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于我,弹指一挥间而已。这五年,我奔波在各个可以说书的地方,将那些故事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直到我口干舌燥,兴致全无,也不可停止。尽然如此,那微博的收入也只够我一人解决温暖问题罢了,昔日年少的风采,全然逝去了。
看着人群散去,我提起自己的东西,边叹息边向家里走去。这五年,我没有回过曾经的那个家,我自己在外面租了一间破房子,自己一人住在那里。
“你个混蛋!”
伴随这一声,我的脸毫无预兆的挨了一拳,这一拳,很重,直接把我打懵了,从小到大,连父亲都没舍得这么打过我,凭什么,他这么打我?
可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又挨了一拳,那人怒道,“这一拳,我是替你父亲打的!打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盲目可悲!”
我很想问他凭什么如此评价我,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接着道,“你父亲为你费尽心思,可你却只知道抱着说书不放手,所有人都告诉你,这一行不好做,就算考取不了功名,也可以回家务农,可你通通都不听,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也全都是你活该!”
又是一拳打在我的脸上。
“这一拳,我是替你妻子打的!打你不负责任,不分黑白,不念情分,自以为是!”那人的声音更加愤怒,“你一天到晚都不回家,若不是她替你照顾你父亲,你父亲早就死了,到头来,她却落了个谋害你父亲?我问你,你还是不是人!你外出五年,没回过一次家,你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吗?你知道她日日等你回来,生生得了风寒,又没有人照顾她,活活死在了家里!”那人的语气突然有些哀婉,“她只是一个女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也病死了吗?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当初的确是对她怨念颇深,一直以来也没有仔细去思考自己的做法。今天经这人这么一提,我的确觉得自己做的有些欠考虑了,可如今,她已然病死,我又该如何呢?
“你是谁?”我强撑着一口气,小声问道。
那人猛地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我就是你夫人的心上人!要不是她不让,我恨不得要了你的命!”
我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都透彻了,原来是她的jiān夫回来了,怪不得,怪不得如此!悲愤交加之下,我渐渐失了意识,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正躺在一张床上,睁开眼睛后便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这间屋子不华丽也不朴素,古色古香,只是,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那个男人会有这么好心把我送到屋子里?别开玩笑了,他恨不得杀了我,怎么会呢?那,我为什么在这里呢?
“你醒了?”一声妩媚的女声把我唤醒,我顺着目光去看,看见了一个红衣女子,女子的容貌很是惊艳,绝对是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那种,一身红衣衬的更加妩媚动人,我简直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红衣女子笑着,并没有对我的目光表示任何不满,简单解释道,“我是在外面发现你的,我看你浑身是伤,我又略通医术,就把你带回来了。对了,我们见过的,今天在茶馆的时候,你说的书,很精彩。”
我被她的话唤回思绪,轻轻的点了点头,晚上的事,还是对我冲击很大,一时难以平复。
“不过,你和那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哦。”红衣女子突然笑道,眼神幽幽的看向我,缓缓道,“我说,你也太渣了吧,自己的父亲不照顾,妻子照顾反而被你误会成谋害,离家五年,害得妻子病死在家,居然还要别的男人来通知你,她的死讯,你是不是太失败了?”
“你懂什么!”我叫道,“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来指责我?”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看着我轻轻道,“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吗?我就一点儿也没说对吗?还是你不敢承认呢?”
“你!”我哑口无言,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可我,真的就不敢承认,不敢承认这么多年,自己做的都是错的,自己一直都在误会她,并且……害死了她。
红衣女子慢慢的靠近我,指甲轻轻的落在我的脸上,笑道,“要我说,你该回家一趟了,去祭拜你的父亲,在他面前忏悔,再安葬了你的妻子,至少也要清楚她埋在了哪里,要不要和你合葬祖坟,可以另说。她是你的妻子,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有义务如此!况且一直以来,都是你对不起她,她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她慢慢的收回手,“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我低着头,一时没有答案,红衣女子也不催,就那么看着我,我猛地一拍大腿,连连道,“对!你说的太对了!我这就回家去,我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这个人说风就是雨,这边刚做出了决定,就要下地跑回去。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红衣女子低声道。
红衣女子这话似是提醒了我,我又转过身去。真诚的看着红衣女子,慢慢的鞠了个躬,笑道,“多谢姑娘相救,也多谢姑娘的指点,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来日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好好报答你!”
红衣女子似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冷淡道,“报答就不必了,我很喜欢听你说书,你好好说书就行了。对了,我叫赤蝶,你可要记住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回到原来的家,竟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我按照赤蝶的指点,安置好了一切,他们都夸我,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何等的苦涩。
我在那里只待了一个月,原因是我的钱财不够了,我必须回到说书的地方了。
在我说书的地方,我又看到了赤蝶,她也看到了我,报以甜甜的一笑,那一笑,我觉得我整个天地都要寂灭了,同时我也很奇怪,像她这么好看的女子,怎么会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呢?实在有违常理。不过这不是我该关心的,说书才是最重要的。
打那以后,我的每次说书她都会来,不曾耽搁,我也没有问过她什么,毕竟这是她的自由。
那天,我如常说完书,正准备离开,天却下起了大雨。我暗自叹气,今天又要被浇透了。
“还不走吗?是不是没带伞,不如跟我共撑一把如何?”那声音我很熟悉,是赤蝶的声音,我看向她,由于雨丝的原因,我并看不清她的脸,可我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上前,木木道,“是啊,早上走得急,没有带伞,正愁怎么回去呢,如果你愿意带着我回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赤蝶顿时就笑了,“行了。遇到我,算你有福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也毫不含糊,低身走进了她的伞,这不是我第一次与她亲密相处,上次因为有心事,没有太多旖旎的心思,这回,倒是有些心猿意马。
“怎么了?一直不说话,难不成还在想你死去的妻子吧?”赤蝶偏头笑道,突然眼眸一动,“喂,我问你,我长得好看,还是你妻子长得好看?”
“自然是……你长得好看。你的容貌,世间少有。”我断断续续道,不知名的有些羞涩。
赤蝶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顿时喜笑颜开,“对了,那次那么对待你也是因为听到了你的所作所为,觉得你这个人真的不咋的,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shòu!不过后来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就像你们常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次……哦,你说你救我的那次!”我后知后觉,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我可能会一直错下去。”
赤蝶嘿嘿一笑,很是高兴,“我都说了,你不用报答我什么,我喜欢听你说书,只要你好好说书,就是在报答我了!”
“好。”我低声道,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看你与我们有些不同,难道你不是中原人吗?”
赤蝶语气一涩,牵强道,“啊!我……我不是中原人。”
“那你是苗疆人?”我继续问道。
“嗯,对,我是苗疆人!”赤蝶顺着我道。
“嗯,也是,我们中原的女子不像是你这样。”我低声道,“我们中原的女子啊,都很少出门的,她们觉得抛头露面是种耻辱,更不会穿像你这样的衣服,她们永远规规矩矩的,没有自我,生怕其他人说她一句不是,处处小心翼翼。而且她们必须遵从三从四德,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大串一大串的东西,哪里能像你这么恣意纵情。”
赤蝶被我说的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问道,“那你觉得我这样的,和你们中原的姑娘,哪个更好?”
“哪个更好不是我说了算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眼光,就好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摇头道。
赤蝶似乎还想问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那时,我到家了。
“谢谢你的伞。”我道。
“不用客气。”赤蝶摇头道,“我们,明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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