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天气和暖,江南仍处处莺歌燕舞。
山阳镇西郊,有一大片鲜花盛开的草地,游人如织。
一个身穿儒衫的男子望着不远处连绵起伏,带着粉色、白色的山林,语带羡慕地说道,“看,那处便是名闻天下的华家园林。”
一个英俊且贵气逼人的少年公子闻言,便看向不远处的山林,问道,“你为何不去游玩?”
“华家下了规定,只有学识过人之人,才能整日赏玩。旁的,分出了日期,只可在指定日期进去游玩。”搭话的是一个精明模样的中年男子。
而先前感叹那书生,听见了那问题,已经羞愧得融入了游人处,再找不到踪迹。
“当初听闻华家建此园林,为的是山阳镇书生。如今,哼……竟分了等级,华家可真是沽名钓誉!”少年公子冷哼着说道。
他此话说得极不客气,引得旁边五个面目普通的少男少女均看了过来。
中年男子听了,当即捋着胡须解释道,“非也,非也,这并非华家本意,而是展博先生要求的。他在此教了四年,可以说是学生众多。但是总有些人不学无术,分了心思。这些人有如此好的条件,却通不过展博先生的考核,当该被拒之门外。”
他这话说出来,引得那五个少男少女皆是侧目不已。
少年公子听见了,面上起了一丝讶异,“有展博先生教导,竟还有人不曾用心用力?”
“自是如此,不然华家如何会同意此等折损声誉之事?”中年男子点着头说道。
少年公子身侧的一个童子,指着不远处山林,问道,“那粉色的,可是桃林?”
“正是。”中年男子笑道,“粉色的是桃林,白色的则是梨花,此外,山中还有梅林、杏林。曲径通幽处,还会有兰草。每逢阳春三月,来华家园林赏花之人络绎不绝。”
“既是限了人进园林,竟还会络绎不绝?”那童子听了,当即反问,分明有些不相信。
中年男子点点头,自豪地说道“自是如此,展博先生于园中放有亲手所书的谜语,众人尽可竞猜,奖品神秘。即便猜不中,看一看展博先生亲手所书,那也是值得的。因此,天下慕名前来的人极多。更不必说,二、四、六日的全园林开放了。”
“少爷,如今已是暮春,我们倒是来迟啦。”童子对少年公子说道。
那中年男子似乎谈兴正浓,话锋一转,突地又说道,“说起华家园林,不得不说华大郎、华二郎,两人皆是展博先生的得意门生,华大郎一手行书,华二郎一手草书,均已初具气象!”
说话中语气极为骄傲,仿佛这两人与他有莫大相关。
一旁有人听见了,忙凑上来,“确实如此,华家已经重新崛起了,华大郎、华二郎自是不必说,即便华六小姐,那也是端庄有仪、谦恭守礼。如今不过十岁,来求娶之人已是踏断了华家门槛。”
“是极是极,听闻展博先生极为欣赏华六小姐,每月里会抽些时间私下教导华六小姐。”又有人附和道。
旁边五个面目普通的男女听见,都相视一笑,没有作声,反倒是更加认真地听起来。
“某等观公子乃是不凡之人,可也是来华家求娶的?某如今可与你说了,若求娶,记得是求娶华家大房的六小姐,切莫提起二房。”
一个童子听了,当即嗤了一声,昂起头高傲地说道,“我家公子,岂会随便求娶?华家曾是世家,可如今已经没落了。”
少年公子听闻,睇了童子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宁娶大家婢,莫娶小家女。”
“哼,你说娶,便能娶么?真是狂妄自大!”五个少男少女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童子听见,当即恼了,看着那个少女,“你也莫要想以此法子引起我家公子注意,我家公子身份高贵,要求娶谁,还真是容易。”
“身为大家公子,当众论婚事,身为家仆,盛气凌人,倒是身份高贵!”少男少女中,年纪最大的小郎君板起一张脸,冷冷地说道。
少年公子并童子听得一滞,均看向那五个少男少女,只见男的俊俏,女的娇俏,皆是长得极好。只是这五人,根本分不清主仆。
眼下,其中四人皆是对他们怒目而视,只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娘子,一双杏眼,清澈中蕴着天真纯净,此刻眸中带着笑意,分明不受影响,甚至眸中还带着星星点点的不以为然。
“走罢,与这所谓的世家子弟在这同一片地方,也算跌了格调。”另一个稍微矮小一点儿的小郎君,有些盛气凌人地说道。
这让得少年公子身边的童子气了个倒仰,他高傲,眼前那小郎君更加高傲,当真是气煞人也!
