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启渊当晚就收拾行李,拜别离去。
他走得安静,没有惊动郑府其余人等,直至几天后,大家才恍然发现,郑府的大公子不见了。
白练也只说郑启渊出外锻炼,没有告诉人他的真实目的地。
西北军营,漫天的黄沙肆虐,郑启渊刚赶到这里时,因为身体原因,大病了一场,养了近一个月,才有所好转。
“启渊,怎么样,还适应这里吗?”郑默掀开帐篷进门,他长着一副典型的武将面孔,满脸络腮胡须,兼之魁梧的身材,可他的心思偏偏又是极为细致,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历经皇权更迭,依旧能够驻守一方的原因吧。
“多谢将军关心,这里,很好……”郑启渊回答,军营比郑府自由自在的多,人员也简单直接,不会有各色目光关注他。
“很好,从明日开始,你和新来的士兵一起练操,”郑默拍拍他的肩膀,老夫人送人来的目的,彼此都十分清楚。
“好,”郑启渊点头,他的目光悠远深沉,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自信与坚定。
白练每半年就会收到郑启渊和郑默的书信。
郑启渊的内容总是报平安,轻描淡写的说一些西北的人文风景,最后祝她身体安康。
郑默就写得比较具体,列数郑启渊所有的进步变化,夸他为人稳重,足智多谋,瘦弱的身板意外的骁勇善战,直说他可以媲美当年的郑老太爷,言辞中,足见对他的喜爱。
白练看完就会回信,鼓励他遇事沉着冷静,虽然他已经很是少年老成,让他有空也要出去走走看看,放松心情。
随着书信,她总是捎上一些自己做的、耐久的吃食,准备几套舒服的贴身衣物,再偷偷塞点银票进去。
西北边境的宁静祥和,衬托的京城尤为乌烟瘴气。
郑启渊走后几日,赢天洛再次带人登门,大吵大闹着要找人,得知他不知去向后,赢天洛嚣张的大摇大摆跑去赵府下聘。
谁知赵书宜宁死不从,当场从闺楼一跃而下,命是保住了,但脸上留下了一大块疤痕,赢天洛这才死心,折腾了一番,悻悻离去。
白练把整件始末都写信告知了郑启渊,想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有意,自己无论如何要想办法保护赵书宜,可惜,君子无意,别说回复情感,他是只字未提此事。
永平十八年,初春的料峭尚未褪去,只偶尔有早归的燕雀低低鸣叫。
“混账东西,还不跪下,”郑府祠堂,白练呵斥郑平跪在郑氏一族牌位前,拐杖咚咚咚的敲着地面,仿佛是忍不住想打人,“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参与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母亲,当今圣上无能,多年来一直是永安王在掌控朝堂,儿子不过是顺应时势……”他挪了挪酸痛的膝盖,“我承恩侯府自父亲去后,不过空有其名,并没有实权,永安王答应儿子,只要拥立他为王,就给儿子安排一个美差,绝对比现在要强。”
“糊涂,”白练扶额,郑勃在感情上糊涂,在为官之道上从来都是有勇有谋,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蠢货,今上要是真的无能,为何当年废太子后,是他称帝,而不是永安王?
“自古谋逆者,有多少成功?又有多少人尸横遍野……”白练叹息,她的眼神沧桑睿智,轻易就看出了郑平并没有听进她的劝告。
“都怪那个畜生,要不是他得罪了永安王世子,儿子也不会去求永安王……”白练狠狠地瞪着他,瞪的他越说越心虚,渐渐的,没了声音。
“罢了,你是承恩侯,你的仕途前程你自己决定,从今而后,我老太婆会搬出府去,还有几个孩子,去问问他们,如果他们愿意,也随我离去。”
“母亲,启源是儿子唯一的血脉,他要继承儿子的爵位,”郑平反对,他千辛万苦,不就是想给郑家,给儿子挣得光明的未来吗?他哪里错了。
“祖母,启源愿意和你走,”郑启源想来早就在门外偷听,哐当推开门,大步进来,屈膝跪在郑平面前,“父亲,孩儿想和祖母一起走。”
“源儿……”孙氏厉声大叫,“你不能走,以后承恩侯一切都是你的……母亲,你到底给我的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了……”
孙氏凄凄惨惨的哭诉不停。
“好了,大嫂,你说的对,承恩侯府的一切以后都是启源的,和我们夫妻,和流儿都没有干系,承恩侯府的荣华富贵我们也享受不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分家吧。”樊氏和郑安双手交握,夫妻俩会心一笑,这是他们共同商议的。
白练对樊氏刮目相看,往日妯娌间针锋相对看不出,关键时刻,到底还是她聪慧,郑安的眼光,比郑平要好。
“好好好,你们都走,都认定我郑平会失败,我就让你们看看……以后不要来求我。”郑平气得甩袖而去。
郑平既然明目张胆的提出来支持永安王,说明朝廷的风向马上就会变化,白练紧急召来族人,把分家事宜安排妥当。
郑安趁机借病修养在家,白练则带着郑启源和钟嬷嬷、老管家郑鲁一家离开京城。
“祖母,我们要去哪?”郑启源离开故土和父母沮丧了几天,很快就自愈,显得兴高采烈,外面的世界总是精彩的,连飞过一只小鸟,他都觉得和京城的不一样,格外有趣。
“边走边玩吧,”白练慈爱的摸摸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少年,他没有郑启流的深沉,更比不上郑启渊的莫测,可他爱憎分明,待人以诚,他愿意跟着走,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好不容易保持了几年的宁静生活,马上又要变天了。”
永安王谋反,民间起义,多年前的废太子卷土重来,最后在郑启渊的带领下,平定天下。
简简单单一句总结,包含了多少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