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傲还没回话,公输鱼便一步跨到了谈傲前面,挡着、抢着,回道:“回禀祭酒。今日之事,实在没必要上表朝廷、惊扰陛下与百官。祭酒的私了之法,世子与学生都觉得甚好,就按祭酒之法解决便是。学生与世子,多谢祭酒。”
哎?谈傲眉间一蹙:什么情况?本世子如何行事,岂轮得到你来替我决定?哼!
他正欲开口反驳,
不想,公输鱼竟在此刻躬身,对着向辰子行拜谢之礼,屁|股使劲往后一撅,愣是把身后的谈傲给撅得退了半步。
这一撅虽然有力,却丝毫也不会让人感觉生硬,反倒透着绵绵温软。再看眼前这形状,自细腰处向下,均匀地鼓起,那般圆润饱满的弧度,像极了美人手中反弹的琵琶,弦弦欲盖,声声弥彰,撩拨得人心痒难止。
谈傲不由得一晃神。
向辰子乜着眼角,颇有兴趣地瞥了公输鱼一眼。
“好!既无异议,那便限你二人,三日之内将罚金缴上。都散了吧。”
说毕,他拂袖转身,继续以脂玉滚碾着颊,随一众护卫们,扬长而去了。
这边谈傲方才回过神来,“哎?哎!公输鱼,你干嘛挡着我?本世子何时说了同意私了啊?凭什么你来替本世子决定?等一等,祭……”
不等谈傲把那个“酒”字喊出来,公输鱼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拉了就走,“你跟我来!”
呃?四名护卫本想阻拦,却见世子并不反抗,竟是就这么顺从地被人拉走了,也便不敢擅自发难,只得远远地尾随着。
班九则是冷颜雪立于原处,突兀得像是一个被谁落下的影子,擎着周遭学子们的指指点点。
那片废墟之上。晨阳依旧照于青瓦,青瓦却已全无旧貌。静立百年的草堂,看尽了人世沉浮,始终超然世外,却不想竟于今日一朝崩落。微尘幽浮,碎香缱绻。谁也看不清,这是草堂坍塌的结束,还是王朝坠落的开端。
公输鱼拉着谈傲,一路来到花园的一角僻静处,方才停下。
谈傲看着公输鱼拉在他腕上的手,脸上早没了怒气,只剩下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神情,近乎于寻宝者进入了一间从未开启过的密室,新鲜着、好奇着、期待着、兴奋着。
公输鱼松开了手,躬身一礼。
“世子恕罪,在下唐突失礼了;只因确有隐情,还望世子折节降指,容在下细禀。”
公输鱼撒开手的瞬间,有那么一刹那,谈傲眼中飘过一丝淡淡的失望,淡得他自己都未察觉,脸上随即恢复了惯常有的优越睥睨、目空一切。
“哼,你能有何隐情?莫不是又想着花招戏耍本世子?”
“在下不敢。只是,在下见世子生性疏阔、直爽率真,做事全凭喜好、对人全无戒心,想必对于刚刚祭酒那番话中隐含的诡谲危险,也是并未察觉的吧?”
哦?谈傲眉角微微一扬,“诡谲危险?那你倒是说说,祭酒的话里,有何诡谲危险?”
公输鱼先是看了看左右,但见除了远远戍守的四名护卫再无他人,方才凑近了谈傲,开口细说。
“世子虽然不谙朝中政事,但也应该知道,您的父亲定西公,位高权重、功勋盖主,不仅陛下有所忌惮,百官之中更是多有因嫉生恨之人。今日这效贤堂被毁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真被拿到御前,定会被那些心怀不轨者揪住,巧做文章,借机在陛下耳边吹风,引得陛下猜忌心更重。到时候,这件事便不再只是世子被罚的一件小事,而是事关整个定西公府安危存亡的大事也……”
谈傲定定地看着公输鱼——
未见此人时,便听大家口口相颂,知其一身的机巧本领;初见时,一场比试较量,知其机灵油滑,有几分胆识和几分小聪明;此刻,这一番言语,又知其竟还是个如此心思通透之人;像极了中原人士爱看的话本,每多翻一张,都能见到新的惊喜呀……
谈傲眯着眼睛,眸子里又多了几分欣喜。
“如此说来,你刚刚阻拦本世子,竟是在帮我定西公府?那本世子可就不明白了。往日,你与我定西公府素无来往,今日,你与我初见,还发生了争斗。你为何要助我?”
公输鱼微微一笑,笑得花木不惊。
“定西公府在世人心中是何等分量?能予定西公府有此一番小恩情,虽不足挂齿,却也是与我有利无害的。而今日在下与世子之间的这场小误会,料想世子心胸疏阔如霁月高风,定不会记在心上,在下自然也不会介怀……”
——小误会?哼。本世子可是活活地被你一拳打掉了一颗牙呢。想我不记在心上,除非你还我的牙!
谈傲腹中不平,却又因公输鱼那句“世子心胸疏阔如霁月高风”被堵得不便言明。
可这一牙之仇,着实是难以下咽。
不想,接下来,还有更加令他难以下咽的。
公输鱼继续说:“今日在下予定西公府的这番小恩情,不敢奢求世子赏赐,只不过,世子欠在下的三千金,还请世子早日归还才好。”
什、什么?!
谈傲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产生了幻听?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这一切都是幻觉?
“公输鱼,今日之前,本世子连见都未曾见过你,何时欠下你三千金啊?!”
“哦,怪在下未将事情说清了,世子容禀。既然效贤堂被毁一事,由你我二人共同承担,那么,其中所有的损失理应都是你我二人均摊。刚刚祭酒开出三万金的赔偿,你我二人各自一万五千金。而在下为了救人抛出去的玄木刀丝球,价值三万五千金,购于曼季洲邓家,世子不信可着人前去查访,此球已在效贤堂的火中被烧毁;还有在下的墨斗线和木节绳,价值一千金,也被毁于效贤堂内;此三物合计三万六千金,同样需要你我二人共同承担,各自一万八千金。在世子需要赔付给在下的一万八千金里,有一万五千金是需要在下赔付给祭酒的,世子代为转交即可,不必再给我。而剩余的三千金,还请世子尽早归还在下,免得在下时时追着世子讨要,被其他人瞧了去,有损世子名声。”
公输鱼笑意盈盈,再施一礼。
“账目已交代清楚,在下还有午课,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径直而去。
只留下呆滞蒙圈的谈世子,大张着嘴巴,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手指加上脚趾,全都掰扯一遍,谈傲也弄不清公输鱼刚刚那一番算计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出门一定是忘了看黄历;先是被向辰子那老狐狸算计去了一万五千金,现在又被公输鱼这更胜一筹的小狐狸算计去了一万八千金;这前后加起来,可就是三万三千金哪。
哎,不对呀!那本世子的一颗牙齿呢?值多少钱?谁来赔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