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你们这么说,我燕文昭知足了,燕文昭在此拜谢各位!”
脑袋卡在囚车上,他只能微微点头,聊表谢意。
这一说,跟随的百姓心底就更难受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冲到了囚车面前,挡住了去路。
见状,不少人也跟了上去,他们齐刷刷的跪在羽林卫面前。
“官差大人,我们不是有意阻拦,但是燕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好丞相,能不能麻烦您再去给陛下说说,饶了他吧!”
然,带队的将领面无表情,直接从腰间拔出佩剑,指向那些跪地的百姓,眼底满是不屑。
“陛下有令,为罪相燕文昭求情者等同谋逆,来啊!将他们全都拿下!”
为数不多的士兵立刻上前,手中的长矛纷纷对向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住手!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燕文昭急得大喊出声,那些士兵们看了,心底也颇为不满,心底犹豫着并未立刻动手。
然,他们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在场所有的民众,他们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拦在马车面前,原本跪地的那些人也都起身,他们手拉着手,怒视着面前那些羽林卫。
领队的那人心底有些慌乱,脖子一梗,抬头挺胸,眼底迸射出冷光。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来人,就地斩杀!”
这话一落,挡在前面的那些士兵面面相觑,那么多老百姓,就地斩杀,这分明就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啊!
可……
手一下一下地握着长矛,最终都没能走出那一步。
“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让开,别枉送了性命。我燕文昭遭逢此命,但不能连累你们啊,快起来,快让开!”
他的话里带着恳切,这就更加坚定了百姓们的决心。
“燕大人,您这么说,怎叫我们怎么忍心啊……”
“是啊,是啊……”
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为之动容,话一出口,民众们纷纷附和。
面对他们更加坚定的样子,那领队的年轻士兵面色更是难看。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怕死,那本官今天就成全你们!”
怒斥一句,扬起手中的剑就离自己最近的平民百姓挥去。
“冯震,你这一剑下去,你觉得中山王会饶过你吗?!”
燕文昭怒吼,冯震恍然一怔,高举利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回头,不屑地看着燕文昭。
“你以为,你那位师父还会救你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冯震还真不敢再出手,中山王爷的脾气那是说一不二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得,何况是他这样的小卒子。
若是真的背负这么多百姓的性命,那他可真就混不下去了。
在他迟疑的时候,燕文昭对着那些百姓又开始规劝。
“人本来就有一死,你们何必为我赔上性命呢?快快起来,快快让开,要是惊动了当朝陛下,真的怪罪下来……”
他摇了摇头,又想了想。
“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难道你们还要我燕文昭死前再背负这么多的人命吗?!”
这话说得老泪纵横,说得面前的百姓们也都落下了泪。
他们放弃了抵抗,看着囚车里的燕文昭,纷纷跪了下来,对着他磕头。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起身,很有秩序地退到两边,抹着眼泪,看着囚车继续前行。
他们一个一个排成两列,跟在囚车后方,随着一同往前走。
冯震看到这个阵仗,心底不禁一阵一阵的发虚。
就连当今的陛下都没有燕文昭这般的民望,就这么斩了……
但他不能去揣测陛下的心思,为臣者就该服从陛下的命令。
刑场,早已经布置妥当。
中山王府世子已经在监斩台等候多时了,他们比预期的时间晚,以至于钟鹿一直担心半路有人劫囚。
远远的,看到囚车缓缓而来,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当燕文昭被押下囚车,带上断头台的时候,钟鹿才看到囚车后面整整齐齐地跟着两排队伍,一直延伸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们有序地移动着,围着断头台站好,随即齐刷刷地下跪,望着断头台上的燕文昭。
这么多的人来送行,不愧是燕文昭,这么多年稳坐丞相之位,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有沦为阶下囚的时候。
钟鹿的心底隐隐地划过一丝畅快。
父王,你应以为傲的徒弟,最终还不是要沦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吗?
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很快就要到午时了,他得意地拿起令牌,捏在手心,缓缓起身。
目光变得平静,淡然地落在燕文昭身上。
“师兄,最后,你可还有何话要留?”
燕文昭这才抬起头,沧桑的眼眸抬头看了看当空的太阳,绚烂夺目的光辉下,似乎没有什么黑暗可以遁形。
温暖蔓延在脸上,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抖动,扬起了久违的笑。
“月儿,为夫有眼无珠,将如此心胸狭窄,无情无义之徒送上帝位,是为夫的错。但为夫自问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唯独对你,为夫惭愧!希望九泉之下,为夫与你相见,你莫要嫌弃为夫……”
说完这话,他便默默低下了头,在没有任何一个字。
江山黎民自此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只想和曾经的爱人,过粗茶淡饭的生活。
只可惜,他从前一心为天下,从来没有享受过那样的平静。
如果有来生,他只想守着那个她,平平淡淡。
钟鹿还以为可以看到他的谩骂,他的痛苦。
他没有想到,燕文昭竟然可以如此的平静。
既然没什么要说的,那也就没必要等了,他看了看手里的令牌,高高举起。
“时辰到!行刑!——”
随着话落,令牌化作一道弧线朝地下落去。
断头台上抱着大刀的行刑者端起面前的一碗酒,猛喝一口,喷在明晃晃的刀子上。
然后高高举起,遮住了耀眼的太阳,对准燕文昭的脖子,准备一挥而下。
就在令牌快要落地的时候,一只羽箭飞速而来,直接射穿了那块令牌,带着它朝一旁的木桩而去,稳稳地钉在了上方。
令牌未落,刀不能下,行刑的大汉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刀看向监斩台上的钟鹿。
“来人,有人劫法场,快,快看住犯人!”
钟鹿惊慌失措地一声吼,周围便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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