽啰的性命啊?”
甘奇回头一看,正是曹横,一脸得意洋洋在后,大概就是特地来看甘奇吃瘪的。
甘奇心中之怒却不表现在脸上,紧紧是眉头皱松几番,曹横到场了,那一切就明了。
却听曹横又道:“既然甘大官人想保那个小喽啰一命,何不来与某说项说项?有个好商量,那小喽啰虽然杀了人,对某来说却也是小事。也免得往后有更大的麻烦不是?”
“不知曹掌舵想如何商量?”甘奇问了一语。
“好说好说,本来某只要个五成即可,自家兄弟,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而今劳烦了这么一番手脚,某也不占你便宜,六成即可,以后还是自家兄弟,往后甘大官人安心赚钱就是,定然不会再有麻烦,反而有无数的好处,甘官人以为如何?”曹横一边说,还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
显然曹横也知道,今日甘奇麾下之人大多在场。甘奇在乎不在乎甘狗儿这件事情上,还会有更多的顾及,人心往往如此,今日甘奇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在乎甘狗儿,那甘奇身边的人心也就散了十之八九了,何人往后还敢卖命?
曹横对于这些问题,看得极为透彻。
忽然甘奇笑了笑,说道:“曹掌舵,狗儿可不是什么小喽啰,狗儿乃是我兄弟。我兄弟的命,自然值钱。要买狗儿的命,六成太少,十成如何?”
曹横闻言一愣,抬手一指:“甘奇,你还敢来消遣与某?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受审是那小喽啰,来日,来日就是你在府衙受审了,到时候可就没有人来救得了你了。”
甘奇眯着双眼,盯着曹横上下一看,答道:“十成都给曹掌舵,曹掌舵却不敢要,哼哼……”
曹横大袖一拂,左右说道:“走,咱们就到对面茶楼里坐着等,也好知道问斩的时日,到时候还要去看看热闹!”
曹横带着十几人往对面而去。
甘奇刚才还准备上前去跟那些守门的衙差理论,此时也懒得理论了,就这么站在开封府门口。
一旁的甘霸着急道:“大哥,这门若是进不去,该如何是好?咱们弄了那么多证人与证词,岂不是都无用了吗?狗儿今日……”
“稍安勿躁。”甘奇说道。
甘霸一脸担忧,不再多言,却在甘奇身边来回转悠,急得搓手跺脚。
狄咏却忽然来了一语:“大哥,要不咱们闯进去吧?”
“私闯开封府?这般也是大罪,你们都不必着急,等着就是。”甘奇安慰一语,自顾自等候着。
衙门之内,包拯一身大红官服落座正中,头上幞头双翅微微摆动,惊堂木一拍,已然开堂。
一旁推官开口:“带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