还不待他发作,五个少男少女已经转身离去了。
“哎,莫走,说清楚了再走!”童子扬声叫道,可是那五人哪里肯听他的?一直往前走,很快消失在人潮里了。
少年公子脸色有些难看,愣在了当场。
旁边的中年男子语带嘲讽说道,“公子来头不少,何不直接写拜帖进华家园林?若进不了园林,连提及华六小姐也是不配!”
说着,甩甩袖子,转身离去。
当然,也有数个书生围拢过来,附和少年公子的。
“公子莫要气恼,华家如今气焰嚣张,行事霸道,是容不得旁人说不好的。”
“虽说华家已经小有名气,可是能与天下世家相比么?华六小姐,还算不上真正的世家小姐。公子所说甚是,宁娶大家婢,莫娶小家女。”
“华家全靠的是展博先生,与华家何干?”
几人口沫横飞,对着少年公子并童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童子气得要命,当即扬声斥道,“与你等何干?口里诋毁旁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书生听得尴尬不已,当即以袖遮脸,避了开去。
童子见了,心里的气才消了,看向少年公子,“公子,是去华家书院拜访展博先生,再进华家园林,还是先行歇息?”
少年公子摆摆手,有些愀然不乐,“去华家书院。”
说毕,两人便起身而行,再没了当初游春的好心情了。
与他们不远处,一片没有多少游客的草地上,一个小娘子气得一脚踏在草地上的花朵上,口中说道,“小姐,你听那登徒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那小姐微微一笑,用一双纯净无辜的杏眼看向发火的小娘子,“洛云,你脾气越来越泼辣了。”
她正是华家六小姐,华恬。
一旁最高的小郎君——华恒,伸手拍了拍华恬的肩膀,说道,“妹妹,那人不过胡说,你莫要放在心上。”语气中,还夹杂着未曾消融的怒意。
华恬摇摇头,笑道,“妹妹又怎么会在意那等胡言乱语?倒是大哥、二哥与丁香、洛云放在了心里,生了气。”
稍矮一些的华恪明显怒意未消,“那混蛋,下次私下里见了他,我要揍他一顿。”
“对,揍他一顿。”另一个小娘子,丁香拍着手笑道。
华恬摇摇头,“哎,二哥就是冲动。”
这一行人,正是简单易了容的华恬、华恒、华恪、丁香、洛云五人。
这四年来,华恬、华恒、华恪三人由最初的惴惴不安,变成了安之若素。
因为知道有一个幕后黑手要对他们下狠手,叶师父又因事离开,所以三人起初还是挺担心的,一直苦练武功。
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一直没有人来。他们三人,终于放下心来。
并非说是笃定不会有人来,而是三人皆是学有所成。
华恒、华恪勤学苦练,一身武功已经小成,即便是蓝妈妈全力施为,也能抵挡一会子,并逃脱性命。而华恬,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是一身轻功,练得比华恒、华恪还要好。她若全力施展轻功离开,起初甚至能跑到蓝妈妈前头去。
除此之外,蓝妈妈又费了心思,做了一个暗器手镯交给华恬,让她用于保命。
正因为有了保命功夫,所以三人没有了过去的担忧。
风从华家山林吹过来,传来了梨花香,丁香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大口子,这才叹息说道,“真香啊……”
洛云点点头,“嗯,是极香。不过,可没有在园林中那般芳香四溢。”
“你喜欢那等芳香四溢,我倒是喜欢这淡淡的香气哩。”丁香摇着臻首,笑嘻嘻地说道。
正说着,几个小郎君走过来,笑道,“你们怎地过来这里啦?我们方才可找了好一会子呢。”
听见声音,华恬几人均带着笑意看过去。
当先一个与华恪差不多高的小郎君拱手对华恒、华恪招呼道,“华大哥,华二哥。”接着,又看向华恬,唤了一声,“小师姐。”
此人正是蓝妈妈的另一个弟子,骨骼精奇的练武奇才李植。这四年来,他与华恒、华恪等人均在华家书院读书,与华恬又是每晚练功时都见面,早就混熟了。
他身旁,正是当初那些乞丐朋友,与华恒、华恪、华恬三人,同样是极为熟络。平日里相处,一派其乐融融。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